《东方圣母（李梅英）》第四章 又逢中秋思往事 夏卢探郎芳心碎（二）

许小龙

         第四章 又逢中秋思往事 夏卢探郎芳心碎（二）

    梅英一路往前走，这里太熟悉了，去年中秋，她和爹爹背卢行瑫回家的情景好像历历在目。梅英一个人走的快，不到半个时辰，她就到了集成镇夏卢村。乡村人起得早，有些起的早的人家正在吃早餐，梅英经常跟爹爹出来巡诊，也有些认识的都热情打招呼。

    夏卢村依山脚而建，背后是绵延起伏的群山，村前有一口大水塘，梅英记得卢行瑫说过他住在水塘边荔枝树前的那栋屋里。梅英沿着水塘边款款而行，她的倒影在水中清曳摇摆，梅英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，看着自己清瘦的倒影，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。就要到卢行瑫的屋了，她发觉自己的脸竟有些暖暖，清晨凉凉的秋风吹来，迎着水汽，拂在脸上分外舒凉惬意。

    梅英继续往前走，不远处真有棵荔枝树，那荔枝树虽算不上大，但枝叶也已高高超过屋顶许多，在一片矮矮的村屋之上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。梅英看到还有不少人家的烟囱正冒着炊烟，那些炊烟袅袅，各自扭着自己的身躯飘向远天，有些被风一吹，顿时散开乱飞了去。

    却说卢行瑫一早起来做饭，吃了正准备出门做事，刚走到门边，他一下呆住了，一大早门前十几步远竟站着一个清瘦绝美的女子，手里还挎着个篮，那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梅英姑娘吗？他擦了擦眼，怕自己恍惚看错。没错，分明就是。卢行瑫站在门前，竟一下痴了，忘记招呼客人进屋。

    还是梅英缓过神来，看着卢行瑫痴痴的样子，赶紧上前几步招呼：“卢大哥……”

    “噢，”卢行瑫也赶紧几步，帮梅英接过篮子，“快进屋，进屋坐。”

    梅英跟着卢行瑫跨进屋里，卢行瑫显得局促不安。这是一栋小土屋，共有三间小屋，中间是厅堂，右边是卧室，左边是厨房。中屋正中墙边靠着一张破桌，旁边只有一张凳子，卢行瑫搬过凳子来让梅英坐，梅英没坐，只是泪花涌涌看着卢行瑫。卢行瑫望见梅英这样，不知如何是好。低声说到：“对不起，梅英姑娘，我这里实在简陋，不好意思。”

    梅英示意卢行瑫把篮子放在桌上，轻轻问了句：“卢大哥，你一向都好吗？”

    “好，还好。”卢行瑫低声回答。

    “明天又是中秋了，卢大哥，我来看你一下，这些米糕、鸡蛋给你补补身子。”梅英把篮子里东西一一都拿出来，摆在桌上。

    “多谢，多谢。请问李伯的身体还好吗？”卢行瑫没有忘记梅英的爹爹李绍中，没有李伯，他也活不到今天。

    一提爹爹，梅英眼圈一红，泪流不止：“家父已经过逝了。”

    “啊，怎么会这样？……”

    卢行瑫不知怎么安慰梅英，两人又一时无语。

    过了一会，卢行瑫突然想起，这么一大早，不知梅英吃过早饭没有：“噢，你还没吃早饭吧，我来给你做饭。”

    卢行瑫招呼梅英先坐一会儿，自顾自走到厨房，梅英赶紧跟过来说：“不用了，我早上随便吃了一些。”

    “那怎么行，……”卢行瑫笨手笨脚地要升火。

    “真的不用了，卢大哥，我一会还要赶回去。”梅英阻止道。

    卢行瑫见梅英这样，也只好停住手，其实他一贫如洗，也不知道用什么招待梅英。

卢行瑫看到自己厨房的碗筷，突然想到还没泡碗水给梅英。但没有水壶，每次要喝热水，就临时在锅里烧，他这里也从来没有招待过客人。

    梅英看出了卢行瑫的惶恐尴尬，她朝卢行瑫笑了一下说：“卢大哥，你不用忙了，我不渴。”

    卢行瑫搓了搓手，环顾了一下四周，想找点什么礼物给梅英带回去，然而他实在有些失望和过意不去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送人。

    梅英怕耽搁卢行瑫出去做事，就招呼告辞。卢行瑫屋里实在简陋至极，无法招待客人，也不好意思留客。卢行瑫正好要出村口田里去做事，有一段路同行，就一同与梅英走出村口去。

    集成镇在新州也算一个大镇，光夏卢村就有几十户人家，卢行瑫流贬至此，因受清官梅仁敬剌史关照，当地府衙也没怎么为难他，加以他敦厚诚实，与世无争，又有文化，村里不管谁家要写些什么信件、对联之类，都把他叫去，他也落的愿意帮忙，从不计较，自是也有不少村民同情于他。

