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傍晚,没有夕阳。在寺里吃完晚餐后,我上山散步,下山时照例又迷了路,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,这个地方叫作林场新村。
林场新村有很多树,但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老人。我一路走去,至少看见七八家养老院,有几家养老院的门口坐满了纳凉休憩的老人们。
这些老人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老人了吧,我情不自禁地想,因为他们就住在弘愿寺旁边,肯定会念佛。 又是一个傍晚,仍然没有夕阳。我和佛悦居士在山门前散步,我随口说起林场新村,说起那些幸福的念佛老人们。佛悦回答:“笑笑,你刚来不知道,并不是住在弘愿寺旁边就一定会念佛的,那几个养老院基本没有人信佛念佛。”
我顿时愣住了。回想起那一张张苍老慈祥的面孔,心中很是惋惜。不过,佛悦又说道:“这些养老院还是有个别信佛念佛的,特别是一家叫作‘夕阳红’的,有两位老人先后在他家往生了呢!两位老人往生时,我也在现场为她们助念过,‘夕阳红’的老板夫妇更因此与弘愿寺、净宗法师结下了一段神奇的因缘。对了,笑笑你可以去采访‘夕阳红’的老板啊!” 我拍手叫好——以上便是这篇访谈的缘起。
可是,虽然每天都会日落,但并非每天都能见到夕阳红,在时机成熟前,需要耐心地等待。之后的日子里,我一次次地遇见“夕阳红”的老板,他为人非常低调,朴实能干却很少说话,只是默默地做着份内之事。我几次表示想采访他,都被他婉言谢绝。最后我说起那天在林场新村看见的老人们,说想通过采访,为老人们做些什么,这才终于打开了老板的话匣子。他说,如果是为了老人们好,他一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
于是,在7月15日下午,我终于来到了“夕阳红”。他家的招牌与别家不同,写的是“夕阳红托服中心”而非“养老院”,当然最特别的就是招牌上那朵标有“南无阿弥陀佛”的莲花。 走进房中,我不禁更欢喜了,因为里面设立了佛堂,朴素而庄严,从念佛机里缓缓地流出“南无阿弥陀佛”的佛号声。我在佛前行了礼,便坐在凳子上,一边吃西瓜,一边与“夕阳红”的老板佛忠夫妇聊了起来。
佛忠:笑笑,我看见弘愿寺的微信里,净宗法师给你哥哥的开示了。
笑笑:啊,就是那篇《出家法师与企业老总的对话》吗?其实我哥哥念佛的时间比我早多了,但他那时念佛只是为了求赚钱求发财。
佛忠妻:我们以前也是这样,烧香拜佛,求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发大财。现在我都不求了。 笑笑:不求了?
佛忠妻:对,不求了。我求了这么多年都没有,我现在不求了反而有了。
笑笑:净宗法师说这个叫“不求自得”。
佛忠妻:对,不求自得。现在我们信佛了,家里有了阿弥陀佛就什么都有了。
佛忠:净宗法师讲了,有饭吃,有佛念就可以了,不要想得太多。你看我们现在多清静,也不打麻将,也不打牌,有吃有喝,衣食无忧。
笑笑:我听佛悦居士说过,你家原来是开棋牌室的对吗?怎么会改成现在的“夕阳红”呢?
佛忠:这个就说来话长了,得从在我家往生的第一个老奶奶说起。
佛忠妻:当时我家并不是养老院,而是棋牌室,只是人家看我们以前服侍佛忠的父母亲,觉得我们人好,比去养老院放心,所以把奶奶托给我们照顾。奶奶到我家时,她家里人就提前跟我们打招呼,说奶奶在你家里走行不行?我们说行,因为奶奶和佛忠的母亲同岁,所以我们对她有特殊的感情。九十岁怕什么呢?什么都不怕。
奶奶不信佛,她家里人也不信。临终的时候,有位佛普居士正巧发心助念,听别人说起奶奶的事,就立刻赶到我家。看到奶奶的嘴一张一张,果然快不行了,佛普就一边为奶奶助念,一边请弘愿寺里的法师来助念。虽然我家就住在弘愿寺旁边,可当时我们还根本不认识弘愿寺里的任何一个人呢。
佛普一喊,弘愿寺法师们就立刻赶到我家,一直念到晚上九、十点钟,奶奶还没往生。第二天安排好人手后,法师们与莲友们两个小时一班,继续轮流为奶奶助念。
奶奶是中午十一点去世的。下午六点左右,我们为她洗澡换衣服时,发现奶奶的身体特别特别柔软。
佛忠:当时是三月份,奶奶的身上已经一块一块烂掉了,我用紫药水帮她擦。当我把被子一打开,一股香气冲上来,这种香味我根本形容不出来。我问我爱人闻到么,她说她也闻到了。我问女儿你是不是放了清香剂,她说什么都没放。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净土法门,什么都不懂,法师问我们有没有闻到香味,我这才想起来这件事,告诉了他。
佛忠妻:法师说奶奶成功往生了,我们高兴得不得了,都哭了,这么多法师和莲友总算没有白费心思。
佛忠:这个事情办完后,我俩就在家里想,阿弥陀佛真的到我家来了。虽然我们看不到,但那个特殊的香味是真实不虚的。奶奶成功地往生了,阿弥陀陀佛这么慈悲地救度,莲友们这么热情,还有弘愿寺的法师们真是好,到我家都不吃饭,连水都不喝,自己带的馒头、矿泉水和榨菜,我们都不好意思……所有这些都对我们造成了很深的触动,让我们从此和弘愿寺结下了牢不可破的缘分。去年三月十五日,我俩在弘愿寺皈依了。
佛忠妻:把我们带进弘愿寺的就是佛普。佛普临走的时候对佛忠说,把棋牌室关掉吧。
笑笑:然后就关掉了吗?
