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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眼观世界-法界佛教总会1978年亚洲弘法记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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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5-22 13:36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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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来西亚之行
七月二十七日至二十九日 三藩市─吉隆坡
度脱群生无有数,十方一切国土中,
击大法鼓悟群生,为法施主最无主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行品》
这次中美佛教总会法界大学亚洲区访问团,早在一年多前,便应马来西亚佛教欢迎筹委会的邀请,来马弘法访问,但经屡次延期,直至今年七月底才正式启程。
宣化上人是访问团团长。上人是中美佛教总会主席、金山寺住持、国际译经学院院长,及法界大学校长。其他九位团员,计有恒实及恒朝两位法师,他们俩发了弘愿,从加州洛杉矶省金轮寺,三步一拜至三藩市以北的万佛城,全程共八百哩,到目前已拜了十五个月。这次上人特地把他们从海岸旁公路接回来,参加这次访问团。两位法师皆拥有硕士学位;恒实是副团长,但沿途中除说法外,他是止语的。恒朝是他的护法,这次任访问团的总务部长。
此外还有恒贤法师:这位梵文博士,现任法界大学副校长兼教授,除了精通法、德、西班牙、葡萄牙文之外,还能操一口流利的华语,日常与万佛城的数十位僧尼,共同翻译经典。恒贤法师是团中的财务部长,团中最年轻的沙弥果童,年仅十三,充当维那。
同行还有四位居士,第一位是于果空博士,于教授在阿拉巴马大学机械工程系任教十七年,对佛学及科学有独特的见解;这次他特地从美国南部抽空来参加,委为团中的公共关系主任。此外还有果勒(Powers),他是哲学及心理学博士;近年来他采用佛教道理来教育问题青年,得到极良好的效果。团中的果归(Nicholson),他远在十年前已皈依上人,是一位雕刻家,在万佛城负责艺术雕塑的工作。最后一位是果斋(Schmitz),美国西海岸人,游迹遍及全美,曾在美国阿拉斯加州的冰天雪地下工作;果斋为人克苦耐劳,和蔼可亲,自会晤上人,便立志学佛,目前长居万佛城。
*  *  *
七月二十七日晚上,我们一行十人,在金山寺及万佛城的四众弟子欢送下,前往飞机场去。旅程一开始,菩萨便赐来一个考验。飞机本来是晚上十一时起飞,结果延迟了三小时,到凌晨二时才离开三藩市;或者可以说,美国的护法诸天,不愿意我们离开美国吧!
第一个站是夏威夷,在这儿加油又停了两个小时。再经过七个钟头的飞行,抵达马尼拉。按照原定的计划,预定马尼拉机场转机,前往吉隆坡。怎料飞机一到达,只见航空公司班次大乱,工作人员匆匆交头接耳,一看就知道这回非等不可。我们在旅途中已飞过了国际线,增加了一天。现在已是七月二十九日。
既然要候机,各人只好结双跏趺,凝神静虑。有几位团员,初次尝到亚洲的气候,在既潮湿又炎热的候机室里,大家都要忍受,心不旁骛,心平气和的等待。我们不能离开候机室,结果在里面等了差不多十个小时。幸亏,大家的“火候”还不错,没有人发脾气,全体安静地熬过了。只有我们最年轻的小沙弥果童(还未满十四岁),有时耐不住,便蹦蹦跳跳,难怪上人给他一个“猴子”的绰号。
正当大家似睡非睡之际,工作人员宣布我们的班机快要起飞了。大家抱着轻松的心情,踏上飞机。最后的一段旅程,终于顺利地完成。
有人说,旅行一开始便障碍重重,岂不是很不吉祥的预兆吗?我们老早便知道此是天龙八部赐来的考验:
一切是考验,看尔怎么办?
觌面若不识,须再从头炼。
跟随上人学道,如果连一点苦也不吃,不如不学好了。
飞机到达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,是当地晚上十一时半。我们沿途总共耽搁了十五个小时,让这儿的信众白等了一天。大家以为机场一定是冷清清的,但出乎意料之外,一下机便见到欢迎筹委会的几位团员:黄逢保、谢其华、叶清泽等等,亲自来到飞机旁迎接。海关入境手续,也顺利通过。出了会客堂,几百个人带笑的面孔,热烈的掌声,照相机一闪一闪的闪光灯,一阵子把我们包围住了!
欢迎筹委会及佛教会主席金明法师,筹委会顾问广余法师,从新加坡特地飞来的慧僧法师,还有伯圆法师、转通法师、文建法师、锡兰佛寺住持达摩难陀法师,及十余位法师,都前来接机。芙蓉妙应寺住持寂晃法师也等了整天,后来因飞机误时,因事赶回芙蓉去了。
“幸好你们真的来了,大家等了一整天,急得我哭了几趟!”黄逢保夫人笑嘻嘻地对我们说。
一片无限关怀,令大家皆大欢喜。
很快地上了汽车,驶向市区中心,返回鹤鸣寺──这是访问团在吉隆坡的住址,也是欢筹委会的总联络处。在车上谢其准居士对着我们说:“鹤鸣寺是个小地方,比不上其他富丽堂皇的庙宇,但庙上是至诚恳切地欢迎你们光临的。”
车到了门外,只听鸣钟打鼓,庙上还有数百信众,恭谨静待。看到一片的兴高彩烈,我们便坐下来,简单地介绍各团员,让大家认识。立刻,几位团员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──这个地方是我们从前来过的。真奇妙!恒实、恒贤和都有同感。我们是否多劫以来的六亲眷属,今天又聚会在一起呢?
休息时,已经凌晨一点多。大家本来余兴未尽,可是看见团员已经度过三十小时的旅程,便先道别,让我们休息。这是吉隆坡前所未有的佛教大聚会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38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七月三十日 吉隆坡
  早上五点醒来时,天已露鱼肚白。街上的小贩悉悉率率,忙碌地在准备一天操作。离我们不远的回教庙,用扩音机播出每天早晨例行的早祷。吉隆坡是全马首都,马来人、印度人、华人(广东及福建居多)济济云集;具有数十年历史的鹤鸣寺,刚好座落于市区繁忙的一隅。庙外,有数百小贩摊位,琳琅满目,贩卖饭食、水果、日用品,应有尽有。从朝至夕,行人熙来攘往,大排档的炊烟四起,夹着铜锣子不时霹雳爆裂的声音,加上小贩偶尔引吭呼啸-笑声、叫声、车声、交织成别有风味的乐章。
庙虽没有什么装潢,但纯朴整洁,予人亲切的感觉。庙里的石阶、墙壁,都洋溢着融和的气氛;最奇怪的,我们对每一个角落,似乎早已熟悉透了。
*  *  *
上人一早便会见欢迎筹委会会员,先由总秘书黄逢保居士介绍每位会员给上人认识。跟着诸山长老陆续来访:佛教总会主席金明法师,槟城妙香林广余法师,伯圆法师,慧僧法师,文建法师,及其他十位法师,与我们交谈,一见如故。到十一时用斋,十几道斋菜,源源而来,非常可口。饭后,上人作了如下的开示:
“我们所学习的佛教,是宇宙性的佛教,并不局限于国家、民族、言语、社会阶层。佛法是尽虚空、遍法界、无所不容的。尽法界的众生,都包含在佛教之内。除非你不把自己算作一个众生,否则你已被包含在佛教的范围内。现在是太空时代,新的时代,我们再不应该闭门造车,自立门户。我们应把心量扩大,容纳法界内微尘的世界,这才是真正的弘扬佛法!”
台下掌声如雷,在座新闻记者,也都不住地点头微笑。饭后很多记者留下来访问其他团员。三步一拜的两位法师,不愧真心修行,在烈日当空之下,仍旧在庙外的庭院三步一拜。这引起众人的好奇心及敬仰心,记者们莫不啧啧称奇。
“他们每天这样拜,难道不累吗?”
“当然有时不免很疲倦,但是他们发了菩萨弘愿,要把自己的身心性命献给人类,忘记了疲倦。”
“他们三步一拜的宗旨是什么?两个人天天拜,真的可以影响整个世界吗?”
“他们愿意平息战争。三步一拜愿意把所有的功德,回向给世界受苦的人群。目前社会道德沦亡,人性败坏,烽烟四起,奸杀盗淫,无所不闻;众生的恶业日渐增加,到了极点,便会发生天灾人祸的爆炸。我们相信,如果要帮助世界平息灾难,必先由自己的内心做起也就是‘勤修戒定慧,息灭贪瞋痴’。你造了染污的业,地球便染污了一点,造了清净的业,世界便清净一点。这就是一切唯心造。”
记者们听后若有所思,在寺里徘徊很久才离去。
*  *  *
晚上,假中华会馆举行盛大的“地藏法会”。第一晚的群众差不多有两千人,气氛热烈而庄严。开始时,先由金明法师及卫生部长丹斯里张汉源致欢迎词。上人登上雕刻精美的法座,恰好端坐在一尊熠熠生光的地藏菩萨圣像下。上人那金黄及殷红的法袍,在灯光下闪灿辉耀,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。
跟着,由南传达摩难陀法师致欢迎词。法师表示在他脑海里最深刻的印象,是上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:他要走在所有佛弟子的后面,绝对不争第一。这种谦逊的态度,令他很钦佩。
最后,由上人说了简短的几句话:“我比喻自己为一匹马。为什么呢?今年是马年,我这一匹马带着访问团,来到马来西亚,本着龙马精神来弘法。我一向相信,‘只有状元徒弟,没有状元师父’;我愿意走在所有佛教徒的后面。我是一条道路,愿所有的众生走在我身上,从凡夫地,直达佛地。我是一只小蚂蚁,甘愿走在一切佛教徒的脚底下;既然是蚂蚁这么小,当然不会争第一啦!”
全场肃然起敬,情绪高涨,掌声雷动。散会时已十点多,整个讲堂弥漫着真诚的信仰气氛。在数千善男信女欢送之下,我们回到鹤鸣寺去。
回程中,居士们兴高采烈地说道:“好啊!你们这次一来,使整个吉隆坡轰动了,可算是打破全马的弘法纪录!一个回教国,对一个外来的佛教访问团,竟有如此热烈的反应,这莫非十方诸佛菩萨,齐来赞叹随喜吗?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39 | 显示全部楼层


七月三十一日 吉隆坡
  清早听到鸡鸣,我们起来做早课。全程中,我们每天例行做早晚课规仪。虽然出外旅行,但早晚功课却不可忽略,绝不惰懒偷安。
稍后,前往Brickfields,参观锡兰佛寺。住持达摩难陀法师是位饱学之士,谈笑风生,句句包含佛法道理。观察他的一举一动,猜想他对戒律清规很研究。该庙占地二、三亩,在青草原上,矗立一座万佛殿,清净庄严、阳光温煦、和风徐来,寺前的垂柳随风摇曳,百多余信众,沐浴在明媚的风光里,恳切地祈求上人祝福。
达摩难陀法师请教上人,对于佛教分出南、北二乘,有何看法?上人不加思索地回答:“佛教的道理中,根本不分派别,只是后人失去真理后,南、北二乘才各立门户,互相排斥。我们为什么要骨肉相残?大乘说小乘太小,小乘也不尊敬大乘法师。其实,谁在佛教中挑拨离间,就不是一个佛教徒。不要说大乘小乘,连一乘也没有!因为我们自私自利,损人利己,只懂赞己谤他,这就是战争的起因。”
居士们听了这段话,不禁频频点头附和,觉得很有道理。过去双方不扩大心量,酿成你争我夺的僵局。如果能依照上人的理想去实践,是非又从何处来?
