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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黄铁匠 叮叮当当,久炼成钢,太平将近,我往西方 明朝初年,湖南潭州有一黄铁匠,以打铁为生,人皆呼为黄打铁。那时正是朱洪武兴兵作战的时候,需要很多兵器,黄打铁奉命赶制兵器,日夜不休息。 有一天,某僧经过他家,从之乞食,黄施饭,僧吃毕,谓曰:“今承布施,无以为报,有一言相赠。”黄请说之。 僧曰:“你何不修行呢?” 黄曰:“修行虽是好事,无奈我终日忙忙碌碌,怎能修呢?” 僧曰:“有一念佛法门,虽在忙碌中还是一样修,你能打一锤铁,念一声佛,抽一下风箱,也念一声佛,长期如此,专念南无阿弥陀佛,他日命终,必生西方极乐世界。” 黄打铁遂依僧教,一面打铁,一面念佛,终日打铁,终日念佛,不觉疲劳,反觉轻安自在,日久功深,不念自念,渐有悟入,后将命终,预知时至,遍向亲友辞别,自言往生西方去也。到时把家务交代了,沐浴更衣,在铁炉边打铁数下, 即说偈曰:“叮叮当当,久炼成钢,太平将近,我往西方。” 泊然化去。当时异香满室,天乐鸣空,远近闻见,无不感化。 ——云居山方便开示(1955年)虚云老和尚 二、东瓜和尚 终日走街坊,心中念佛忙,世人都不识,别有一天堂 清朝有一位东瓜和尚,名没有传下来,不知什么名字,喜欢吃东瓜,人们就称他东瓜和尚。 他是杭州人,在华严庵出家,出家以后,专修念佛法门,邻近庵有一位慧照师和他打同参,二人很好的同参道友。很奇怪,东瓜和尚,吃饱就跑出去街上走,在杭州街上走来走去。走到晚上就回来,晚上继续念佛,每日都一样,都是在街上走。他的同参感觉到,好像不太肯修行,看他一天到晚都在街上走。但是也不敢对他说什么话,而他的习惯就是这样。每日吃饱就到街上走,晚上就回来,回来又有在念佛,这样的生活,经过了十多载。有一年他要往生的前一年底,见到同参慧照师的时候,他就对慧照师说:「老同参啊!我正月初六就要去西方,你正月初六要来送我!」慧照同参把他看做在开玩笑,想他一天到晚都在走街路,说他要往生,实在不太相信。但是口不敢说,心中在冷笑,口就回答说:「好啦!好啦!你若要往生,当然我会来送你!」东瓜和尚说:「我一旦话说出来就标准!不要忘记!」「好啦!好啦!我不会忘记!」年过了,正月初六,那日早上东瓜和尚就去法慧庵,受人供养吃饭。还没回来的时候,慧照师就已经来要送他。看他不在,就知道可能是在开玩笑,连他自己都没有在准备,说他会往生,那有这一回事?就在里面坐,坐到东爪和尚吃过午饭回来。回来见到老同参慧照师坐在那里,就问说:「你来做什么?」他说:「你告诉我说,你正月初六要往生,叫我来送你!你却问我要来做什么?很奇怪?」「真的!我有对你说过,你若没有提起,我也忘记。这样,好!现在我要去了!」马上就去沐浴换衣服。海青、披衣已经穿好,就去拜佛。拜好,就去坐着,就向他的同参说:「这样,我要去了,但是我有一首偈颂,请你写起来。」开始念:「终日走街坊,心中念佛忙,世人都不识,别有一天堂。」偈颂念好的时候,念一声「阿弥陀佛」,静静的坐在那里,他的同参见他静静坐着,就为他念佛,念了念,就看他,他都没有动,没有表示。再过一段时间摸他,他已经没气了,果然是走了,非常自在。看他的偈颂就可以知道:「终日走街坊」:说我一天到晚都在街上走来走去,做什么呢?