佛忠妻:没有,直到第二位老菩萨在我家往生后才关掉的。
佛忠:第二位老菩萨是广东人,得了直肠癌,想请弘愿寺的法师为她助念往生。经人介绍,知道我家第一个往生奶奶的事情后,就在去年阴历四月十一日住到我家。
老菩萨有个心愿,想在生前见一见净宗法师。过了五六天,净宗法师刚巧回到弘愿寺,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到我家,同来的还有好几位法师。法师们给老菩萨开示了半个小时,讲了很多极乐世界的好,让她放心,阿弥陀佛一定会接她去的。 佛忠妻:老菩萨是在阴历四月二十三号往生的。往生前,她坚持坐着念佛。后来,我想起第一个奶奶在我家往生时法师给她的开示,我就学着法师的话说给她听。我说老菩萨,你到我家来,都是阿弥陀佛的愿力把我们联系到一起的。佛要接你走,你就和他走,一切都放下,什么都不要想,跟我们一起念佛。
十分钟后,我看见老菩萨不动了,就打电话给弘愿寺法师,法师们立刻就来了。念佛念到晚上十点多,我们给老菩萨洗澡,发现她身上柔软得很。除了法师们,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好多莲友一起为她念佛。
后来我们把老菩萨送到殡仪馆,法师们又给她开示。奇怪的是,殡仪馆里原本是放哀乐的,那天突然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佛教音乐。莲友们和着音乐声一起念佛,越念越高兴,有位莲友还打起了拍子。 笑笑:第二位老菩萨的往生对你们的影响更大了吧?
佛忠:是的。当时净宗法师到我家来,问有几间房子,我说有三小间,后面是棋牌室,我们准备慢慢关掉。法师说立刻就关掉,那是造业的钱,这边挣那边走,你守不住的。
所以第二位老菩萨往生后,我们就开了家庭会议。我说这个棋牌室不能再开了,我们夫妻两个年纪也大了,还是走向弘愿寺吧,将来在弘愿寺会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。
笑笑:怎么走向弘愿寺呢?
佛忠:我们为弘愿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务,专门接待从弘愿寺来的人。比如有身体不好的人想在弘愿寺旁边往生,就可以住到我家来。
笑笑:我懂了,你们就是专门帮助他们助念往生是吗?
佛忠:对。另外有些来弘愿寺念佛学习,却又不方便住在弘愿寺的人,比如夫妻俩啦,比如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啦,我们这里也可以住。
佛忠夫妇一边说,一边领我去各个房间里转了转。房间不算大,但布置得很是整齐干净,还装了空调。卫生间与厨房就在里边,日常起居很方便。
佛忠:莲友们住在我家,想洗澡就有热水,想玩旁边就是敬亭山,家里有慧净法师和净宗法师的各种讲法光盘,晚上休息也很安静。有时下雨,我们就不让莲友们去寺里吃,在家里为他们做饭,反正我们家也是吃素的。我还专门学了一点看病的方法,治疗腰酸腿疼之类挺有效。
笑笑:你们想得真是太周到了!
佛忠:反正我们从来没有把莲友们当外人看,他们也知道。莲友们到我家来过一次之后,第二次一下了飞机就直接到我家来。所以净宗法师讲,我们弘愿寺的福报都给你家抢光啦! 听到这里,我们同时大笑起来。
大笑之余,我更对佛忠夫妇的善根与智慧赞叹不已。若善根不厚,如何能感得弘愿寺诸法师们慈悲点化;若智慧不足,如何能从他人之老、病、死思及自己之老、病、死,反之再推己及人,为他人提供帮助呢?难怪这里叫作“夕阳红托服中心”而非“养老院”,因为它提供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养老服务,而是以佛法为基础的特殊临终关怀。 一般人都认为人只有这一生而已,所以往往只着眼于生前如何,却对死亡采取忽视与回避的态度,这就是不懂佛法之遗憾。慧净法师说,生死轮回是人生最大的问题,最严重的事。唯有正视死亡,了解它、解决它、超越它,人生才能安心、快乐、幸福。生死轮回的解决是人生唯一的最终目的,也是学佛的最终目的。 所以,真正意义上的“养老”,不仅仅是要在老人生前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,更要从根本上解决老人们的生死轮回问题。而这个问题佛教早已解决,只要一心专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,接受弥陀无条件的慈悲救度,就能够往生极乐世界,获得永恒的生命。
就在我们聊天的时候,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。有位住在“夕阳红”里的老太太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不停地打断我们的对话,问是否看见了她的眼镜。最后,我们三个索性放弃聊天,一起陪她找眼镜。佛忠提醒老太太,她可能把眼镜忘在了弘愿寺,老太太就自然地答了句“阿弥陀佛”,把我们都逗笑了。
笑笑:你们对老人家真有耐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