*  *  *
十一点应伯圆法师之请,前往湖滨精舍用斋。此时,三百多位信众已聚集。我们一边用饭,果仪便源源送来。这是美国团员未曾目睹的现象,每个团员都收到七八十个红包。在美国发展新佛教,不流行供果仪的风俗。上人从来不愿仿效这种作风,多数出家人还持银钱戒──连钱也不摸,何况接受私人供养?在亚洲,在家人流行供养三宝,藉此广种福田,但一般人贪求福报,却把佛教真理遗忘,酿成目前亚洲佛教沉溺于迷信色彩的瘫痪状态。脚踏实地,专心修行者比较少。很多人初一、十五吃素,到庙上烧一把香,在佛前叩几个响头,求佛赐多福多寿、多子多孙,就把自己算为道地的佛教徒。真正的佛法,没有多少人去研究。
吃饭时,精美的斋菜一碟一碟不断地上来,菜太多太好吃了──面筋、春卷、咖哩、名贵的冬菇,银耳等,色香味俱全,大部份还用油炸,我们这班没有福报的人,恐怕受不了。人来人往,热闹哄哄之时,上人清脆俐落的声音,如串珠落地,在我们的耳际萦回:“接受供养时,要达到人空法空的境界!”
饭后,举行一个简单的皈依仪式,有三百多人皈依。上人不着形式,但斩钉截铁,老老实实地对他的新皈依弟子说:“所有皈依我的人,等于皈依整个三宝,也就是全马来西亚的大德高僧。我绝对不许你们生分别心,分辨这个法师有道行,我供养他多一点;那个法师没有道行,我便不供养他。你们应该亲近、供养、恭敬一切善知识,如果还到处毁谤三宝,搬弄是非,就不是我的弟子。”
“今天是你们新生命的开始,从今后要改过自新,去掉从前的习气毛病,不要再抽烟喝酒吃麻醉药,应该以身作则,躬行实践,才是一个真正的佛教徒。如果只想糊混渡过一生,就不要做佛教徒。做真的佛教徒就不能随随便便,一定要依教奉行,为全世界人类作榜样。我是一个愚痴的人,曾发了一个很愚痴的誓愿:凡是皈依我的弟子,我要等待他们完全成佛,自己才成佛,因此,你们也不应该耽搁时候,累得师父久等,懂了吗?”
全场同声答应了。这皈依仪式虽然简单,但意义深长,若能领悟其意,便会受用不尽。
*  *  *
下午,又去了卡玛迦如密宗中心。上人对当地信众宣讲〈楞严咒〉及〈大悲咒〉的灵验。大概说来,〈楞严咒〉有:(一)成就法,(二)增益法,(三)钩召法,(四)降伏法,(五)息灾法,(六)吉祥法等种种能力。如果详细地说,其不可思议的利益,不胜枚举。至于《楞严经》的真实,上人说:“有些拾垃圾的学者,生出邪知邪见,硬说这部经是伪造,非佛所说。我可以发愿,如果《楞严经》是伪造的,我愿意生生世世留在无间地狱受苦。如果这部经是佛真身,我愿意生生世世推行拥护它。从这诚恳的心愿,你们应该明白《楞严经》是佛教的法宝。有楞严经在世,即是有正法存在;楞严经一旦灭亡,天魔外道便横行于世,为所欲为,无疑就是末法时代了。”
之后,我们在吉隆坡以后一连数天,早课时必有三、四十位居士来鹤鸣寺,把〈楞严咒〉及〈大悲咒〉录音下来。大清早居然有数十人参加早课,也算是发心的一群。
*  *  *
今晚的地藏法会,比昨晚更加庄严可观,有万人空巷,座无虚席之势。上人用国语开示,加上粤语及英语的翻译,长达三小时多,但信众都聚精会神地聆听,时光眨眼又溜走了。每晚讲经完毕,上人都利用十五分钟的时间,答覆信众的问题。这是法会中最有趣的一部份。上人声音洪亮,句句扼要,对答快如流水,如电光、如箭镟,往往令发问者张口结舌,不然也心悦诚服。例如:
问:试管婴儿象征什么?
答:象征人类快要灭亡!(全场哄堂大笑)。
上人早已宣布,凡是虔诚恳切求地藏菩萨者,必获得殊妙的感应。梦寐时或见地藏菩萨前来摩顶授记,或见佛菩萨现无量庄严色身等等。今晚在场的信众,已有十人左右,承认获得如此祥瑞感应。例如黄逢保居士的儿子,年约七岁,见到上人每晚为法会加持,指头冒出白烟,霞光灿烂,遍满讲堂。邻埠有位老居士,梦到自己在念《地藏经》时,上人朝他走来,两手伸开接引。居士刚要站起,便蓦地醒来。上人的解释:“这象征地藏菩萨来接引你,叫你发大菩提心。”
很多居士在这个访问团未来大马时,早已梦到上人。故虽然初次会面,亲切之情,从心底涌出,难以形容,尽在“不可说,不可说”之际。就说黄逢保伉俪吧,在访问团到达吉隆坡的第一个晚上,他们俩接了机,回到家里,便不约而同地双双抱头痛哭,乍悲乍喜,如是者哭了三个晚上,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。他们只可以说,一见到上人,仿佛重睹久别的亲人,到时百感交集,只懂得尽情放声嚎哭了。任何外界宣传,大概也不会泛起此种殊胜的效果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41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八月一日 吉隆坡
  黎明时分,鹤鸣寺来了一大堆信众,候见上人。这里的寺庙是邻里集合地。每逢初一、十五,莲友齐来拜佛、吃素、烧香。但法师说法者不多,居士们便成立佛学班,钻研佛学,拜忏诵经。一般人对佛法的精神食粮,倒是:
如渴思冷水,如饥念美食,
如病忆良药,如蜂贪好蜜,
我等亦如是,愿闻甘露法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地品》
清早来的信众,有些是祈求上人为他们降伏蛊毒的邪术。亚洲这一带“杠头”、“扶乩”等,甚为普遍。很多人中了蛊毒,一生痛苦非常。若遇不到善知识,为他们破除邪咒,就必须毕生忍受精神及肉体的煎熬。中蛊病症不同,轻重有别,最普遍的是眩晕、体力消瘦、身形枯槁、精神崩溃、六根失灵,严重甚至有心理变态,发疯或自杀的。
来了几天,上人已接见数十位中杠头的病人,他本着慈悲心,特意为他们加被。这是费力的工作,邪魔厉害时,要花一番功夫,才把它们撵跑。例如,一位女居士中蛊一年多,终日陷于惊惶失措、精神散漫的状态,屡次企图自杀。听经时老打瞌睡,怎样也睁不开眼睛来,这都是由于魔力作怪障碍她的道业。上人也不厌其烦,多次为她加持。
晚上,中华会馆听众的反应,一天比一天热烈,场所挤得水泄不通。很多信友站到走廊上,甚至挤到街外,仍然目不转睛地听法。地藏菩萨不是曾经发了弘愿:“众生度尽,方证菩提;地狱未空,誓不成佛”吗?我们自无始劫以来,便轮回六道,时出时没,累得地藏菩萨在地狱里忙个不停──救出这个众生,那个又跌进火坑里去。度来度去,也不知何时为止?
这次法会气氛特别庄严。每晚讲经前,全体高声诵念“南无大愿地藏菩萨……”,音声嘹亮激昂,如海潮回流,一浪紧接一浪,震撼讲堂。此时上人端坐宝座,仪容威严,口若悬河,滔滔不绝地宣扬正法。
*  *  *
今晚上人讨论大乘佛教里一个“认假作真”的现象。出家人为什么要搭袈裟:“目前的南传法师,仍旧时刻搭衣,因此受到人家尊敬。为什么北传的出家人,却舍弃搭衣的威仪?”本来佛教初传入中国的时候,僧人都搭袈裟。中国气候与印度不同,冬天特别寒冷,出家人便要在袈裟内,穿上几层棉衣御寒。衣搭在外面,常常滑下来,很容易便遗失了。这是个问题,出家人不可常常做新的袈裟呀!于是唐代的出家人便联合开了一个会议,会中有个祖师提议。我们在袈裟的一边缝上一个环,另一边缝上一个钩,把钩扣在环子里,袈裟就不会掉下来,你们看这方法如何?大家都同意了,于是一致采用。
后来,出家人劳作时,总觉得搭衣很不方便,虽然应该搭上五衣,慢慢也省事,只待上殿过堂时才搭衣。而后,变得愈来愈马虎;从宋、元、明、清演变下来,乾脆不搭衣了。现在一般出家人,只穿上大袖袍子(海青),以为这就表示自己是出家人。其实大袖袍子是唐代的古老衣服,在家人一样穿。这种衣服传到日本,至今日本的人民还穿着。这绝不是出家人的标志,唯有袈裟才是出家人必备的装束,方能现比丘相。所谓“善哉解脱服!无上福田衣;我今顶戴受,世世常得披。”既然世世常得披,为什么不时时刻刻披戴?
“习焉不察便成风”,出家人这么久不搭衣,传到现在,反而认假作真,认为搭衣不对了──你说这种道理合乎逻辑学吗?
“总之现代人认为搭衣不对,我们搭衣的被视为‘怪物’;更有人说,末法时代,根本不能修行。难道末法时代的出家人,只配享福吗?其实这些话,我很久都没有说,保留的还多着呢。今晚太高兴了,才直言不讳。世上不合理的事情,实在太多了!”
八月二日 吉隆坡
昨晚上人曾应承信众,与他们结结法缘。我们离开美国前,从万佛城的果树上,采了五百多粒李子,小小的圆圆的,颜色鲜红夺目,味道甘甜可口。这是“万佛的种子”。万佛城的果树,今年结果时特别茂盛,一串一串的桃子、李子、杏子,在阳光下闪烁如宝石,重得把树枝也压下来。今晚几位居士,在讲经前半个小时,分发万佛种子,先到先得,因为数量有限,每人只能分发一粒。那知僧多果少,大部份信众没有得到,深觉抱歉。
晚上法筵,庄重威严,礼堂壅塞;信众夹道礼拜,争瞻上人神采,一片欣喜踊跃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43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八月三日 吉隆坡
  今日黄逢保、杨大省、谢其华、温以敬等居士鹤鸣寺供斋,气氛欢畅热闹。我们与马来西亚的朋友打成一片,仿如一家人,也难以解释。总而言之,一聚首就感到无拘无束,格外亲切。    今晚在中华会馆讲经,是最后一晚。法会的气氛,日益浓郁,听众信心日趋坚固。几天以来,每当上人讲经时,恒实、恒朝法师照例在台上三步一拜,毫不间断。本来他们在午间也拜,但马来西亚的气候炎热,所以上人建议,在烈日高悬的几个小时,可以暂时做其他工作,如打坐或写日记等,待傍晚较为凉爽,再弥补那段时间。他俩自三步一拜开始,十六个月以来不单没有丝毫松弛,反而更加虔诚严谨。他们不贪图享乐,献出身心性命,无论任何艰钜的考验临头,仍保存“百折不挠金刚志,万魔难退菩提心”的精神。十几个月来,在加州海岸旁公路经过,日晒雨淋,露宿风餐的磨炼,他们的气质及体形,与别人不同。尤其恒实,自从出发之日,即保持止语,专心一意地实践三步一拜的愿行。两人日中一食,随发心者供养,大多数是面包乾粮,偶然有白饭青菜,都是极其清淡简单;但俩人总是红光满面,而性格更显庄重脱俗。并且他们每日的功课安排得井井有条,除了每天在公路上跪拜七、八小时,其余时间都用在参禅打坐、翻译《华严经》,及早晚课诵。每天工作十余小时,分秒珍惜。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,不知感动了多少人发菩提心。    来到马来西亚,他们的生活方式,起了剧烈的变动。十六个月来在郊外跪拜,已达到心虑精凝的无我境界。然而来到人山人海的场面,在他们宁静心境中,免不了翻起不少漩涡。就拿吃的东西,足以给他们一个很大的考验。平常他们吃得很简单,有时采摘路旁的野菜煮沸,连油盐糖也不放,牛奶也不喝;而今每天大排素席,色香味浓,难免吃后感到头晕,沉沉欲睡,脑里打的妄想也逐渐增加。修道就是这么微妙,分毫不爽。差之毫厘,则谬之千里。    连日来团员都要求清菜淡饭,甚至吃不经煮熟的生菜、白饭、面包、豆腐等即可。但信众们一片热情,还以为我们在讲客气话哩。他们不了解这班修道的人没有福报,不敢受太好的供养!