「心中念佛忙」:我虽然是走街坊,没有一日闲空,不是在逛街,我是在念佛!“世人都不识”,世人都不知道他在修行,也许还以为他在闲逛呢,可见念佛法门真的不简单,真是易行道,即使终日逛街,只要心中念佛不舍,必能自在往生。 三、修无师:能说不能行,不是真智慧 这是倓虚法师在《念佛论》中讲到的真人真事:倓老是哈尔滨极乐寺的住持,极乐寺建立之后,以开堂传戒作为庆祝,并请谛闲老法师当得戒和尚,因为他的老师是谛闲老法师。开坛传戒是佛门最大、最殊胜庄严的法会,需要很多人帮忙,修无师也是从外面来的,发心到戒坛修福,帮助大众。 当时的当家师是定西法师,定西法师就问修无师:‘你能做什么?’ 修无师说:‘我愿意在传戒期间照顾病患。’传戒当中,戒子伤风感冒,或是身体有不适时,都必须要有人照顾。他发心做这个工作,这非常重要,也是修福的好机会。 修无师不认识字,未出家前是做泥水匠的,虽发心出家,也不懂得经教,所以就老实念佛。他待人谦虚恭敬,如何辛苦的工作都很欢喜、很乐意去做,从未推卸过,尤其别人不愿意干的苦活,他也去做,这是他的德。 定西法师就把这个工作派给他,可是过了没几天,他就跟倓老与定西法师告假。倓老是很有修养的人,因为你是外面来的法师,你愿意来就来,愿意走就走,不以为怪。 定西法师就有点沉不住气,就责备他:‘你这个人未免太没有恒心,传戒才两个月,你要帮忙就帮到底,来了没几天,怎么就退心想走了?’ 修无师说:‘我不是到别的地方去,我要到极乐世界去。’ 这两位法师一听愣住了,‘你要往生?’ 修无师说:‘是的!’并请求老和尚给他准备一、两百斤柴火,以便火化之用,老和尚一听,这是大事情。 定西法师说:‘大概多久?’ 他讲:‘大概十天。’ 到第二天,修无师又来说:‘禀告老法师,我今天就要走了。能否请几位法师帮我助念,送我一程?’当然,戒期当中听说有人要往生,又不生病,活着往生,要人助念,哪个不欢喜! 念佛送他的人要求说:‘修无师,从前听说往生的人,临走之前,都要作几首偈子、作几首诗,留给后人做纪念,你今天要往生了,也不能例外。’ 修无师说:‘我是个苦恼的人,不认识字,也不会作诗作偈,但是我有一句老实话可以告诉你们,“能说不能行,不是真智慧”。’ 大家助念不到一刻钟,他告诉大家:‘佛来接引我了。’他就走了,瑞相希有,火化后还有舍利子。谛闲老法师对他非常赞叹。 四、锅漏匠: 谛老法师在金山住了好些年,他在金山住时当知客。有一天,从家乡来了一位老乡,是他小时候的玩伴。这人是个手艺人,俗语讲“锅漏匠”,也就是盘、碟、碗、瓷器摔坏了可以拿锯子补好再使用(这时候没有了)。谛老法师原是买卖人,跟他舅舅学医。这时候在金山当知客,所以老乡来找他。 这锯碗的手艺人找他说要出家,要认他做师父。谛老法师说:“你不行!都这么大岁数了!四十多了,没念过书,学经教自然是学不了;苦行你又受不了。你出家不是找麻烦吗?”劝他多次,他坚持非出家不可。这从小就认识,又是老乡。谛老不得已说:“你一定要出家,就得听我的话,我就收你做徒弟。” 他说:“那当然!我认你做师父,你怎么说,我一定听。” 谛老说:“你若听我话,你这么大岁数了,现学经教也来不及,你就直接修行,就听我说。” 他说:“你说什么,我都听!只要让我出家。” 谛老说:“早先有个手艺人,出家修行成道了!你就跟他学一学。” 他说:“你只要收我做徒弟,你怎么说,我怎么听。” 于是谛老接着说:“你出家以后也不要受戒,我给你找个小庙,你不要出庙门,就老实念佛。