    卢行瑫默默陪着梅英走到村头大南路上，然后与梅英道别。

    梅英慢慢往回走，她不时回头看见卢行瑫一直站在那里看她远走。在仲秋的阵阵凉风里，卢行瑫显得是那么单簿，他身材本来英俊高大，但这一年多流贬劳作让他本来就有病的身躯如何消受得起，自是瘦得不成人样，让人看了只有心疼。而梅英天生一副菩萨心肠，看到卢行瑫那样落泊潦倒而又无人照料的艰难生活，怎么不涌起心中万般怜爱。

    看着梅英远去的背影，卢行瑫心潮难平，他没有想到梅英会来看望他，在这异乡的土地上，他终于感到了一丝暖意，但他实在不敢奢想。他一个刑期漫长永不能返籍的流民此生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？

    村民们有许多早起的，看到卢行瑫送一个美女子走，不禁有些好奇。这卢行瑫在这里无亲无故，怎么临近中秋了会有人来看望他呢？那个清瘦的美女子是什么人呢？看他俩人分手道别的依依难舍，怎不让人犯疑呢？因卢行瑫在这里是监视劳动，是没有任何人权的，他怎么可以有如此美丽若仙的女子来探望呢？

    却说梅英来探望过卢行瑫之后，他那清瘦憔悴的身容，破落的土屋，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家当，特别是他深邃眼神背后的无限忧伤，让她心中再也无法放下。

    自此以后，梅英便多次来探视卢行瑫，让卢行瑫枯寂的心灵得到莫大的宽慰，也让卢行瑫无限惶恐。他深知自己刑期漫长，配不上梅英，他不能误了梅英的一生。

    没有不透风的墙，梅英经常往夏卢村跑，这风言风语自然传到大哥李高远耳里。

    时近寒冬，天气渐渐越来越冷，大哥李高远觉得有必要找妹妹好好聊聊。这一日傍晚，李高远吃过晚饭便朝老屋走去寻妹妹梅英。自从爹爹过逝，大哥李高远让妹妹到自己家来一起吃饭生活，但梅英不肯，她愿意一个人守着老屋自己做饭，大哥也只好顺她意。

    晚霞已经褪去，阵阵风来竟有些寒意溲溲，李高远紧了紧衣服，加快了步子，不一会他便到了村后山坡的老屋他大声喊：“梅英、梅英。”

    梅英正在吃饭，听见大哥喊，赶紧跑出门招呼：“大哥，你来了，快进屋吃饭。”“我吃过了，过来看看你。”李高远随口应道。

    梅英搬凳子招呼大哥坐并给大哥泡了杯热茶，李高远坐下环看了一下屋内，老屋没有多大变化，但梅英把它打扫得干干净净，整洁而大方。李高远看着妹妹梅英从小长大至今，他深知妹妹的脾性外柔内刚，自尊心极强，如今让她一个人过日子真是不容易，这如何是个头呢？以妹妹这样的人才美貌和善良勤劳品性，要嫁个什么人家不可以呢？在这婚姻大事问题上，李高远觉得妹妹实在太执拗耍小孩子脾气了，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。也怪自己平日里生意忙，关心妹妹不够，很少真正聊天心灵沟通。

    “梅英，听说你经常到夏卢村去看望那去年中秋来过我们家的卢行瑫，是吗？”

    “嗯，是的，大哥你怎么也知道了。”梅英小声答道。

    “去看他干啥，他那是丧门星啊，就因为他，我们老爹才得病去世的，你不记得了？”李高远得到妹妹亲口证实，不禁有些气愤，“我专门了解过了，那卢行瑫是个朝廷贬官要犯，流放到此，刑期有十二年哩，你不可能跟他的，下次你不要去看他了。”

    “不，不是这样，他是个好人。”梅英说到。

    “怎么不是这样，我了解的清清楚楚，你怎么可以等他那么多年呢？”李高远听妹妹辩解，心下着急，我怎么可以把妹妹嫁给一个犯人流民呢，那我们李家脸面何存？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，对得起死去的父母？李高远越想越觉得可怕，一定要阻止妹妹再去夏卢村看望卢行瑫。

    “我不许你再去夏卢村看那个丧门星卢行瑫！”李高远蛮横地说。

    “不，我要去！”梅英也坚决地回应大哥。

    大哥气愤不已，脸涨得通红，就象喝醉了酒一样，他弄不明白妹妹究竟是中了什么魔，那卢行瑫有什么好，怎么竟让妹妹如此如醉如痴，不弃不舍呢？

    这正是：

    因果不空漫说事，

    情人眼里赛西施。

    风情谁解宿昔缘，

    一腔慈悲千秋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