八月四日 吉隆坡.巴生
晚间,开车到巴生,离开吉隆坡约一小时的海港,人口仅有几千。巴生的海滨佛学会是个古庙,香火很盛,佛友以福建居多,约有八百余人在露天广场聆听上人开示。
踏进庙里,迎面便送来滚滚香烟,五六个烟炉上,燃上百余支香,整个大殿笼罩在烟雾里。擦擦眼睛,只见数十位老妇人正在占卜问卦,把竹筒子摇得悉悉作响。殿旁堆满了纸扎的飞机、楼房、游船、花轿,五颜六色,令人看了眼花撩乱。美国团员从未见过这种民间风俗,都大开眼界。
今晚,上人大震法雷,惊醒迷梦。他一针见血、开门见山地揭发佛教里迷信色彩的漏习:“一般佛教徒除了在佛前叩几个头,燃一大把香,不是求升官发财、延年益寿,就是多子多孙。总不外一个‘贪’字,烧香烧这么一大把,把佛身也薰黑了,是否功不补过?至于烧冥钱,有些人真聪明,先把钱存到阴间去,为自己的将来预算好了。为什么你不想想,自己可能往生极乐世界?耗费这么多金钱,也不知烧了的飞机、轮船、高楼大厦,是否真有价值?你怎知鬼魂能够享用?鬼只不过是一股阴气,没有身躯,不需要金钱及其他物质享受;鬼不像我们人类,时刻要照顾这个臭皮囊。”
“你们不要被鬼迷了。我常说:‘西方有穷鬼,东方无富神’,怎样解释?西方人没有烧冥钱的习惯,他们死后,不都变成穷鬼了吗?东方人只给鬼烧钱,却不烧钱供神,这边的神也穷了,故说东方无富神。”
说到这儿,观众中已呈现出强烈的反应。前排多半是学生、年青人,无不鼓掌喝采。后面有几十位老太婆,听了很不顺耳,良久便沉着面孔一同离去。上人的开示,言词锋锐,句句击中要害。阳气充足的青年,无不听得出神。“僧革”也具足幽默,人生犹如舞台般,递嬗演变。
譬如梦中见,种种诸异相;
世间亦如是,与梦无差别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忍品》
八月五日 吉隆坡.锡兰佛寺、马来亚大学
上人大震法雷的消息,如电讯般传到吉隆坡的每一个角落,以及其他城市里。大家为之兴奋,这是刺激佛教经络,促进康复的好象征。
中午在锡兰佛寺用餐,由马来亚大学佛学团体供斋,这班青年人都是资 质敏锐、善根深厚的佛教徒。大学里的华裔学生不多,他们的成绩要特别优异,方可录取。
用过一顿丰富的午餐后,前往马来亚大学。那儿已有六百余位学生在等待。一般青年人,无论小孩或大学生,对上人的反应,最热烈和诚恳。这股亲切,从天真的自性流出,超越心思言语。
上人的开示摘要如下:“你们都是有为的青年,有很好的前途,应该为国家、社会、世界做些有意义的事情,不要令我失去对你们极深厚的期望。记着,我要跟你们签一个合约:无论如何,你们要追随真理。昨晚我们在巴生佛学会,研究迷信的弊病。信仰之中有迷信,也有信迷。‘迷信’者尚有希望;这些人目前只懂烧香问卦,但对佛教仍然有点信心,如果把迷信思想纠正过来,便会牵引他们走上正路。‘信迷’,即是专信邪知邪见,随着不正确的思想旋转。”
“人为什么都是糊里糊涂的?因为他们一点也不晓得自己从那里来,会到那里去。每天在镜子里所照的形象,不是真正的你呀!假使想知道自己的本来面目,必须回光返照,反求诸己。世人都被五欲迷住了,每天被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的锁炼缚得透不过气来,还心甘情愿做它的奴隶。在你们之中,哪一个不喜欢钱的?哪一个不是这样打算:我毕业后,可以赚多少钱,可以买很好的房子、汽车、或者讨一个漂亮的太太。对吗?”
“只有最愚笨的人,如木头顽石,才不懂得要钱。但世上还有一种人不想钱。他们已超出尘世贪欲的诱惑,所以才被称为‘圣贤’。为什么圣人不贪钱?因为他们已经富有,内心有无限的财宝,因此不贪外财。世上有些人为什么总是谋小利、贪便宜?就是因为他们穷,总感到自己不够,贪得无餍,愈多愈好。这些人其实很可怜,没有一刻安宁,都是舍本逐末,舍近求远的一群。”
“我要和你们签一个条约:你们不要醉生梦死,应该快点找出自己本来面目。第一步要做一个好人:做儿女的要孝顺父母,做丈夫或妻子的要通情达理,在社会上做事的要尊重仁义道德,切记不可剥削他人。修学佛法,就是‘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’。如果佛教徒把佛教视为己任,那佛教就不怕不能发扬光大。”
上人说毕,全场掌声如雷,青年学生频向我们说:“海外法师来说法,下午居然有六百多人来听,简直是打破纪录。”
*  *  *
晚上,前往首都佛教大厦。这座大厦是崭新落成的建筑,庄严雄伟。大厦有三层楼,地下是停车场,二楼是大讲堂,三楼是休息及会议室,四周有广阔的走廊围绕,从此可以俯瞰吉隆坡全景。
大约三十余位吉隆坡的高僧大德都出席了,信众近一千五百人。全场铺上红色地毯,特地为了欢迎访问团。台上矗立着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佛像,后面还有幻灯片放映生动的彩云布景。
佛教大厦的主席镜盦法师因身体不适,所以在仪式一开始,由一位十三岁的小妹妹,用清脆明朗的声音,致中英文欢迎词。很巧妙地,在这位小妹妹说完之后,上人便叫果童上台讲几句话。果童虽然没有预先准备,但用流利的华语及英语,解释菩萨的四弘誓愿,说得十分得体。果童刚好也是十三岁,配合得美妙绝伦。
今晚,上人又大敲法鼓,每逢他提出自独特的意见之前,一定先怪自己不是。但他是言出由衷,语重心长:“我是一个愚痴的人,最不会说话,说出来的话,不是得罪人,便是没有人喜欢听。但是良药苦口利于病,忠言逆耳利于行。我对各位善知识所说的话,都是至诚恳切的。”
轻松又意味深长的开场白,吸引住台下的观众。然后,上人用着若无其事的口吻,一语道破当代僧侣自私自利,腐败贪污的弊病:“真正的佛教,不局限于国家、宗派或民族。现在是太空时代,佛法要推行到每一个星球去。如果你紧守古老的关门主义,只懂利益自己,一定经不起时代的考验。出家人为什么要贮蓄私人财产呢?为什么要到处攀缘,向在家人送礼,拉拢关系?佛教里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心、攀缘心、及自私心,出家人早应看破一切:视钱财如粪土,如水中月,如镜中花。我们应该时刻反省:是否己断烦恼?是否助人成佛?
元朝宰相耶律楚才是个卓尔不群的贤士,他曾经说:‘西天三步远,东海一杯深’,极乐世界不一定要在‘离此千百亿佛土之外’,心净即佛土净;东海虽宽但比起无边的自性佛海,只不过一杯深。而今我冒昧地把古人所说的话改为:‘西天半步远,东海一滴深’。”
在座的善知识不禁点头赞许,露出会心的微笑。我们的主人早已离座,可能是身体不适的关系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44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
八月六日 吉隆坡──马六甲
今天我们暂别吉隆坡,继续全马半岛访问的旅程。早上九点在鹤鸣寺举行皈依仪式。大清早在七时左右,信众便陆续不绝地来,不久,整个寺庙拥挤不堪。本来有六百多信众预先报名皈依,临时又来了二百多人。鹤鸣寺面积不大,突然来了一千多位莲友,几乎要挤到街上去了。
皈依仪式简单而隆重。上人说:“我很早便发了愿:无论我到哪里,只准许有正法,不准末法存在。新皈依我的人,今天是你们新生的一日,从此要除掉以往的习气毛病,不要再吸烟喝酒,不要再发脾气,毁谤三宝。我在等着你们成佛哩!不要让我久等!”大家都法喜充满。
下午开车前往马六甲,三个小时后到达全马闻名的青云亭。住持金星法师、佛教总会主席金明法师,连同几百信众在门前,鼓掌欢迎。青云亭是全马历史最悠久的古刹,为明朝四百多年前的一所建筑。金星法师带领着访问团,在古色古香的画栋雕梁下,娓娓陈述该寺的历史:早期一般马六甲的居民,如有生死或纠纷之事,都到此亭来报案或投诉,由亭内执事者代为办理手续及调解。踏上院中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阶,来到香烟袅袅的殿前。大殿中供奉的观音菩萨像,也有一段故事:据说那观音圣像是从海上飘来。圣像全身黑古铜色,当地印度居民则认为是由他们国土飘来的印度神像。起初,经过多人搬移都不能动弹,后由华人识者请示于菩萨,方知应该在该处兴建道场。于是圣像方能被迁移到那人家里暂时供养,而居民随即开始建筑此亭。青云亭由此而兴建,而大殿即命名“观音亭”。
所谓沧海变桑田,四百年前乃是海洋的边缘,而今却变成闹市中心,四面八方街道纵横。海洋线一直往后移,至今亭后尚有两条街道及很多的建筑物,然后才达海边。
我们有些团员,早已向往此名刹的声誉,尤其是美国团员,首次参访如此清净庄严的古刹,赞赏不已。寺庙纯粹依照传统方式建筑,红墙绿瓦,美仑美奂,台阁相望,花木掩映,有一番龙翔凤舞,脱俗潇洒的的风韵。
对面街的女界宿舍,是一幢蛮可爱的楼房,清雅脱俗。墙壁涂上淡淡的翠绿,油漆有点剥落,四周摆着红木桌椅,书柜装满华严线装本,别有一番韵味。下午日影缓移,线线斜光,反照到书箧的玻璃上;院外传来诗-诗蝉吟,门外串串风铃,叮当作响-亭园花木柳影,莺啼燕语,正所谓“溪花与禅意,相对亦忘言”的一片逸兴。沐浴在这个幽清的环境里,顿觉得悠然神往,恍如踏进世外桃源。
傍晚,法筵开始之前,蔡桐雄、陈瑞治居士等,各自双手擎一炷香,到楼上向上人顶礼请法。这是古代礼仪,历代诸祖传下的法规。在美国金山寺、万佛城等道场,每天一律依照这“古规”向主讲师请法。此时,大殿已拥挤不堪,数百个兴高彩烈的脸孔,既好奇又充满期望地等待着。
上人开示时,精辟而庄重地提倡改革佛教里迷信的色彩。闻法者有苍苍白发、满脸皱纹的老人;有朱唇皓齿、天真烂漫的孩童,也有血气方刚、接受西方教育的青年;男女老幼,各有感触。在马来西亚历史最古老的一隅,竟与一个来自新大陆的佛教访问团,打成一片,东西文化,融洽无间──正所谓“三世古今,始终不离当念;十方刹海,自他何隔毫端。”地球是缩得愈来愈小,人的心量则要扩得愈来愈大。
法会完毕,信众一窝蜂似的把访问团员包围起来,大家吵着喊着,好不热闹。青年人各持着纪念册,要我们签名、照相,一直到了很晚,才让我们回去休息。
八月七日 马六甲