我给你找几个功德主护持你,供你吃饭。” 谛老接着说:“南方宁波信佛的人很多,差不多每个乡村都有小庙,都有人信佛,拜佛。我去过,在那住过三年整。我给你找个小庙,在里面什么都不需要,你只须念一句‘南无阿弥陀佛’。念累了,你就休息。休息好了就再念。黑夜、白天不间断的念,什么事也别管,到时候吃两顿饭,我给你找好功德主。” 谛老法师那时很有名望,信徒很多,就托人办妥这事。教他修行方法,就是闭关,也叫方便关。一个小庙一个人住着,每天有老太婆到时候来给煮两顿饭,他就不做买卖(手艺)了。听谛老法师告诉他这个修法,心想准是好道;这道一修,准能得好处。他也不知道将来会得什么好处!谛老就回金山了。 以后他念了三四年的工夫,哪儿也不去。他那时正是初发心的时候,勇猛精进。俗话说,“出家一年,佛在眼前;出家过了三年,佛就到灵山”,离远了。人在初发心时,就告诉这个法门,他就心诚,一修到底。时间长了就懈怠,不当回事。 他听谛老的话,只要睡醒,就念佛。他从前做手艺,挑东西,双腿有劲,就绕着佛念;累了就坐着念。谛老法师也不知他念得怎么样。就这样念了三四年。 有一天,他告诉煮饭的老太太:“明天你不用给我煮饭了,我不吃午饭了。” 老太太以为明天必是有人请他。这三四年也没看他去哪儿,很奇怪,就问他。 他说,在当地有两个亲戚朋友,他出去看看。回来后,就对老太太说:“你明天早晨不用来煮饭了。”老太太以为他出去一趟,明天又有人请他吃饭。 第二天老太太惦记师父,到吃饭的时候,就去小庙看他回来没有。小庙贫穷,不怕偷盗,虽有门也没关。老太太到门口就说:“师父吃饭回来了?”里面没人答应。走进屋,看见他在床铺下边站着,脸朝窗外,手上拿着数珠。老太太一看,问他话他也不答。仔细一看,师父已经死了!站着死的,念佛站着死的。老太太吓一跳,她就向邻近人说:“师父站着死了!”这就来了好些人来看。 看师父一手拿着数珠,另一手握着灰,扳开手一看,他手里有八九块现大洋。那时南方人吐痰的痰盂不是洋磁的,有点水在里面。它都是灰盒子,是一个四方的托盘,盒子里放有灰。人吐痰在灰里,隔日倒了再换新灰。一看那吐痰的灰盒子,里里外外都是灰,再见他手上捏了一把灰,手里握着八九块现大洋。人们明白了,他一定是做手艺时存了的几块钱(当时大洋钱是很珍贵的,存了也没有柜子放,也没有锁,他就埋在痰灰盒里。谁偷东西也不会想到痰灰盒子里去偷)。他是恐怕死后别人不知道,他把钱抓在手里,站着念佛往生。他是预备拿着这些钱,让人们看看,好办理后事。应该是这个道理,这是谛老法师说的。 后来,他的几位护法给谛老法师送信说:“你的徒弟站着死了!” 谛老坐船第二天就来了。一看他那样站着都两三天,就这样直直的站着。谛老师父这才给他办后事。谛老说:“不错呀!你这出家没白出,比那当大法师,当方丈住持的高明得多了,像你这样的成就不多呀!”很赞叹他的。 我说这谛老法师两个徒弟,还有一个是参禅的,一个念佛的。你们诸位比一比,那个参禅的很有几年苦功夫,做了个土地爷。这个耍手艺的锅漏匠,人家念三四年佛,立着就走了,总算是真有功夫。我听谛老法师说过两回,这是真事,很能警诫人。 今天我说这话,大家要知道,念佛这法比参禅,比修止观,比修密宗,实在是超出,超近得多了!念佛法门,人人都能行,也不用把教理弄明白。只要肯念,不怀疑,不夹杂,不间断,准能往生佛国。 你们诸位师父、居士,不管在家、出家,要知道念佛法门的真实利益,有时间就得念。