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谈「妄想执着」

唐岐

《华严经》说：「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，但以妄想、执着而不能证得。」换句话说，众生只要能够消弥「妄想执着」，就能开显本具的「如来智慧德相」，「如何消弥妄想执着」也就成了佛弟子修証的共同方向。

「妄想」就是「妄想分别」，或说为「妄念」。「妄想执着」意指众生认不清诸法实相，以虚妄颠倒心把虚幻的现象执为实有。「妄想」词义非常广泛，不易掌握，幸好《愣伽经》把「妄想」归类为十二类，让我们有条理的深入观察「妄想的本质」。十二妄想者： 言说妄想、所说事妄想、相妄想、利妄想、自性妄想、因妄想、见妄想、成妄想、生妄想、不生妄想、相续妄想、缚不缚妄想。

一。言说妄想。凡是从口而出的妙音、歌咏，或由声器而出之妙，听到耳内就执着于心是「言说妄想」。 比如听到歌声就随着啍一段，或者提到李白，就吟起诗来，或听到舞动音律，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舞动起来，不能观照到音乐、诗句，乃至一切言说，只是世间假名，虚幻无实。

二。所说事妄想。一切言说，一定有所指的「事境」，是「所说事妄想」。比如听到圣者的心量如太虚、无忧无恼、如如不动，就执有涅槃、有第一义谛等等名言与境界，不知一切法门、宗门，只是成就菩提的敲门砖，而凡夫却执为实有，名为「所说事妄想」。古德说「一切世法、出世法但有名字，空无实性。」必须放下一切执，方能契应诸法实相。

    三。相妄想。一切妄想，不出「言说妄想」与「所说事妄想」。这两者妄想，都具有「相妄想」的性质。「所说事妄想」的「事境」有无量相，以下七种妄想，皆属于「所说事妄想」，总约有「地水风火」四大相。比如渴鹿会想到水，看到沙漠的阳光反射，就误以为是水，把「非水相」执为「水相」，这是「相妄想分别」。或者看到石头就执有「坚相」，然而石头也能磨成粉。或者看到法语时，心中就执有一个实察的境界「相」，都是「相妄想分别」。这些「相」都是依于妄想而有，犹如把沙漠反光相误为水相。

四。利妄想。凡夫不免会有贪欲，会恋执着金银财宝、名位、权势为实有，以致终日追寻不已，这是「利妄想」。众生尚有法尘的染着时，会以「圣智」为珍宝，谨执八正道、三十七道品等等为珍宝，尚未証得「色空不二」的圣智前，不免还会有法执，属于微细的「利妄想」，古德说为「不悟真如总归于妄」。

五。自性妄想。在身心上或现象上，只要执有永恆不变的性质，就会失去客观的观察。比如有人认为人们是上帝所创造的，这是把上帝执有真实，把人们执为上帝的子民，内心执有「自性见」，即是「自性妄想」。又如禅宗说「见闻觉知时，执着那个昭昭灵灵的觉知是真心」时，也是「自性妄想」，不知「昭昭灵灵的觉知心」是第六意识所起的妄想分别。「本具的佛性、真如」，是让我们认清成佛大道的善巧方便，若是把方便执为究竟，说有真实的佛性、真如，也是尚未瓦解潜在的「自性妄想」。

六。因妄想。有外道法，认为一切法都有它的生因；没有生因，不会生起一切法，或归类为「自然的相生」，都是「因妄想」。比如找不到人们最初是从那儿来？就说是「由神所生或所造」，这是执有「最初因」。又如两掌拍縏而有声，若寻找声音是从左掌出呢？或右掌出呢？都属于「因妄想」。

七。见妄想。在思想观念上，被「一异、断常」的「知见」所束缚。比如执持「身与心」是一呢？还是不相同呢？人死后是断灭呢？还是永恆呢？这类知见都是「见妄想」。《愣严经》说：「知见立知即无明本」，这个「知见立知」是「见妄想」。禅宗说：「离四句，绝百非。」是在消弥「见妄想」，契入「空有不二」的理趣。

八。成妄想。建立一个理论，然后执着理论是真实，此是馀非，名为「成妄想」。比如建立「四大为我，五阴为我」的理谛， 就会执着当下的觉知与感受就是「我」。然而，从四大中找不到实质的我；五阴虚幻，生灭不已，找不到它的主人，乃至六根对六尘所产生的身心现象都是无常无我。在法谈上，以自宗贬他宗，认为自宗才是圆满的、究竟的、至高的，也一样落入了「成妄想、见妄想」的分别中了。

九。生妄想。前面的「因妄想」是「于因计因」，执着最初的因。「生妄想」是「于因计生」，执有最初因所生。比如一棵树能繁植为森木，执着森林由一棵树所生，是「生妄想」。洞澈诸法因缘生因缘灭，法尔如是，能息下「生、因妄想」，不会再去问「最初一棵树是怎麽生出来的？」

十。不生妄想。「不生妄想」是「生妄想」的反义词。「生妄想」是执着「有生因」；「不生妄想」是执着「无因生」。比如有外道找不到最初的因，就结论最初之始是「无因自有」，认为一切法本来不生。这个「不生」是指有个不生的体性，属于「断灭见」，而不是在缘生缘灭中洞见无生无灭的般若空性。

十一。相续妄想。「不生妄想」是「断灭见」，「相续妄想」是「常见」。 比如天天看到太阳东昇西落，就误以为明天依然会从东方昇起，这是「相续妄想」。我们众生的无明不曾间断，造因于「相续妄想」，犹如金镂衣，金与镂紧密不分，金即是镂，镂即是金。圣者淨化无明，觉性常觉而照，这个「长觉无间」只是名言设施。若是不能了知觉性乃离言说相而执有「长觉无间」，就落入了「言说妄想、所说事妄想、相妄想、自性妄想、见妄想」了。

十二。缚不缚妄想。「缚与不缚」是慨念上的分别，比如生病住院，为病所苦，心就被病所缚，期望病癒而「离缚」，这是「缚与不缚妄想」；不能明白病本无，依恶业因缘而有。或者感受到烦恼为缚时，会认为証涅槃是解缚；感受轮迴为缚时，解脱轮迴就是「不缚」。众生在妄想分别下，跳不出「缚与不缚」的分别慨念。有僧问石头希迁禅师说：「如何是解脱？」师答说：「谁缚你？」若能从中领悟心性无碍无拘，自由自在，即跳出「缚与不缚妄想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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识得你是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