青云亭是访问团到过的寺庙,每天照例举行早晚规仪的道场。这真是罕见,因此大家很高兴地随喜功德。早上四点半,鸣钟打鼓,大约数十人来参加早课;五点,邻近的回教堂,也播出早祷的钟声通彻十方。马来西亚,是一个多彩多姿,由种种民族宗教组成的国家。 午间在青云亭用斋,金星与金明两位法师,与上人畅谈甚欢,有如多年不见的同参。两位法师博学明理,见解高超,大家便无拘无束地讨论如何重振佛教颓萎之风。    傍晚,驶车到离此地三十公里的野新市。汽车在山路上滑行,夕阳西下,把丛林树梢照得一片殷红。彩霞在晚空中徘徊变化,群鸟喳喳地在树桠间穿梭飞翔,农夫们荷着锄头,推着牛车,徐徐向炊烟袅袅的茅庐走去。四周一片原始的静,坦荡廓然的静,抚慰心坎。我们一行人,只感到沉醉在无比轻松愉快的黄昏美境里。 到达野新这个小村落,市政厅居然有七百多人齐集。讲堂四周悬挂着“个个都有佛性,人人都能成佛”的标语。    今晚上人开示,略略谈及人生的八苦:人除了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外,还有求不得苦、爱别离苦、怨憎会苦、五阴炽盛苦。“人生是非常短暂的,但一般人还欺骗自己,以为手上有大把时间。各位,莫待老大徒伤悲啊!你们不应等到老来才学道。到那时候身体衰弱,眼也花、头也昏、手脚发抖,哪里有精力来办道呢,所以说:‘莫待老来方学道,孤坟多是少年人’。大家要快点醒悟,不要再染苦为乐,流连忘返了。” 法会完毕,一群信众紧围上人,尤其小学生们,简直不愿上人离开,这个要他摩摩顶,那个要他拉拉手。上人满脸的和蔼微笑,和一班天真烂漫的小孩子,打成一片。
八月八日 马六甲
今天一位南传比丘,曾在泰国受具戒,来访上人,要求前来万佛城法界大学深造,专修经典翻译的工作。这位比丘在邻近释迦院佛学班任教。上人一口答应他的请求。万佛城的宗旨,不分派别,谁能真正为佛教出力,都一律欢迎来参加弘扬佛法的工作。
晚上到释迦院,大约有六百多位学生来听法。这些青年人,一面在学校接受科学思想的熏陶,一面目睹自己的父母沉溺于佛教里种种迷信,如烧香拜神焚纸钱,很多人早已对佛教产生种种疑问。这次上人与美国青年佛教徒来访,正应当地学生的机缘。他们有很多积压在心里良久的问题,例如佛教与科学有没有抵触?难道佛教只呆滞在烧香烧冥纸的风俗里等等疑问,都迎刃而解。
各团员都有机会说出西方社会的生活情形。发现正法宝藏,有如黑暗中重睹光明。上人精辟通达地为这些青年人指出,正法的方针,是回光返照,不求外缘,亦不呆滞于各种表法,而是勤修戒、定、慧,息灭贪、瞋、痴。美国是全球资源最富裕的国家,一切物质享受应有尽有。但科学昌明,不能彻底解决人类生死的根本问题。尤其是美国年青的知识份子,如大学生、教授、专门人材等,心灵上倍感空虚。物欲享受不能救治他们心灵上的痛苦。因此很多人遇上东来的正法,俨如在茫茫大海遇上度人舟。如恒朝法师说:“整个世界最前进的科学发明,归纳起来,也不及《华严经》中一句偈颂来得真实不虚,诸佛所教,‘绝无戏论’。”
换一个角度来看,科学与佛学也互不抵触。真正有见地者,终会领悟到科学与佛学是事理无碍,融和贯通的。整个世界无论哪一门学术──科学、哲学、心理学、艺术等等,都不超越佛法的领域。所谓“心生种种法生,心灭种种法灭”’,任由孙悟空翻多少个十万八千里的筋斗,始终没有脱离如来藏性五指之间。又云:“一本散为万殊,万殊还归一本”,佛法与世间法,交融无间,吻合为一。
这个访问团予人一个清新的印象。我们团中有三位博士,三位硕士,对西方的科学、物理、哲学、心理学等等,都有研究。用西方学术语言,契合佛教真理,洞彻幽微,正迎合当地知识份子的需求。
八月九日 马六甲
今天是在青云亭最后的一天。中饭时又来了满桌子的佳馔;正如万事万物都在说法,每天吃的饭菜也在向我们说法。沿途一直受到各界信友慇勤厚待,每天饭桌上,都摆满了名贵的冬菇、银耳、燕窝等。修道的人,实在没有福报来享受这种供养。难怪老子说:“五色令人目盲;五音令人耳聋;五味令人口爽;驰骋畋猎,令人发心狂;难得之货,令人行妨。”愈恣纵六根,心神愈不安宁。世人汲汲追求享乐,道德也日益败坏。故修行人只求腹饱,而不求珍馐美味。
恒实法师一向个子高瘦,这几个月来因用功得力,不注重饮食,每天日中一食只吃半钵,变成如假包换的“皮包骨”。上人劝他凡事要行中道,太过犹不及。今天他现身说法:“修道最重要的是,要常常生出欢喜心;这是菩萨慈悲喜舍四无量心之一。如果愈修愈沮丧,愈修愈板起面孔,深锁眉头,就违背中道。我现在瘦得像个“饿鬼”,是因为不懂得调剂身心。我以为修道要少欲知足,吃得少,自然没有这么多欲念,因此刻意节制自己,怎知道反而与中道背道而驰了。”目前吃饭,恒实与恒朝的胃口是最好的。
其他团员,虽然没有他们那么敏感,也深深领会到修道与享受不能并肩齐进。所谓“富贵学道难”,此是千真万确。佛法美国刚刚崛起,如果出家人贪供养,拣衣择食,还有什么正法可言。
下午三点,在青云亭举行皈依仪式,有三百多人皈依。在这所古色斑烂,宏伟瑰丽的道场,上人说了一番革新的话:“有些佛教徒不只皈依一两次,居然皈依三、四十次。这是什么意思?这无形中引起法师之间的明争暗斗,大家为了争取法缘,弄成水火不容的冤家局面。某些人皈依还要偷偷摸摸,怕被师父发现了不高兴,在三宝中鬼鬼祟祟,成何体统?这完全不合法的。求法不能贪心,佛教如此衰败,就因为每个佛教徒没有尽自己的责任。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;佛教兴亡,佛徒有责。”
对他的新皈依弟子,上人谆谆训诲道:“在观音亭,你们皈依三宝,十方三世诸佛菩萨也齐来印证。你们以后不要糊糊涂涂的把光阴空过,否则便变成‘对面不认识观世音’了!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46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八月十日 麻坡
    早晨,下了一场大雨,把闷人的热气,洗涤得清彻无比。院子外,落花满地,送来一阵一阵扑鼻的苿莉及鸡蛋花香。微风吹来,周身凉爽,此时添上“池上碧苔三两点,叶衣黄鹂四五声”的雅兴,令人心旷神怡。
七时半,向金星与金明法师及青云亭的信众道别,他们都热忱欢送,临别时不胜依依。跟着,数十人浩浩荡荡地驶向麻坡市。一小时后,便到达净业寺。住持定光法师,带领着一班青年佛学会同学,在寺门奏起三宝歌来迎接访问团。净业寺是近年建设的伽蓝,设计新颖,庙里面积宽广通达,阳光充足,二楼四周有露天走廊环绕,从这儿俯瞰麻坡全景,令人胸襟开阔,悠情快意。
用斋后,驶车到附近的正信会。数十位居士正焦急地等待着,很多身患恶疾的,要求上人加被。其中有一位六十余岁的老居士,说他多年来自从中了“杠头”后,未有舒服过。上人便特意为他加持,破除邪术。
据在场的信众报告,老居士立刻在前的石阶上,吐出一大堆白沫及小虫子,之后觉得如释重负,连年痛疾,霍然而愈。正法的力量,是何等不可思议!
到目前为止,访问团已到过数十间梵刹,很遗憾的,发觉并不多道场如法修行。在三宝中清净身心,严持戒律,都摄六根者更少。
今晚开示,上人照例要徒弟先讲话。一位弟子与大家讨论如下的问题:“在佛教里有很多矛盾的现象。是什么呢?譬如佛教徒一方面做善事,一方面又犯罪业。好像你一边求神拜佛,祈求消灾延寿,荣华富贵;但一方面又在佛教里讲是讲非,挑拨离间,毁谤三宝。这样子功不补过,修来不及丢去,岂不是太可惜吗?今晚我们在净业寺,顾名思义,在庙上就应该清净无垢,摄持三业六根。如果我们在庙上已经不守规矩,在自己家里更不用设想了。种下不清净的因,将来会受不清净的果报,我们在这方面不要疏忽呀!”
我们每到一个道场,总发觉很多人抽香烟,甚至在佛殿中,也烟雾弥漫。这真费解!即是佛门圣地,而五戒中禁酒戒己包括禁烟及麻醉品,为何信众还能若无其事地在庙上抽烟?
今天晚上有一件奇特的事情发生:法筵刚要展开之前,全庙的总电开关失灵,满院漆黑。我们也不管,在荧荧烛光下,一千多人济济一堂地聆听上人开示。有人问上人如何教化美国人,上人灵感一动,不觉娓娓说出他在香港不准玉皇大帝刮飓风,在美国不准三藩市地震的事情:
“十多年前,我在香港一个山边建立一所道场,叫西乐园。在园子里种些木瓜树、松树和竹子。次年春天,木瓜熟了,竹子也长得顶茂盛的时候,突然来了一场飓风,把我的木瓜、松树、竹枝都连根拔起,打得七零八落。那时我不够涵养,便发起脾气来。对谁发脾气呢?对上帝,我说:‘上帝!如果这飓风与你有关,以后我一日住在香港,再也不准你刮飓风。要不然,我就老实与你不客气。’果然,十多年来,没有飓风直接侵袭香港。如果有飓风朝香港吹来,到了离岸十五、二十哩,就自动转移方向,吹到别处去。就是这么奇怪。一九六○年,我去了澳州洲一年,离港不到一个月,居然有场大飓风,把街上的招牌吹得满天飞,损失很大。后来,一九六二年,我去了美国。当年夏天就来了一个破纪录的大风暴,沙田山泥也倾泻下来,死伤一百五十多人。至于你们信不信这件事由你,但我所说的是千真万确的。”
此时场里静寂无声,大众聚精会神,上人轻松地继续说下去:“关于地震的事情:三藩市一带,一向有很多地质学家、哲学家、预言家等,预言在一九六八年四月间,必会发生大地震,而整个三藩市也会沉到太平洋里去。当时吓坏了当地很多有钱人,他们都赶快搬到别地去了。一九六八年农历元旦,大约三十多位美国朋友来向我拜年,那时我便对他们说:‘有我一天在此地,便不准三藩市地震。不是它不会震,而是我不准它震。’当年四月,果然平安无事。以后,每年都有人预言这个地区会有地震──六九年、七○、七一、七二、七三、七四也是如此,但每年也安然无恙。这些美国弟子才渐渐对我生出信仰心。”
一千多信徒,听到这些奇怪又不可思议的事情,都目不转睛,兴趣盎然,有如小孩子吃糖似的。已经三个小时,台下仍是鸦雀无声。上人刚要步下讲坛,电灯忽然亮了,照遍四方,灿烂光明。时间配合得太巧了!上人说:“你们看到了吗?黑暗就象征无明。人埋没了智慧,做出种种愚痴的事,心里更变成黑漆漆。听法后就有如重睹光明。佛法就是返迷归觉的真理。我们应该把慧炬的火焰,播散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。”
八月十一日 东甲.芙蓉
一早便和定光法师道别,启程到东甲去。东甲是个小镇,本来不在我们的旅程表中,但经当地教友,如李玉圆居士等恳切请求,上人也慈悲地应允。我们一路上都有笃信虔诚的教友护法,如杨大省夫妇、筹委欢迎会秘书黄逢保伉俪、宣传理事谢其华等,都百忙中抽出时间,尽力亲近善知识、听经闻法。此外,各地的信众,也不惜牺牲时间精神,拥护法会。因此我们每到一个道场,总有数十位居士左右跟随。
到达东甲市政讲堂,已有三百余人齐集。上人首先开示三苦:“三苦是苦苦、坏苦、行苦。人生根本是苦多乐少,来到娑婆世间就是要还债,但一般众生执迷不悟,看不破,放不下,终日沉醉于酒色财气,被五欲的锁炼紧缚,毫无自由,这才是真苦啊!”