不管有效用没效用,到时候准能得好处,准有好结果。 我没有工夫说这个,我自己亲眼看到的就有几个,亲耳听到的也有几个。不是古时候或多少年前的事情,都是现在的事情。好,多说不如多念!别耽误大家念佛。(倓虚老法师佛七开示) 五、具行三昧真火自化 光绪年间,有一个其貌不扬的朴拙青年,穿着一身褴褛的乡下土装,来到鸡足山祝圣寺求见虚云长老, 住持祝圣和尚问他:「你是谁?求见虚老做什么?」 那乡下青年说:「我今年二十岁,是云南盐源人氏,从小就父母双亡,孤苦无依,族人将我入赘曾氏,从此以曾为姓,寄籍宾川县。如今因为家乡闹饥歉收,无人雇用我种田,我家贫苦,又有两个儿子,我养不活家小,无计可施,闻说虚云老和尚在鸡足山修建祝圣寺,雇用苦力泥水工人,我走投无路,只好来求虚云老和尚收留我在此做工,赚取些微工钱,养活家口。」 祝圣老和尚恻然说:「你若不嫌我们工钱低微,你就在本寺住下做工罢!虚老是最慈悲的,这等小事,你也不用去见他老人家,他没有不答应的。」 「多谢大和尚!」那青年跪拜。 「你叫什么名字呢?」 「家人叫我阿便!」 「很好!」老和尚说:「阿便!你就到后面的柴房去住罢!」 于是阿便就在柴房住下了。他十分勤劳,每日天未亮就起来,不用人吩咐,自己发心开垦种菜,施肥浇水。他本是穑稼佃户,这些耕种事务,做得头头是道,他又自动出力挑土抬石帮助修庙, 从早做到天黑,从不休息,也从不讲话,别人跟他说话,他都听不见。 「聋子!」别人都这样称他,反而不叫他名字了, 阿便也不以为忤,从不争辩。 阿便做工一个多月之后,有一天,他老婆抱着孩子来找他了,妻弟也同来了,岳母子侄,一大批人七八口,挤满了柴房,七嘴八舌。 圣空和尚闻报,对阿便说:「阿便!我收留你做工,可是你怎么把老婆孩子也带到庙里来住了呢?这里是佛寺,不可以住妇女家眷的!」 阿便说:「我不要他们来,但是,地主来收回土地,把他们全都赶了出来,没处可投奔。」 圣空说:「这可怎么办?那有佛寺收留妇女家眷的道理?」 他和阿便说着话,没想到虚云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菜园柴房门口了。 「圣空法师!」虚云说:「他们一家无家可归,又苦又穷,就让他们都在本寺住下吧!」 圣空慌忙说:「师父!佛寺怎可收容妇女呢?」 虚云说:「这是收容难民,情况不同!你叫他们在寺院后山,另搭一座茅棚居住就行了!阿便喜欢住菜园茅屋也好!喜欢回后山住也可以!就让他们全家都在本寺做工罢!」 阿便一家八口都感激不尽,不住叩拜道谢。 虚云说:「你们不用谢我!这也是彼此互助,我们也缺人手,你们若不嫌本寺生活清苦,就跟我们出家人一起吃大锅饭罢!我们有什么,大家就跟着吃什么,有饭吃饭,没饭喝粥。」 阿便感激流涕,叩头说:「老师父,您老人家救了我一家性命了!」 虚云说:「阿便,快别这样说,人类是应该互助的,佛门弟子更应助人!」 阿便全家八口从此都在祝圣寺做杂工,个个感激虚云,人人勤恳,把后山开垦成了一畦一畦的菜圃,种了又肥又大的白菜和各种菜蔬豆子瓜果,供应全寺,又把全寺整理打扫得一尘不染,阿便自己住在茅蓬,不与妻室同居。 两年转瞬过去,阿便有一天趁着虚云来山巡视,就跪倒叩头,叩个没停。 虚云说:「阿便,你要什么?」 阿便说:「老师父!求您老人家教我念佛吧! 我人笨,又一字不识,不会念佛!」 「你念佛做什么?」 阿便说:「我今世这么辛苦这么蠢,必是前生做了什么孽,又不懂修行,所以,今生想学佛修道,以求来生勿再沦落啊!」 