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堂中经常能看到道行特殊的禅和子。仁度师在寺院生活很久了,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他的名字。他住在禅堂里,从不与人交谈,终日双目垂帘,甚至连眼珠都看不到,放单休息的时间他也不放腿。他坐在禅堂角落的禅垫上,除行香以外,一个多月没见他离开过座位。后来有一天,他突然不知所踪了,去客堂问,知客师回答:“仁度师来告过假了。”但禅和子的习惯,真正离开都是在凌晨早课时,默默背包出院,以免干扰大众,个人出寺都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。冬去春来,我到禅堂仁度师道友那里问他的下落。道友们告诉说他已经走了,去往终南山,在那里住茅棚。之后大概三四个冬天的禅七他没有来参加,后来有一年,他突然拖着重病的身体回到寺院,每天在护七寮里熬药。不久,他又消失了。有一年,终南山的禅和子们传来消息,说仁度师死了……
与仁度师风格相当的还有常明师,他从来不说话,也不抬眼看人,与他共住的五年时间里,我没有听到他在寺院任何角落里说过一句话。
数年的光阴,流水般地逝去了,我虽然不了解他们,但他们悄悄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,居然不管到哪里,都会想起这群没有共过话的熟悉的“陌生人”,关注他们或生或死的任何信息。很快六年以后,有新消息传来,说常明师修庙了,他做了所修寺院的方丈。
我曾勤奋地读诵中观典籍,细心批寻龙树密意,总希望尽快亲证中观正见。1997年夏末,我们在九江边挽救了七只将被屠宰的羊,因牧羊而住山,因住山而探寻憨山大师晚年所居的五乳寺。我从山岩上跌下,疗伤期间努力完成《入中论》的学习。同年秋季,我在庐山如意茅棚为少数道友全面讲述了《入中论》。圆满结束时,我刺血书写了“愿为释迦真子,誓作龙树孤臣”的誓愿,这誓愿将伴随我一生。
这之后,我进入佛学院担任教授师,向佛学院的年轻僧侣们讲解戒、定、慧诸课程。
暑期修学,与一位年少沙弥共同三步一拜,朝礼云居山。这是一段以山径为主的路线,虽然驱车前行才数小时便能到达目的地,但我们的礼拜却经历了七个白天和七个晚上。
当我们背着简易行李从山中出来,在公路上三步一拜时,并没有想到平整的公路使我们的行拜更加困难。疾驰而过的汽车内不时飞出啤酒瓶、饮料罐,砸向我们叩在路边的头。
晚上,拜到哪里就得住到哪里,废置的牛棚、坍塌的校舍都曾是我们的留宿处。早晨醒来,总是发现身上、头上、手脚上到处都是被蚊虫叮过的痕迹。
路上的大雨对我们也是考验。每次大雨,我们都不愿因此而停步,只有在雨下得像瓢泼一样的时候,方向一时模糊了,才会歇下来。
记得那次,我在暴雨里坐在一块苔藓石上仰头望着天,年少沙弥站在前面路中央的高处,对着砸下雨滴的苍穹痛快淋漓地唱着:“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,总想飞呀飞呀,飞也飞不高……”
后来,有时他的确是累了,拜不动了,我便以见月律师鼓励同参的话语鼓励他:“古人参学,舍身求法不以为苦,莫因此雨而退其心,将来好说行脚!”又说:“扣冰古佛曾言”古圣修行,须凭苦节……’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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