未几,上人忽然问信众:“你们想不想开智慧?”
大家异口同声回答:“想!”
上人说:“那我可以传授一个专门开大智慧的法门。这是〈楞严咒〉中的两句密语,是玄中之玄,妙中之妙的法门。你们时刻诵念,心诚则灵,会很快地开大智慧。做学生的,如果考不到第一,也会考第二无疑。但这是秘密法,我传授给在场的人,但你们却不能擅自传授给任何亲友,因为每个密法有它的护咒神,你没有资格随便传法,否则会惹来飞灾横祸。各位要特别注意这一点。”
这是途中上人首次启开方便法门,信众感激不已,同沾法益。
在一位居士家里用斋毕,继续开车到离此地一个半小时的芙蓉市。芙蓉市也是华人的中心,广东人居多。驶进妙应寺,就是精采活泼的舞狮,敲锣鸣鼓的热烈欢迎。有些美国团员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种古风,耳目为之一新。
住持寂晃法师前来欢迎,把茉莉花环套到各人的脖子上。寂晃法师披着袈裟,威仪端整,令人肃然起敬。
在简短的欢迎茶会中,上人说了一席话:“我把自己称为一匹马,这匹马不是载着经书,而是载了一批人。访问团一行十人,这十人各能千变万化,自有变无,从无变有,总而言之,变幻无穷。中国有一句很吉祥的话,‘十全十美’,可以来形容这个访问团。今天‘十全十美”来到妙应寺,大家若拿出真诚心来,一定会有妙不可言的感应。”上人这番话,把数百善男信女也逗笑了。
妙应寺面积宽广,大殿后面除了厨房、饭堂之外,还设有诊所。寂晃法师还是一位中医师及针灸专家,每天来此诊所求医者甚众,满楼弥漫艾草的芬芳。寂晃法师每天从清早至傍晚,都是孜孜不倦、济世救民,精神可嘉。
几位记者已在等候上人。上人照例对新闻界不发表任何意见,总是由弟子或当地执事人负责接洽。今天却例外地答覆记者们的问题。他的言词锋锐,出语明畅,用深入浅出的道理,剖析佛教真谛,记者们听后,有皆大欢喜之感。
晚上,与李玉霖居士驶车到市政厅。此时大约有一千五百人聚集。讲堂里的椅子统统坐满了,只见人头钻动,一片哄闹。很多信众挤到走廊及门外,但他们都非常礼貌,彼此也不交头接耳,甚至连英语翻译时,仍是保持着一贯谦逊宁静的态度,求法之切,可见一斑。
今晚法会上,有数十位僧尼到会,大概时机到了,上人又再次讨论出家人应该时刻披上袈裟的问题。出家人搭衣,才现出僧人应具的威仪。单是穿上大袖袍子(海青)或短衫裤,并不足以示现比丘相。海青仅是唐代传下来的古服,并非出家人独特的衣着。
上星期在吉隆坡中华会馆已讨论过这个问题,随后多数的出家人都搭衣出席。有人说佛经里没有教人搭衣,其实经典律仪里,处处都教出家人搭衣。最普遍者,是〈毗尼五十三小咒〉里披袍搭衣的偈颂及咒语,经律上说得明明白白,佛敕弟子衣不离体,如鸟护翅,怎可以说佛经没有教人搭衣呢?
法会毕,信众都现出兴奋的微笑,在大家欢送下,我们驶车回妙应寺。
八月十二日 芙蓉
午间又是一顿丰富的斋菜,可惜有两位团员病倒了,不能与我们一同进食。果童泻肚,恒朝觉得混身无力,疲乏不堪,两人同在马六甲病倒。上人说他们都在打女孩子的妄想,被境界转了,就暂时失去了护法天神的卫护;“修道有如百尺竿,下来容易上去难;若能竿头更进步,十方法界任往还。”
修道是“差之毫厘,谬之千里”,丝毫不能马虎。若打一丝毫的妄想,律仪不修,道学不整,可能立刻招来严厉的果报及惩罚。就算上人不管,天龙护法也不准许我们放逸。
*  *  *
晚上的法会,仍是人山人海,讲场壅塞。上人开示之后,利用十五分钟来解答问题,以下是几则精华:
问:什么是“乘”,大乘与小乘有什么分别?
答:乘,就是一辆车子,可以载人。大乘可以载多一些人,小乘载少些人。众生根性各别,趣向不同,所以有偏向大乘或小乘之分。其实大小都是一乘,不要在此生分别心。
问:对于难调难伏的众生,应该怎样去教化他们?真的有世界末日吗?
答:应该用极度的忍耐心去教化他,直到他死的一天。至于世界末日问题,他死的那一天,就是他的世界末日。每一个人死的那一天,就是每人的世界末日。
问:世界上真有鬼吗?是鬼怕人,还是人怕鬼?
答:你既然问到这问题,已经知道有没有鬼的存在,何须再问?告诉你,如果人心里有鬼,就是人怕鬼;如果人心里没有鬼,就是鬼怕人!(全场高声喝彩,掌声雷动……)
上人对答如流,妙语如珠,信众无不广沾法益,皆大欢喜。
八月十三日 芙蓉
由昨晚开始,妙应寺的教友为了预备今天的午膳,忙个不休,整个厨房的食物堆积如山。当然这是信众的一番好意,但团员们目睹如此的花费,心里实在过意不去。午间有数十位僧尼前来应供,每人都搭着袈裟,一片庄严。
晚间,上人结束在此地的法会,临走时与当地教友说了这番话:“这个访问团,到处受到诸位的厚待,尤其是每天吃这么名贵的菜,大家都感到很难过。所以访问团已经决定:如果诸位还是烧这么多的好菜款待,我们整个团体就要罢工,实行打饿七了。修行的人一旦吃得太好,便不容易修行,我们吃不求饱,住无求安,不会要求什么好菜,每天只要有白饭、面包、几味青菜就足够了。修道的人,不应该在饮食色香味上用功夫。我从小生长在贫苦家庭,看见满桌好菜,又吃不下去,心里觉得怪难受。所谓‘富家一席酒,穷人半年粮。’在我还未出家,在母亲坟边守孝时,我已开始每天只吃一餐。当时日本人侵略中国,同胞被迫去做苦工的很多,吃也吃不饱,穿也穿不暖。当时我便发了誓愿,每天只吃一餐,把省下的,布施给没有得吃的人。从那天开始,无论冬天秋天我只穿三层布的衣服,把自己不穿的衣服,也布施他人。很奇怪,自从发了这个誓愿之后,我也不饿,也不冷了。东北的冬天,气温往往降到零下三、四十度,我赤着脚在雪地上迳自行走,也不觉得冷。当时就有很多人对我生出信心,要皈依我。”
*  *  *
今晚问答摘要:
问:有一位法师,认为经典上的“如是我闻”,应该改为“如是我译”,不知哪一句对?
答:说老实话,两者都不对。阿难尊者结集经典时,把“如是我闻”加到经典的开端,证明这是他亲闻佛陀所说。这句话并非佛陀本身说的。如果用“如是我译”,简直连字意也认错了。阿难只不过结集经典,他并没有翻译。提倡这一句话的人,只懂得标新立异,用别开生面的说法来吸引人,其实一点也不合法。
问:有些人说信佛不需要皈依三宝,这对吗?
答:就拿读书说吧,如果你想得到小学文凭,就要完成小学的课程;如要获得中学文凭,也得念完中学课程,假如你想在大学里,得到学士、硕士、或博士的学位,自然要完成那几个阶段必修的课程,经过考试合格才能得到学位。皈依三宝,道理亦复如是。
问:人究竟从那儿来的?
答:你看到米缸里的虫子吗?本来什么也没有,忽然却生出虫子,也不知道打那儿来的。人从真空而生,也是同样的道理。
八月十四日 金马仑˙三宝万佛寺
早晨,我们向寂晃法师暂时道别,启程回到吉隆坡,在此稍息,然后继续全马旅程的第二段。依照筹委欢迎会的安排,我们是游遍全马半岛一周,在九月六日才回到吉隆坡,举行盛大全国性的地藏法会。
今天在鹤鸣寺用的午膳,果然有点不同,几味素菜,一盂清汤,加上白饭、面包、水果,正合我们的口味,吃起来简单实惠,省了他们很多麻烦。
饭后便开车前往金马仑三宝万佛寺。
金马仑位于吉隆坡西北,离此约五小时的高原上,这是闻名的避暑胜地。我们渐渐驶进原始森林,空气顿然清新起来。路愈登愈高,愈爬愈险,恰似一条大灰蛇,环绕着峻峭的山道盘旋。一路只见苍松翠柏,参天古木,还有庞大的芭蕉、橡胶树,种种不知名的热带藤蔓,伸出长长的手指,舒展到路旁。高原海拔四千五百尺,山鸣谷应,峰峦起伏,车行到白雾云霄之际,顿有高处不胜寒之感。
行驶了五小时,到达三宝万佛寺,在白云深处,庙宇峨然耸立于五千多尺的巅峰。三宝寺于两年前举行盛大开光,是我们全程所见到面积最宏伟的梵刹。建设按照传统方式,一进门便有威勇的韦驮天将,及四护法天王圣像;继而进入大雄宝殿。镀金的释迦尼圣像在殿中庄严端坐,两旁供奉文殊普贤。文殊菩萨手持如意,高驾青绀色狻猊;普贤菩萨赫赫端坐金牙白象上,仪容万千,神态如生。大殿两旁还有地藏菩萨殿、准提菩萨殿、千手千眼观音菩萨殿等,无不殊胜美好。庙共三层,地下设有厨房及斋堂,上面两层是会议室,书斋及客房,大概可容纳千余人。
本庙方丈本道老法师正闭关,已经一年。随着远音尼师及转通法师陪同下,我们一行人到顶楼探关。本道老法师从关房拉开一线小小的窗口,与上人会面。老法师今年已八十高龄,见到上人,异常高兴,持具顶礼,我们也都在外面向老法师顶礼。
“大师的美誉,早已在国内闻名,此次幸得一会。啊!还带来这么多的美国弟子!”本道老法师对上人说。
“是,我已决定把万佛城送给全世界的佛教徒,法师闭关完了,要不要到那儿与我们一同工作?”上人回答。
“唉!我老了,这次闭关,是为了消除业障!”