虚云微笑道:「你想要学佛修道?」 阿便说:「我不识字,又丑陋,又蠢材!我哪知道要怎样修?只求老师父教我简便容易的方法罢,我常听师父讲经,讲得深奥,我一句也不懂,不过听师父您说,只要一心不乱,勤念佛号也可得生西方。师父您就教我念佛号罢!」 虚云说:「阿便,你已经一心专诚,真是难能可贵!我教你念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菩萨,现在就教你净土法门罢!」 阿便叩谢。虚云教了他怎样勤念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菩萨圣号。 于是阿便从此就屏息诸缘,一心念佛,日夜不停。 即使是日间种菜锄土,也心念佛号不辍。 虚云老和尚于运龙藏大经回山之后,举行传戒,阿便也想求戒出家。 虚云说:「你要出家受具足戒!很好,我知你至虔,念佛极精勤,但是你还有家眷呢!你怎样处理?」 阿便说:「我们一家八口老小都约好了,今日都来落发出家修行,务乞师父恩准才好!」 「阿弥陀佛!难得!难得!」 虚云说:「甚胜因缘!好!好!好孩子!我准你!」 虚云望着座下这个狂喜地不住叩头的青年,老和尚好像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年,在鼓山涌泉寺跪求妙莲长老传戒时。 老和尚眼里不禁涌出了热泪,感慨万千! 六十五个年头过去了!往事依稀!如梦境! 猛回头,却在何处? 几十年来,东飘西荡,传戒的弟子也不少,怎料到,奇迹却应现在这个面貌丑陋的贫苦青年身上? 虚云出神地俯望着青年,竟忘了唤他止拜,阿便不住地叩拜,何只三跪九叩?怕不叩了一百个头! 阿便是拙于言词的,感激得说不出话来,感激得只是流泪!只是叩拜!虚云从阿便身上找到自己当年的影子,再细看,阿便是阿便,虚云是虚云! 「起来吧!」虚云微笑说:「不用拜这么多!你多拜我,就不如多拜佛才对!」 这朴拙的青年又拜了许多次才肯起来。 「阿便!」虚云说:「从今天起,就把名字改为日辩! 『辩』与你原名『便』字同音,我等你具足戒后,再另外赐你法名。」 阿便欢喜无限地说:「我就是日辩!」 「只不过是一个代名罢了!」 虚云说:「你并不是日辩,你也不是阿便!」 「师父!我听不懂!」日辩茫然地仰望虚云。 「我也不是虚云,虚云也不是我!」老人说:「你懂吗?」 「还是不懂!」 虚云说:「我教你念佛,我也教你打坐,现在我要教你知道,你不是你!我要你做到心中觉悟!『我不是我』。心中无我,破我执!而无所求,则自然得,明白吗?」 「还是不明白!」 「你慢慢地学,渐渐就能体会的。」 虚云说:「我知道你精勤不懈念佛,一心系念!许多人都不及你!这也是你资质朴拙的好处。人太聪明了,反被聪明误!往往不能精勤一心修行!日辩!好孩子,你这样很好,不要自卑而生退心!也不要去学人家聪明人。」 「我本来就是愚笨,学也学不来聪明的。」 「愚笨才好!」虚云说:「就不会被聪明误了!」 日辩受过具足戒之后,虚云便他赐法名为「具行」。从此他就成为具行和尚了! 具行剃度改穿僧衣,每日发心做各种劳役,种菜、施肥、挑粪、担土、打扫……一如未传戒之时,他专诚一心勤念阿弥陀佛与观世音菩萨,也不和任何人讲话,他耳患重听,一般人都称之为「聋子和尚」。 苦修到了民国四年,他越发耳聋了,也越发沉默,无论种菜或做工,无时都在心中念佛,谁喊他也听不见。 