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东方圣母（李梅英）》第五章 大哥阻难心更坚，痴等卢郎十二秋（一）

许小龙

第五章   大哥阻难心更坚，痴等卢郎十二秋(一)

    诗云：  

     劫难还逢横来祸，梅英心坚誓相随。

     漫漫长夜天地证，仙亭帕语梦风吹。

    话说李高远无法说服妹妹不与卢行瑫来往，愤愤返家，心恨那卢行瑫不知用什么甜言蜜语给妹妹灌了迷魂汤，总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才好。李高远想起一个好友何为明来，这何先生可是州里知名人士，人称何大师。就他那额头绝顶，人中中间一小撮胡须，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惊天幽默语言，让人实在觉得高深莫测，李高远碰到什么难事总喜欢去找他讨教。

    何先生不愧为大师，点子就是多，听李高远叙说原委，就叫他去找郑松龙，这般这般就可以了。李高远听了不住点头，佩服不已。这郑松龙经常到何为明先生这来坐坐，李高远也熟悉。李高远赶紧带上礼物又找到郑松龙，这郑松龙平时对何为明先生极为敬重佩服，他是习武之人，高大威猛，头发一根根竖起，最讲义气，专好仗义助人，打抱不平，有燕赵侠士古风。他听李高远说明来意后又有何为明先生嘱托就一口应承帮忙，州里大善人安道诚作媒，梅英婉拒，独身守孝，全县皆知，郑松龙当然听说心里也是感佩不已，这如今一个流贬犯官用甜言蜜语迷惑梅英那怎么可以，不要说一朵鲜花怎么可以插在牛粪上，也不可让人觉得我新州无人啊！

    第二日一大早，郑松龙带上两个弟兄赶到舅郎村，李高远早已在村头等待。一行四人急急往夏卢村而去。到夏卢村一问，都知卢行瑫住在村前水塘边荔枝树前的那栋土屋就是，看来这卢行瑫在这夏卢村还是个“名人”呢。李高远带着郑松龙三人很快经过水塘边找到卢行瑫的土屋。卢行瑫刚刚吃过早饭，正在捡拾碗筷，一看有四人登屋，正要招呼。李高远见过卢行瑫，当然相互认识，就回头跟郑松龙说：“这就是卢行瑫了。”

    郑松龙点了一下头，然后朝两个弟兄使了一下眼色，这两个弟兄上去就掀翻饭桌把卢行瑫推倒，一顿拳打脚踢好揍，卢行瑫莫名其妙不知哪来的事，想来这命途多劫，本来南贬以来与世无争，了无生趣不知如何惹恼了何方恶煞，竟遭如此一顿暴打。郑松龙看看打得差不多，然后就叫两人住手，朝躺在地上的卢行瑫狠狠地说：“这是警告你再不许跟李先生妹妹李梅英来往，否则有你的好果！”李高远也恨恨地蹬了卢行瑫一眼，然后与郑松龙三人摔门而去。

    李高远四人匆匆往回赶，刚过池塘迎面看见梅英过来，躲闪不及碰了个正着，梅英看见大哥与几个大汉大早来这夏卢村正感到诧异。大哥看到梅英又来探视卢行瑫，心内不悦，所以梅英跟他打招呼，他只随意点一下头，然后与郑松龙三个扬长而去。

    梅英看大哥四人神色漠然，心下疑惑，不禁加快脚步朝卢行瑫家赶去。过了池塘，走近屋边，梅英还未进门就看到屋内一片狼藉，卢行瑫躺在地上，脸上嘴边血肉模糊，梅英赶紧上前扶起卢行瑫，急切地问：“这怎么回事，是不是我大哥刚才带人干的？”卢行瑫默然无语，梅英扶他到里屋床上躺下，帮他擦干脸上身上的血迹，看到卢行瑫眼里流露出的悲凉之情，梅英的心一阵阵揪痛，眼泪也随之门滚滚而落，想不到因自己竟让卢行瑫遭到如此劫难，这大哥也真是太过份了。

    大哥李高远本想是教训卢行瑫一下，让他不再与妹妹来往，还特意赶了个大早，却不想弄巧成拙，让梅英撞见。这也是天意弄人，梅英把屋内整理好，然后到隔壁邻居借了些酒来帮卢行瑫擦伤，好在郑松龙等人本意只是要教训一下卢行瑫而已，手下尚有留情，虽然如此，因卢行瑫本来体弱多病，这一顿皮肉伤也够他受，只感到浑身疼痛，不能动弹，只好任由梅英给他脱衣擦伤，看到卢行瑫到处青一块紫一块，梅英自是心痛不已泪流满面。

    梅英直到喂卢行瑫吃过中饭，看卢行瑫能慢慢起身才放心回家。梅英赶到夏卢村头大哥家，大哥大嫂正坐在桌旁说事，大嫂姓杨名艳琼，村里人都叫她琼姐，她见妹妹梅英过来，赶紧招呼，梅英没作声，只是狠狠盯着大哥，盯得大哥发怵，然后梅英一言不发出门而去了，大嫂见梅英神情古怪，就问李高远：“妹妹这是怎么了？”李高远也在气头上，就说：“她中邪了。”大嫂琼姐是个热心人。她听丈夫这么说，赶紧收拾了一下，对李高远说：“那怎么可以，我过去看看。”