“了即业障本来空,未了应须还宿债。我们也不要打扰老法师,希望您老人家好好地闭关,开大智慧。”
当晚上人开示,十分严肃地说:“有人问我,怎样去学佛?我回答他,要学佛,先要学做人,不要学做狗。若学做狗的行为,悭吝自私,将来一定变成狗。若学做人,现在是人,学好了做人,将来便可成佛。所谓‘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’,做人先要掌握着基本,道就自然地生出来。道就是修行的方法。又云:‘孝悌也者,其为人之本欤。’所谓‘孝’者,就是敦品立德。如果不把自己的品德人格修养圆满,连一个人也做不成,怎样去成佛?所谓‘人道尽,佛道成。’做人先要打好巩固的基础,譬如建高楼大厦之前,先要打好地基。如果用一栋小房子去比喻个人,高楼大厦就比喻佛。我们把小房子拆了,继而建筑高楼大厦,里面有几百层,包罗万象。佛法就是这样,无穷无尽,包含太虚。
做人应该‘言必忠信,行必笃敬’,在言词上要有信用,在行为上要尊重自己,你不尊重自己,旁人又怎能尊重你?一切不要随随便便,躲懒偷安,或者做些不能见光的事情。人道圆满,佛道自成,佛就是一个最圆满的人。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未成佛?因为我们看不破放不下,被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,地狱五条根缠得没有出期,好像胶水黏着,动弹不得了。如果真想解脱,便应该念兹在兹,行菩萨道,自利利他。”
*  *  *
问:跳童,扶乩等事,是否佛法的一部份?
答:一切法皆是佛法,皆不可得;也可以说,一切法皆不是佛法。总之,学佛要放下任何执着,扫一切法,离一切相。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皆不可得。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”学佛的人最忌有所执着,未学佛之前,还没有这么多执着,学佛之后,执着反而更多。其实万事万物都在说法。你若明白了,便恍然贯通;若不明白,便愈执愈深,愈执愈迷了。
黯然沉闷的气氛,在正法的火焰下溶散不少,殿中重睹光明。居士们本来愁戚戚的面上,呈现出笑容和无限希望,大家都纷纷向上人谢法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48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

八月十五日 怡保
一早,便下山前往怡保。怡保离金马仑约两小时,是个佛教徒中心。市面虽然不大,但山明水秀,风景宜人。城外好几个岩窟,巍峨屹立,有几分酷似昆明风光。有些出家人隐居穴处,跟我们同行的转通法师,就住在山上的一个小洞里。
我们先到观音亭用斋,然后前往紫竹林,这几天将下榻于此。紫竹林宽广幽雅,是个庄严清净的道场。住持继舜尼师,还有空慧、法航等尼师及十余位女居士,前来欢迎问讯。
下午举行了一个招待茶会,教友及报界记者,纷纷云集。想不到上人就在此时鸣大法鼓,响大法雷:
“我是个不懂讲话的人,一开口,便说人所不愿意听的话,但虽然人人讨厌,我却不可不说。佛教目前患上一个绝症,犹如癌症,正在与死亡挣扎。这是什么病呢?是自私自利的毛病。在佛教里,无论南传北传,都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,掩耳盗铃,自欺欺人,所以我常对我的弟子说:
真认自己错,莫论他人非;
他非即我非,同体名大悲。
如果我们在佛教里,只懂赞叹自己,毁谤旁人,不承认己过,他人又怎会对我们生出信仰心?人家供养三宝时,已半信半疑,如果再令他们误会,佛教又怎会兴盛?
自从我出家后,我便洞悉佛教不兴盛的原因:
第一,佛教里忽略建立良好的教育制度,没有从事文化交流及宣传工作。我们要研究:为什么其他宗教这么兴盛?就是因为他们在教育及文化交流上用了一番功夫,例如天主教或基督教,把《圣经》翻成各国语文,在世界各地创办水准优良的小学、中学、大学,教誉当然一天一天高起来。
第二,我要提倡,出家人不储蓄私人财物,应该把财产贡献给公家,为整个佛教做事。我曾经发了一个誓愿,要把三藏十二部经典,翻译成外国语文。这是一个艰钜的使命,必要有国家支援,才能圆满完成。一九六二年,到了美国,隐遁了一个时期。到了一九六八年,与一班西方学者开始研究佛学,佛法便在西方初露曙光。中美佛教总会、国际译经学院,相继成立,历年来从事翻译经典及弘扬正法的工作,不问有无收获,只管努力耕耘。因缘成熟时,万佛城便诞生了,实在不可思议。
这城市是四十年前,美国政府最富裕时,不惜财力物力,动用八千万元建设的。估计今时如果重新兴建,恐怕十五亿美元也不够。这城面积二百四十英亩,有七十多栋上等材料的建筑物,可容纳大约二万多人。除了法界大学,我们已创办了育良小学、东西医疗诊所,此外还有安老院、育儿院、中学、职业学校等在积极筹备中。育良小学已成立三年多,宗旨是提倡孝道,培植青年人,改造人心。
我愿意把万佛城贡献给全人类,以及全世界的佛教徒。各位知音人士,应该尽力支援,每个佛教徒,都有责任把佛教兴起来。我们若不脚踏实地,稳固基础,将来就经不起考验。
因此这个访问团,日常是依照美国庙上的规仪,每天作早晚功课,用斋前念供养赞,不是出外便忘了修行。如果马马虎虎,与一般在家人无异,出家做什么呢?若不超脱凡夫的境界,怎堪称人天师表?
我刚才说佛教患了癌症,便有人忧虑起来;佛法快要死亡了,怎么办呢?不要怕,我既然说佛教有病,也有治疗的药方提供出来。我们应该破釜沉舟,洗心革面,破除迷信色彩,消灭自私自利。我们应该出家人重立新宪法,佛教就会有生命。还有:
(一)教徒不要抽烟、喝酒、吃麻醉药,因为抽烟喝酒等都是只有百害,而无一利。
(二)佛教徒应该勤持五戒十善,不要在三宝内挑拨离间,妒嫉障碍。所谓‘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;自净其意,是诸佛法。’佛教徒若能改去旧的习气毛病,佛教一定大放光芒,回复本来的清净庄严。”
这番话有如暮鼓晨钟,发人深省。也顿时引起报界及佛教团体的骚动,在场的听众无不议论纷纷,好不热闹。但上人这番话,绝无半点造作,也不是故意制造气氛。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苦口婆心,观机逗教,对症下药;他并非责备他人,而是常常责怪自己的短处。
*  *  *
跟着有十余位佛友发出一连串的问题:
问:如果有人杀鸡杀鸭为生,有何方便法门来劝解他们?
答:凡是从前做错的事,知道错后,就应该改过。所谓:“过能改,归于无”,菩萨不见众生过,戒律是要你本身甘愿受持。诸佛菩萨绝不会故意布设陷阱留难你,令你堕到地狱去。以前若犯了五戒,而今不再犯便好了,“知过能改,善莫大焉”。“以前种种,譬如昨日死;以后种种,譬如今日生。”至于食肉,有人解释“肉”字:“众生还吃众生肉,仔细思量人食人”,为什么一定要靠杀生来维持生活呢?如果是我,宁可自己不生存,也不会宰杀其他众生。
问:有些人虽然不吃素,却不吃牛肉,为什么?
答:孟子说:“见其生,不忍见其死,闻其声,不忍食其肉”,《楞严经》又说“人死为羊,羊复为人”,不单是羊,猪牛马亦复如是。凡是畜生,蠕动含灵,皆具有佛性,所以说:“一切众生,皆有佛性,皆堪作佛。”不要说人,就算一只蚊子,虽然欢喜喝人的血,但你伸手要打它时,它就立刻飞了。没有一个众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。牛既然帮助我们耕田,有些人便不忍吃牛肉,“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”。但南传的僧人,托钵乞食,随施者供养之肉类,若是“不见杀,不闻杀,不为我杀”,可以进食。
这一席欢迎聚会,变成一项轰动的新闻,在佛教里掀起了很大的波澜。连日来,有人称我们是佛教的“胜利军”,或“强心针”,但我们毫不自满,只本着真心老老实实地履行佛陀教诲。金山寺的宗旨,素有“正命是僧事”的口号,但是不能纸上空说,而是要躬行实践,行解相应,先把自己的毛病改去,才能以身作则,做他人的榜样。
*  *  *
今晚在紫竹林开示,听众有一千多人。庙里座无虚席,很多人都被挤到街上去。
上人的开示:
“各位善朋友,各位恶朋友,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。为什么呢?如果你们已经行善,就应该比以前更精进;要不然现在既然是我的好朋友,就要改过自新,向佛教光明的大路迈进,不要再彷徨了。最基本的,不要再抽烟、喝酒、赌钱、吃麻醉药。
“如果能遵守规矩,依教奉行,真正的智慧就会现前。所谓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’我在十六岁时,已经开始讲解《六祖坛经》。当时,我觉得有些人把南顿(六祖)及北渐(神秀)两个宗派分得太明显了,就写了一首偈:
顿渐虽殊,成功则一,何分南北?
圣凡暂异,根性却同,莫论东西。
渐是顿中之渐,顿是渐中之顿,其实两者相依,你若不渐渐的修,也不会有顿悟的一天。圣凡虽异,但每个众生皆有佛性,皆具足如来的智慧德相,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。如果老实地修行,就可以从凡夫地,一跃而到圣人的领域。
修道最忌执着,不要执于禅而违于禅,执于净而违于净,执于律而违于律,执于教观而违于教观,执于密而违于密。所以,我十六岁那年又写了如下的一首偈颂:
万物因道生,得者自通灵;
悟彻个中理,菩提不减增。
我们做人不要被境界转,应该人来转境界。一九七二年的冬天,在金山寺打了一个〈六字大明咒〉的诵念七,数十个美国人,一连七日昼夜不停的更替持咒。隆冬的三藩市很冷,尤其是金山寺,没有暖气设备,素有‘冰窖’之称。当时我就写了一首〈宇宙白〉作为纪念:
‘冰天雪地,无数条小虫,冻毙且蛰眠。’小虫就是妄想,专心念咒把妄想都冻死了。
‘静里观察,动中审谛。龙争虎斗常游戏;’动静一如,细心观察,便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境界现前。
‘鬼哭神嚎幻化奇。真实义绝言,不思议,当进趋。’打坐时有诸多境界现前,变幻无穷,但真正的佛法是空一切相,了一切法,不可以心思,不可以言议。
‘大小泯,内外非;微尘遍,法界周,囫囵个圆融。’这时候无大无小,非内非外,真理已遍虚空法界如微尘许的国土,万物也互相无碍,圆融透彻。
‘双拳打破虚空盖,一口吞尽刹海源。大慈悲普度,流血汗,不休息。’大丈夫的气概,浩瀚宽广,宁愿蹈火赴汤,还是悲天悯人,普度群品,菩萨永无厌倦的时刻。(掌声热烈)
问:念佛与持咒,应该怎样去念或持,两者功德有异吗?
答:无论念佛或持咒,功德一样。最要紧是专心至诚,达到一心不乱,便自然有道交感应。
八月十六日 怡保
早上先到东莲小筑,继而开车到霹雳洞用餐。
这些岩洞是怡保闻名的风景,投机人士把山洞粉饰一番,做起游客生意来。本来,天然的岩窟,一片自然,兴建道场未尝不可,但一经人工修饰,却变成俗不可耐。犹如一个美丽的乡下姑娘,抹上满面脂粉铅华,变成妖冶狐媚,失去所有的自然美。
岩洞又深又高,几十尺的峭壁,都是峥嵘凸凹,奇形怪状的钟乳石。洞里设有很多佛菩萨;巍然矗立的四天王,观音菩萨、地藏菩萨,及“笑脸儿”弥勒菩萨;但里面却无丝毫道场的气氛,仅是个观光地区而已。在亚洲目睹很多寺庙,都是名符其实地倚佛食饭、赖佛穿衣;这就是佛教将要灭亡的一面镜子。试想想,一般知识份子,或者未曾接触佛法的人,来到这些地方,只见人在一边拜佛,旁边就有人毫无禁忌地抽烟,污染空气,什么殊胜庄严,也荡然无存。人家又怎么对佛教生出敬仰心?