虚云那天唤他来说:「具行!你苦修了四年,境界已不错了,但是见识太少,你现在应该下山出外参学去!你应参拜天下名山道场,将来你愿回来就回来,若另有好机缘,也可随缘行止!」 具行泣拜:「师父!弟子不去!」 「为什么不去?」 「弟子要一辈子服伺师父您老人家!」 虚云心中一酸,但是装起了怒容,叱道:「去!我是怎么教你无我、破执的?你忘了?快去!我用不着你服侍!」 具行不敢抗命,哭着收拾行装,虚云送他到山门之时,看这青年和尚的依依不舍的样子,他心中也难过了。 可是他绝不能流露出来,免得害了徒弟落入痴执,于是虚云淡淡地说:「你去吧!我们有缘再聚!」 具行一笠一杖,正像虚云当年的样子,上路去朝拜各处名山去了! 民国九年,虚云开始重建云栖寺,具行和尚突然回来了,拜倒在虚云老和尚面前。「师父!我回来了!」 虚云惊喜得很:「你回来了?好极了! 你出去参学,游了些什么名山?怎么又回来了呢?」 具行说:「天下各处名山大都去过了,也不外如是! 听人说师父在此重修华亭寺,我知道师父缺人手,就回来了。」 虚云说:「你回来甚好!打算回来做什么事呢?」 具行说:「师父,我又蠢又笨,又不识字 ?我能做什么大事?总不外是侍候师父,兼做些人家做不来、不愿做的笨重低下工役罢了!」 虚云说:「你既如此发心苦修,很好!你就住在云栖寺和胜因寺两处罢!」 又问:「这次回来,你去鸡足山探视你家没有?」 具行说:「没有!我不去了!」 「为什么?」 具行说:「大家都出了家修行,有什么好眷恋的?」 「见见也不妨!」 具行摇头:「不去!不去!」 从此,具行就在两寺间每日辛勤作务,举凡挖土、搬石、筑墙、盖房子、种菜、种树、砍树、取柴草、割禾打稻谷、犁田、除草、打扫、挑粪、施肥、炊事、劈柴……一切最劳苦的工作,他都发心勤作,无一分钟闲暇,亦无一刻不在心中念佛! 一面干活,一面念佛,有时候他替师父或同参补衣,也是一针一句佛号。 到了晚上,他就念金刚经、药师经、净土诸经,一字一拜;早上,黎明钟响,他总是头一个上殿参加课诵,他的精勤苦修,真是全寺第一! 然而他却是又聋,又像哑子,一句话都不开口。 虚云观察具行,觉得异常欣慰;他知道这个青年人的进境,已经十倍百倍于任何僧人了! 修盖海会塔之时,具行在挑担石块和砌墙,见到虚云老和尚,他突然开口说话了,像个小孩子般天真地说:「师父!将来海会塔盖成,我来守塔好吗?」 虚云望着具行,不立即回答,他知道这句话是谶语!他知道具行就快要化去了! 「好么?」具行继续追问:「师父!好么?」 虚云心中一酸,泪水几乎夺眶而出,勉强点头说:「好罢!」 「谢谢师父!」 「一切随缘啊!」虚云说:「不可强求!」 「知道了!」 然后,虚云特许具行担任这一年春戒的尊证! 受戒弟子请具行开示。 具行说:「我半路出家,一字不识,但知念一句阿弥陀佛而已!」 虚云点头嗟叹,心说:「但知念一句阿弥陀佛,只要人人都像他这样精勤不懈,一句也就足以成就了啊!倘若自恃聪明,心念纷歧,纵念万卷经,又有何用?想不到,这孩子进境如此神速,他比谁都先证正果了!」 往事重现虚云心头,他知道具行这次授衣来供养大众,就是西去了! 这一夜他为具行念经,具行来叩门,进来叩安。 「师父!弟子要去了!特来叩辞!」 具行拜伏在地,悲泣难抑:「弟子去后,谁来侍候师父?」 虚云说:「好孩子!你该怎么办您的事,你就去办罢!不要因我误了你的大事!」 「师父……」具行哽咽难言:「师父……」 「快去!」