    梅英刚进家门，大嫂琼姐随后就到了。梅英一时无语，大嫂也不生气，和颜悦色地说：“小梅，你怎么了，谁惹你生气了。”梅英一听就只流泪不作声，大嫂又说：“是不是大哥惹你生气了，看我回去跟他没完。”其实梅英也知道大哥的心意是为她好，但他怎么可以这样去为难卢行瑫并动手打人呢？当然这些又怎么可以给大嫂倾诉呢？大嫂劝了一阵，看看梅英渐渐平静下来，然后才回去找丈夫论理去了。

    因为担心卢行瑫伤病，梅英至此一连几日都去夏卢村，早去晚归，照料卢行瑫。卢行瑫自知此番惹祸因由，也觉不能遗误梅英一生。所以也劝梅英以后不要再来看自己这半死之人。

    梅英天生菩萨心肠，卢行瑫的悲惨遭遇让她无限同情怜爱，愈是大哥阻难卢郎劝止，梅英愈是难以释怀，她暗暗下定决心，此生一定要照料卢行瑫，决不让他悲凉孤独一生。

    卢行瑫知梅英心意，自是心内惶恐不已。在这异地他乡，竟有这样一位奇女子，不慕荣华富贵，不嫁富绅豪士，不惧闲言非语，却誓要照料一个孤苦伶仃的流贬犯人。卢行瑫感恩之余，深恐耽误了梅英的一生幸福，自此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冷淡和避开梅英。

    大哥大嫂也来多次找过梅英谈心，希望她回心转意，但梅英态度坚决，告诉大哥大嫂，她要照顾卢行瑫一生，她不能让卢行瑫孤苦一生，如果大哥再为难卢行瑫，她就会死给大哥看。大哥李高远深知妹妹脾性外柔内刚，说得到做得到，自此也真不敢再去为难卢行瑫，否则惹出祸事，对不起九泉下的爹娘。

    因为卢行瑫总是躲避拒绝梅英的来访和照顾，使得梅英不得已直言相告，她要照顾卢郎一生，非他不嫁，希望卢郎有信心生活下去，不管他刑期多长，她都会一直等下去。卢行瑫没有办法说服梅英，他深知梅英情重，又慈悲心肠，在他孤寂冰冷的心灵好似一束阳光普照，升起无限的温暖。如果没有梅英给他这般深情期待，卢行瑫真不知自己能否生活下去，在他了无生趣的人生低谷，梅英又给他点燃了生活的炊烟。

    卢行瑫不敢接受梅英的深情挚爱，但在他内心确实鼓起了生活的勇气，最起码在他乡异土再不是没有知音的天涯。他身为刑徒，虽然没有资格娶梅英为妻，但他怎么可以辜负梅英的这一番比天高比海深的无限深情呢？他最起码应该好好生活下去，不要让梅英那样操劳担心自己。

     春秋几度，一年又一年，梅英始终不渝，她的故事早已传遍邻间四坊，人们有感叹，有佩服，同时也有怜惜，有不屑，各种各样不一言表。由于梅英不避闲言，悉心照顾，卢行瑫以一文弱书生孱弱病体才得以苟全性命于漫漫刑期，真可谓天无绝人之路。十几年的刑徒光阴，这是一个怎样漫长的煎熬，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？卢行瑫这度日如年的灰暗日子，若没有异乡奇女子梅英的誓愿相随，悉心为顾，那将是一种怎样的人生苦难呢？

    光阴荏苒。卢行瑫的刑期渐满，流不尽十几年的辛酸苦泪，数不清梅英在大南路这条道上几多来往穿梭，再也不知什么是悲是喜，什么是愁是乐。常言道，人生最大的不幸是失去自由，又言“哀莫大于心死”。卢行瑫本来一潭死水的寂冷内心，终因梅英十几年的诺言痴守而温暖起来。

    卢行瑫刑期满后按律入当地民籍。就在集成镇夏卢村落户，成为夏卢村一普通村民，居住在原先土屋内，刑期的结束在卢行瑫的内心并没有多大波澜，倒是一想起梅英之事，心潮就难以平静！他内心期待梅英的到来但又不敢奢望。虽获自由身，可土屋内家徒四壁，如何开得了口让梅英和自己一起生活呢？

    梅英来了，她已经习惯了在舅郎村到夏卢村这条路上来往奔波，十几年的痴心等待，早已让人麻木，当卢行瑫亲口告诉自己他的刑期已经结束，他已是自由身时，梅英站在土屋里竟百感交集，一言难发，她等的不是这一天吗，但当这一日真的来临时，它好像又有些不期而至，让人恍若隔世难以置信。梅英抑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双流，这是喜泪也是悲泪，卢行瑫站在旁边陪泪，他不知怎么安慰梅英好，更不敢开口言娶之事，只是小声地问梅英道：“梅英，你看我们这以后怎么才好！”

    梅英泪流不止，过了好一会儿才应口说：“卢大哥，中秋也快近了，到时我一定会依约前来，你再等我些日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