今晚主讲《地藏经》〈利益存亡品第七〉。会中莲友虔诚谛听,顶戴欢喜。地藏菩萨施予裟婆众生的恩惠,太不可思议了。
法会毕,将近十一点了,但信众仍旧熙来攘往,喧哗徘徊,直至凌晨方才离去。大家对来自美国的佛教访问团,怀有特别的好奇心,也寄予特别的期望。
八月十七日 怡保
早晨下了一场大雨,把空气洗涤一新,窗外传来淡淡的茉莉花香。万籁俱寂,纯真的天机,冥合自然。静静地,四周一片翠绿,在晨曦下滋长。宇宙造化互相创作,轮流更替,盖天下万物,无不当机说法,山泽河流,何处不是禅机?
恒贤尼师这几天精神紧张,因此早上开例行的会议时,上人便谆谆善诱地劝道:“你们谁也不要终日闷闷不乐,愁眉不展。凡事要看得淡泊,如梦如幻,应该轻轻松松地处之泰然。世上一切皆是虚妄,只要尽自己本分就好了。人生到世上来,就是要还债。”
*  *  *
一位年青的女信徒问:“我应该出家,还是在家修好呢?”
上人回答:“如果可以放得下,就应该出家。”
     “但家母年老,我要照顾她……”
     “那就还不能放下!”
*  *  *
“心忘罪灭两俱空,是则名为真忏悔。”若能真正忘了自己的罪业,即是过去心,现在心,末来心均不存,对任何境界都纤尘不染,罪业也即时一笔勾消。这才堪称为真忏悔。
*  *  *
“万事万物说妙法,一沙一尘契真心。”
在二楼,设有一个小佛堂,供奉观世菩萨圣像。每天早晨六点左右,和晚上临睡之前,有一个小女孩在坛前礼佛。女孩大约七岁左右,黑白分明的眸子,浏海下藏着一个小酒窝,高声的念诵“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,救苦救难,普济众生……”。念完一遍就顶礼,如是者数十次,早晚一样。
早上九点前往居士林,很多善男信女,纷纷齐集,虔诚求法,上人的开示:“身为佛教徒,要亲近、尊敬、供养善知识,护持三宝,不要频频造罪业。我在美国的志愿是铸造佛像,但这不是用金、银、泥、铜来造的佛像,而是活佛、活菩萨、活罗汉、活祖师。在金山寺和万佛城,我素来不随便地出来迎宾待客;如果总是与外人打交道,那里还有时间修道?”
*  *  *
午间,应宗鉴法师之请,前往三宝洞用斋。三宝洞与昨天的霹雳洞大同小异,游客气氛很浓。用斋毕,宗鉴法师演讲中,说他明年有意思组织访问团来美弘法。上人立刻回答:“好,我们一定欢迎,但事先要声明,团员来到要守规矩,做早晚课,如法修行;不吃肉,不抽烟,不喝酒,我们才能接受。为什么呢?过去有些访问团来到金山寺,老实说,我对他们的表现不大满意。不但不作早晚功课,更有些出家人,有的戴上假发,有的穿上西装,逛到唐人街,吃喝玩乐,大鱼大肉吃起来。偏巧给我一些美国在家弟子碰个正着,这些美国人愣住了──你看,羞不羞人,这算什么的好榜样?”
“所以,我欢迎你们组织访问团,但先要约法三章,不是来观光便忘了修行,你们赞成吗?”博得满场热烈掌声。
晚上,在紫竹林举行大规模的皈依仪式,有一千多人皈依。居士们兴高采烈地跟我们说:“这规模破了怡保有史以来的纪录!”
上人告诉他的新弟子:“皈依我之后,必要改过自新,重新做人。佛教徒不依教奉行,就等于没有皈依三宝一样。等我走后,一定有很多人骂我毁谤我,你们应该怎样?是不是用棍子来打这些人?不是;你们应该对他叩几个头,说:‘你说对了,我的师父是很愚痴的,现在我要向你这位不愚痴的人叩头。’这样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。明白吗?”大家都拍掌赞成。
八月十八 实兆远
一早与紫竹林各位尼师道别,开车前往实兆远。这是个小村落,人口只有数千,是鹤鸣寺筹委会总秘书黄逢保及图书馆管理员黄良琴的家乡。经他们热忱的恳求,上人答应来此地过一宿。
在都市中奔波好多天,而今到了田园村落,觉得另一番风味,精神为之一振。踏上羊肠小径,一路上芳草青青,杂花遍野,藤罗掩映。走进无数里的树胶园林,蟋蟀在浓荫下引吭高歌,白云在天边舒展驰骋,只见一望无际的田庐茅舍,农夫正荷着锄头,推着稻草车,车轮辘辘地印在赤红的泥梗上。万物正活泼地滋长,交织成灿烂的美景。尽山河大地,何处不是本地风光?
下午来了数百人,期望上人为他们加持祝福。我们团员先开示,到晚上上人才登上法座,开示佛理。他用风趣的公案,生动活泼的讲解六道轮回,五戒十善,六波罗密多的教理。数百村民济济团坐,无论白发苍苍的老翁,血气旺盛的中年人,粉脸朱颜的孩童,都拿出纯朴天真的诚心来亲听法音。
访问团到任何地方,上至达官贵人,下至平民百姓,无论是都市的知识份子,或农郊的村民,上人都是悲心切切,循循善诱。其他团员常有机会开示,但未到达“应时说法,因病予药”的圆满阶段;有时说得过火,有时又不及。真正的无碍辩才,用不着任何雕琢,而是源于自性光明,如来智慧藏。刻意美饰言词,反而会弄巧反拙。
故古语曰:‘聪明乃是阴骘助,阴骘引入聪明路;不行阴骘使聪明,聪明反被聪明误。’就是这个意思。
法会毕,有数百人皈依。一个平静的小村落,溶化在佛法的鼓舞和希望中。
八月十九日 太平
一早又出发,前往太平。行车一个小时,便到达当地的佛学院。太平风光优美;绿野平铺、百花争妍,群峰紧叠,起伏有序;湖光山色,互相辉映──一切一切,构成柔美和谐的画面。
太平佛学院,是一栋有百多年历史,面积宽广的楼房。佛学院设有佛学班,分小、中、高三班,有百余学生。主席王振教居士前来欢迎,跟着,便愉快地一同用午餐。
下午,在一班居士邀请之下,我们到市外观外。平常我们每到一个城市,绝少观光。第一,根本没有时间:每天除了旅途上的出入往返,还有很多文章、纪录、翻译及公共关系的工作。第二,我们各有各的修行法门,每个团员都有他的岗位,毫不苟且,时间总是排得满满的。上人更不用说,素来不观光、不拜客、不应酬。三步一拜的恒实和恒朝法师,尤其精进,不贪图玩乐,把功德全部回向给法界众生。下午,他们在庙前花园,绕着一棵菩提树三步一拜,不久,居然有百余居士前来参加,随着他们拜了整个下午。男女老少尽心竭意,这种无言的交换,煞是感人。
八月二十日 太平
所谓“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”,修行途中,没有一时刻可以懈怠。修道必要持之有恒,不可间断,否则纵修恒河沙劫,仍是烹沙求饭,无有是处。我们的程式表,挤得愈来愈紧,也可以说这是天龙护法默默的安排,助我们一臂之力,好让我们分秒不浪费。
到了太平,晚上已觉得附近有点不大对劲,不是说道场本身有什么不轨,而是佛学院山背后,传来一股慑人的寒气,令人悚然屏息。其实,山妖水怪这回事,绝非空泛之谈。但话又说回来,净治其心,不存邪念,时刻都有天龙护身。牢守心头,不留空隙,魔障又何从入手?
上人的教诲:“你们遇到什么境界,应该用妙观察智来审谛是非,衡量其来龙去脉,不要被境界转了。人不可貌相,有时相貌堂堂,衣冠楚楚的人,反而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。故凡事要小心谨慎,提高警觉,否则魔障便会乘虚而入。”
今天刚巧是星期六,佛学班有二百多位孩子,等候着上人开示。上人对他们说:“你们不要怕鬼。为什么呢?鬼也是众生之一。你不做亏心事,他也不会来打扰你。如果你能够见到佛,也能见到鬼。鬼也可以成佛。如果去修行,将来会转人,尽人道后,便会成佛。佛是人成的,鬼也是人变的,万法唯心造。”
在美国及亚洲目睹一个情形,就是青年人对上人的信心,是一片天真诚恳。而上人对老少上下一视同仁,平等爱护。很多老年人,在法水滋润下,顿时显得年青起来。人说心老了,这个心是尘境相对的心,非寂照圆明的常住真心。如果能热爱生命,舍己为人,花甲高龄的人,也会变得青春愉快。
晚上在几百信众前,上人传授了开智慧法门,及大悲陀罗尼四十二手眼的手眼法门。四十二手眼是观世音菩萨历劫修持的秘方,圆满功德后获得千手千眼,普济众生。这是千戴难逢,玄妙绝顶的法门。上人这次大开方便法门,普广传授与数千人,是因为此地佛友善根深厚,宿因成熟,马来西亚的信徒有福了。
八月二十一日 槟城
早上从太平出发,前往槟城。此是大马半岛北部的一个小岛,亦是文化及佛教中心。行车两个小时,再转搭渡轮,二十分钟后,便到达著名的“花园城市”。以后几天我们将住在马来西亚佛教总会。此会规模宏伟,楼高三层,讲堂可容纳数千听众。
竺摩法师率领数十位法师,前来迎接访问团,并亲致欢迎词。上人在用餐时,微笑地说了如下的话:“我们这次来到槟城,如果能开一点悟,甚至一微尘许,也很值得。”
我们的旅程又进入另一个阶段。沿途一直很顺利,但有时候也有逆境。进道过程中,顺逆不是携手并肩的吗?一切都是相对法,能够“顺逆一如”,就是好消息!所谓:
魔是磨真道,真道则有魔;
愈磨愈光亮,光亮更要磨。
磨得如秋月,空中照群魔;
群魔照退了,现出本来佛。
槟城是个优美的城市,市面不大,但设计另有一番别致。城中翠丘绵延,绿野一片,青草细嫩如柔毡。房宇一行一行的如图案陈列,精巧玲珑。汽车沿着海堤的公路滑行,一路见到挺立的梧桐,舒展雄毅的枝桠;海鸥两三,正在空中飞翔,碧波荡漾,如熠熠浮金,在煦阳的反映下,恰似嵌在蓝空中的一幅壁画。
晚上法会在佛教总会举行。这是马来西亚佛教青年总会,槟城是全马佛教中心。除了梵刹遍布,僧伽云集之外,一般有为的青年人,在这儿实践宣扬佛教的理想。今晚到会者有二千多人,先由竺摩法师致词,继由佛总代表真果法师,南传佛教代表锡兰匕玛丹纳法师,佛青总会会长陈颖椿,世界佛教友谊会槟城分会主席邱隆汉,以及槟州首席部长代表许岳金逐一致欢迎词。好一番风云际会,庄严祥和的气氛。
上人开示时,积极呼吁佛教徒团结一致,不要再煮豆燃箕、肝胆楚越。要除却个人的自私心,克己复礼,才可以重振佛教目前的衰颓局面。上人大约二十年前来过槟城,这次旧地重游,特别高兴。
很快地,话题又扯回到出家人不搭袈裟的习俗。本来,搭衣才是现比丘相的威仪,但习焉不察便成风,时到今日,反而有很多人认假作真,拿不是当理讲。
有人问上人,如何教化美国人,上人便把他一九六八年在三藩市举办暑期班,在美国首次讲讲演《楞严经》的情形,简略叙述一下,又把他不准三藩市地震的故事,风趣地重述一遍。十一点了,台下听众愈听愈兴奋,精神抖擞,情绪热烈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50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八月二十二日 槟城
大清早七点半,竺摩法师便带我们到各庙参观,第一站是佛总会隔壁的三慧讲堂。跟着去了观音寺,与真果老法师结缘。本来上人一向的宗旨,是不拜客、不观光、不应酬的,但当事人已经预先安排今天的节目,我们也随其自然。
稍后,来到观音亭,听说是槟城著名“梵刹”之一。怎知一踏进庙里,只见供桌上摆满鸡鸭,香火浓郁,把眼泪也逼了出来。门前数间香烛铺,挂满纸扎飞机楼房,琳琅满目,占卦问卜的生意,更是门庭若市,喧闹不堪。团里的美国人看到这个情景,不禁愕然:佛徒怎可以利用佛教经商谋利?