虚云说:「我在这里为你念经助你!」 具行再拜,然后离去,迳向寺后的后园去了。 入夜,监院法师点名查房,发现具行不在。 「具行呢?」 监院说:「怎么不见了?他昨天请大家吃一餐,莫非今天下山走了?你们大家快去找!」 众僧把全寺找了个遍,那找得到人影? 有一僧说:「敢情他昨日斋众是诀别? 今晚却偷偷下山,逃去还俗接老婆了!」 另僧说:「快别胡说吧!具行不是这等人!他若要叛道,怎么还回寺来做这几年苦工呢?他云游在外,若要还俗不早就还了?」 「说得是!」 众僧都说:「我们不要在背后谤毁具行法师!罪过!罪过!」 监院说:「你们还在这里乱讲什么?还不再去找人?我怕他是挨不得苦,寻了短见!快寻!」 一僧说:「我看他断不会怕吃苦去寻短见,多半是跑到广东去投考黄埔军校了!」 大家一听,都楞住了:「什么军校?」 那僧说:「 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黄埔开办军校,以蒋介石 先生为校长 ?招考全国知识青年参加革命阵营,各省青年去报考的已经有三千多名了!就只有贵州都督周西成不准青年出境去报名,人家连北方的青年都纷纷南下去报考呀!听说只取三百人!具行法师是个血性男儿,莫非也去报考?」 有人说:「不会!人家招考军校学生只限十八岁到二十四岁,具行已经四十多岁啦!」 监院说:「别再多说了!再找!」 找到菜寮,门是锁住的,窗口望进去,没有人影,众人一面叫喊:「具行!具行!」 来到后面菜园,忽见晒坪那边闪起一阵强烈白光!一连闪了几次,照耀得全园光明,直冲夜空!白光眩目。 「这是什么光?」众人无不吓得心惊胆颤。 住在寺外的村民都看见了,这些人大多是过去逃难时来投奔虚云的,灾后也无处可去,纷纷留下来聚居,成了村落,这些村民都很感念虚云的恩德。 这晚初更刚过,众人都还未睡,正在乘凉,聚在瓜棚豆架之下讲鬼讲狐,忽然看见寺院白光冲天,使人目眩,众村民大惊。 「不好了!佛寺失火啦!」 大家叫了起来:「快去救虚云老和尚出险!」 村民好几佰人,奔入寺内,却一个和尚也不见! 众人慌得乱喊:「虚老 ?虚老!您在那里!」 村人们一面找虚云,一面要救火,却又不见有火,找到后园来,看到了大批和尚在那里发呆。 「火在哪里?」村人们大叫:「虚云老他老人家呢?你们怎么都在此?」 「哪里有火?」和尚们也给吓慌了!「火呢?」 「我们在外面看见寺里冲天白光!」 村人们说:「只道是火烧寺院了,赶来救虚老!」 「没有火呀!」修圆和尚说:「白光一闪一闪是有的,倒不是火,喏!白光在那边。」 众僧与村民赶过去一看,点了几支火把。 「啊!具行法师!」 修圆叫起来:「原来你在此地!害我们找得好苦!你在这什么?」 众人也都看见了!具行和尚端端正正,合十趺足而坐,巍然不动,眼睛半合,面带微笑,不理不睬众人。 「具行!」修圆欲待上前去拉他。 「慢着!」虚云老和尚已经由另一批僧众与村人拥护而至了,他老远便看见具行端坐,他慌忙喝住众人:「你们不许擅动具行!你们走开些!」 众人慌忙让开,虚云扶杖来到具行面前,向众人说: 「具行已经坐化了!他自身喷出三昧真火,把自己烧成了灰!刚才你们看见的白光闪闪,就是他的真火之光!?我在禅房为他念经助他,感到全身发烧,就知道他已经成功了!我怕你们不知道而乱动他,我连忙赶来……。」 众人不论僧俗,听师父一说,无不惊诧万分,细看具行和尚,却仍然是身披袈裟,趺坐面向西方,左手执磬,右手执木鱼!面色如生,笑容和蔼,只少了呼吸起伏动静。 「这…真的是…自发真火化了么?」 众人都不敢相信:「这分明是个活生生的具行和尚嘛!」 虚云说:「你们不要走近,恐怕衣带生风,震动他全身灰烬倾倒! 你们走开些!」 虚云独自上前再细看,火把照耀之下,只见具行手上的木鱼柄早已化了灰烬,磬柄也成了焦炭,但是具行的全身和袈裟依然未变,其余的,连僧鞋也成了灰。坐处的几扎稻杆子和蒲团也早就成灰烬了。 众人都又惊疑,又欢喜,个个合掌念佛。 「具行!」虚云跪下合掌而拜,说:「恭喜你了!你已经修成破我执,得证大阿罗汉果!你以瑞相法身示世,证无生法忍之圆满檀波罗蜜!请受虚云三拜!」 虚云以师尊身分,对徒弟具行下拜!众人当然也跟着叩拜了! 「具行啊!」虚云忽然老泪纵流,哽咽道:「为师好为你欢喜!我还不及你的功行啊 ? 将来欲求你的境界,也万无可能啊!」 虚云拜罢,具行遗体忽然放出阵阵奇异的芳香! 众人都嗅闻得到类似檀香的异香,又像仙兰! 大家都感动得流泪,个个念佛! 「具行啊!」虚云祝道:「你且多保持瑞相一天,待明天为师请都督和昆明社会人士,还有新闻界都来瞻仰你法身,让记者摄影,流传于世,以弘佛法!」 虚云又吩咐:「你们今夜须派人轮值看守,守护具行法身! 勿让人畜触碰!不许大声震动!」 「遵命!」众僧连忙回答。 省督唐继尧,财政厅长王竹村,水利局长张拙仙…… 次日闻报,都赶来了。昆明日报摄影记者也跟来了,还有家属、社会贤达、昆明的佛教徒缁素,全都来参拜了! 轰动了全昆明;数万人络绎登山来拜,人人感动,个个称奇! 昆明日报刊出了头条新闻和照片,轰动了全云南。 「谁说没有佛法呢?谁说修不成佛菩萨呢?」 人人都说:「看!具行上人不就是最好的佛法证据么?」 「这也奇怪!」唐继尧说:「若说具行是取稻草倾向,却又怎会把全身烧成了灰也不倒下?又怎会仍然保持原来形貌呢?袈裟又怎不成灰呢?分明这不是凡火烧成的了!」 虚云说:「具行法师是由心内发出三昧真火,把自身焚化的,才有此瑞相奇迹!」 唐继尧说:「奇异极了!磬鱼的柄都已成了焦炭火灰呀!师父!他的全身果然都是灰么?」 虚云说:「是的!」并向具行祝拜:「具行!你的功德圆满了!请让我们送你入海会塔罢!」 虚云伸手,颤颤巍巍,取下具行手中的小磬,又祝道:「具行啊!具行!密行功圆,一磬留音!为师一敲磬,你可以放心西去罢!」 虚云轻敲残磬,清脆的磬声三响才过,突然间,具行的全身震动,化作灰烬而倾倒了! 虚云跪下合掌而拜,唐继尧与观众数千也都跪下叩拜! 「阿弥陀佛!」人人都感动得热泪盈眶:「阿弥陀佛!」 虚云早已泪水奔流满面了,他也分不清那是悲伤或是欢喜了! 「具行啊!我痛惜禅人殒少年,孔悲颜殁!此情何似?具行啊!你密行功圆上品莲,燃臂药王真供养……人当末法多缘劫,君至临终一火完!世事变幻,妖魔将兴,佛法大劫将临!为师将来还须应劫啊!具行啊!你归来念佛荷锄边,助兴梵刹同艰苦!我们世念难忘蔬菜熟!人人都受过你的菜蔬布施啊!如今你西归向夕阳!我怎能禁伤心老泪无尽?今日你一磬示妙缘!具行啊!为师恭送你了!」 虚云痛哭。「为什么要哭呢?」 他自问:「我该为他欢喜才是啊!」 可是,人总是有情生啊!夕阳残照中,万人落泪! 白头人送黑头人!谁不伤心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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