之后,我们前往极乐寺。此是东南亚一带著名的伽蓝,由妙莲老和尚在七十多年前兴建。该寺位于槟城鹤山上,占地三十余亩。四周群峰环抱,凝烟滴翠,玄鸟麋鹿,隐居深处。天然的润饰,令这个丛林酝酿一股灵秀之气。该寺殿阁依山麓建筑,重楼复阁,叠叠连绵,气象万千。从山腰到山门有几百石阶,首先来到观音菩萨大殿。殿旁有放生池,数百龟鳖鱼群,在水中嬉戏。继而进入四天王殿,殿中供奉笑脸弥勒菩萨。再上一层楼,登上大雄宝殿,殿中端坐三尊威严的佛像,旁奉十八罗汉,雕工精美,唯妙唯肖。
殿前的钟鼓楼台,正在大击犍椎,欢迎来宾。主持白圣法师不在,但觉斌法师及其他数位法师,带着我们游览一圈。在阅藏楼旁,他们与上人很亲切地交谈起来。闲谈之际,才知道虚云老和尚曾在此地闭关。
临别时,瞻仰了万佛宝塔。这塔有七层高,塔身款式是由中、泰、缅三种色彩混合而成。塔壁满嵌佛像,颇有一番气势。从高台凭栏远眺,四周山峦连接,流水琤琮,素有“花园城市”之称的槟城,尽人眼帘。此时,想起东坡逸士的“溪声尽是广长舌,山色无非清净身”的雅句。身处幽的美境,真有几分消遥世外之感!
午间,前往妙香林寺用斋,广余法师兴高采烈地带着我们参观尚在建筑的新庙宇。他老人家近年来倾尽财力物力,大兴土木。尚未落成的寺庙,颇有琼楼玉宇、珠宫贝阙之势:义大利运来的大理石,嵌金的砖头,彩色的瓦砾,纷红骇绿,令人目不暇给。
“我为了这个庙不知费了多少心血!”广余法师说。
上人淡淡一笑,轻声说道:“我们暂时不造庙,先造人、造活佛、活菩萨,你看怎么样?”
广余法师笑着点了点头。
饭毕,再访祥空法师的法华岩及会航法师的香严寺,才回到佛教总会。
槟城是个漂亮的城市,如果喜欢观光的人,单是参访庙宇就已经五花八门,包罗万象。但我们发觉,秋月为执着形相,精神便趋于涣散,不能集中。身为学道的人,对这个危险的陷阱,不可不防。自无始劫以来,我们不是因为声色深缚,爱染所钩,久习系缠,难得脱离吗?
午餐时,上人忽然轻描淡写地提起:“无论吃什么,是好吃的不好吃的,对我来说,都是一个味道。不是好吃的东西便多吃一点,不好吃的就搁在一边不吃,在分别上用功夫。单是证了初果的圣人,就不入色、香、味、触、法。”
*  *  *
晚上,到槟城佛教会开示。进入大雄宝殿、释迦牟尼圣像,庄严矗立,两旁供奉观音及地藏菩萨。圣像均从义大利运来,下面还有大理石雕刻的宝莲华台,技工精巧细致,另有一番慑人的气魄。
后院的大讲堂,已有一千五百人聚集,此地华裔福建籍居多,男女老少,各适其适:身穿长衫马褂的长者,白袖黑灯笼裤的中年妇人,衣着入时的商贾,花枝招展的时麾太太,天真烂漫的小孩子──大家济济一堂。
*  *  *
上人开示:“十年前,我曾在这儿住宿一夜,这次见到你们有似曾相识的亲切。我们从无量劫以来,本很熟稔,但因为执迷不悟,故这一次与多生多世的眷属亲友重逢,还以为素不相识哩。但无可否认,在我们意识中,潜伏着一种密切的感觉,这是往昔种下的善根。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,但因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。
我们佛教徒所犯的最大错误,是不肯研究真理,以盲引盲,让无明庶盖了智慧。我们应该开拓自性的智慧矿,取出般若智慧,才能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。
有些人纷纷在外面说金山寺是修苦行的,这一点我们不同意,为什么呢?因为大家自愿去修,既然甘心情愿,又怎么说是苦行;其实我以为,说‘乐行’倒很适合,譬如三步一拜他们愈拜愈轻松,愈拜愈舒服,你叫他们一天不拜,那才‘苦’了他们哩!
美国金山寺的出家人,有很多日中一食、夜不倒单,或持银钱戒;但他们都是自愿这样修持。为什么修行时宜吃得少?所谓“知足常乐,能忍自安”,吃得少、欲念也少,欲念少,就不会做出种种颠倒不合法的事情。
至于晚上不倒单,并不是不睡觉的意思。人人都需要睡觉,但我们不躺着睡而已。我们白天做很多工作,到晚上太疲倦了,不用躺下来,立刻就睡得着。
佛法没有什么特别,只要躬行实践,把自己布施给全人类,为全世界服务便是。有人说:“出家人每天只吃一餐,太胡闹了。”要知道人吃得愈多,欲念也生得愈多。出家人有时会打女人的妄想,一面修行,一面戴假面具,有什么功效?如果你每天只吃一餐,连打妄想的精力也减了很多。你们知道美国人民族性格刚强、难调难伏,怎肯接受我的教化?原因就是他们看见我已把五欲看破放下,否则哪会愿意跟我出家修道?
说到钱,我生平见过不少,东来西往,我也不贪。至于色,面临任何美色,也打不动我的心。说到名,我早就说我是一只蚂蚁、一只蚊子、一匹马。如果我贪名,我又怎会肯用这一类的名词来形容自己?名字我有很多。在东北叫‘活死人’,后来又叫‘安慈’、‘度轮’,来到美国又叫‘墓中僧’及‘宣化’”但没有一个名字是真的。至于我真的名字,也不会告诉你。在这次宾会的标语上,你们很客气地称我‘宣化上人’;其实,称为‘下人’较为相宜。我是甘愿走在人人之下。论到吃,无论好吃或不好吃,对我都是一个味道。至于睡,我几天不睡没有什么问题,但要我睡几年也未尝不可。
因此,我是一只无名的蚂蚁,你们若真的这样来看我,我会很高兴的!”
法会结束时,快十一点,听众都是满面笑容。上人的话,脍灸人口,动人心弦。
八月二十三日 槟城
今早在预定的程式表上,大大地改变了。我们在槟城逗留的几天,节目原本排得满满的,不是去这间庙上参观,就是去那个庵堂用斋,每天要去八、九个地方,恍如旅行团走马看花般热闹。上人一向对这种风俗不同意,因此昨天已郑重声明,不再拜客。老早在访问团来到马来西亚之前,上人已来函与当事人说清楚,他一向的宗旨是不拜客、不请客。为什么呢?“因为我是个出家人。出家之后,就应该收拾身心,不要像在家人一样,到处交际应酬。如果我还是要这一套,与俗人何异?不管其他法师怎样,我就是这么古板的,你们青年人应该革除佛教里不正当的行为,不要只仿效老骨董。出家是为了修清净行,如果出家后还不出尘,算是什么样的出家人呢?”
不求声色香与味,亦不希求诸妙触;
但为救度诸众生,当求无上最胜智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回向品》
到处应酬观光,是很容易打发时间的,但对我们这个团体来说,却不相宜。上人坦白地对理事们说:“你们不要以为我们在房里休息或睡觉,我们的工作太多啦。每个团员都守任固定的岗位,他们也不躲懒偷安,贪图享受。”
*  *  *
早上,我们先到竺摩法师主办的菩提小学及中学,然后到了一个缅甸寺。午间到双庆寺,与住持如俭法师用斋。
晚上到慧音社讲《地藏经》。那里一千多人恭候法驾,随后信友愈来愈多,理事居然把庙门锁上了。我们早不知道,否则会要求他们把大门开放,让信众站在外面,也有闻法的机会。
八月二十四日 槟城──北海
这个访问团到了槟城,可以说掀起了一场风波。佛教团的活动,在这儿根深柢固,想不到从美国吹来的一阵风,轻松地把多年的老风俗转移一番,焕然一新。
午间去北海祥空法师处斋,然后再返槟城,晚上仍旧回到北海,在光华小学礼堂开示。听众一千余,在座有很多年青人。
今天晚上的问题摘要:
问(一个青年人发问):修道为何要断欲,怎样去断?
答(上人瞪了他一眼,声音宏亮地反问):你问这个问题,究竟是什么意思?究竟想不想断?如果只需要问一个问题,就能断欲,那可太容易了。不要说你,身为一个在家人,不容易断欲,连不少出家人也不易断。断欲,不是问一问就罢休的。人为色欲而生,也为色欲而死。你从父精母血里出来,色欲是脏秽不堪的东西,而人还是想从那条路死去,真正想断欲,必要回光返照,下一番苦工。
问:什么是“转妙法轮”?用何力量去转?
答(于教授代答):我先问问你,你能见到这个法轮吗?如果未见到,又怎知它在转?所谓法,是诸佛菩萨虚空法界的知识宝藏。法轮不是用手转,也不是用脚转,而是用心去转。(全场鼓掌)
问:成佛之后,又怎样办?
答(于教授):我问你,肚子饿时怎样办?是不是吃饭去?做人有烦恼时怎样办?就要修行去。填饱了肚子之后,就不用再吃,因为满足了。修道圆满,成佛之后,亦复如是。
问:上人从香港到美国,教化美国人,是用什么方法。
答:我从美国来到马来西亚,是用什么方法教化马来西亚的人?(全场大笑,热烈鼓掌)
八月二十五日 槟城──居林
今天午膳是拿督(太平局绅)刘惠城伉俪供养。白圣老法师刚从泰国过境,也前来应供。此外,还有数十位诸山长老:竺摩法师、真果法师、广余法师、如俭法师、会航法师等在座,大家畅谈甚欢。饭后上人与诸位大德谈笑风生地聊起来。不久,话题又扯回到出家人不披衣的风俗上面。上人很幽默地提供他的意见。他的宗旨,绝不是要扰乱他人,而是用自己诚恳的真心,与大家切磋研究。谁批评他的错处,他都乐意接受。
讲到年老将至,教化美国人多么难,上人便强调:“不要怕难!我这人就是这么奇怪,愈难的事,我愈要做去。”白老也不禁微笑点头附和。
我们在马来西亚,今天算是最多的出家人聚集一堂。当释子能和谐共处,无拘无束地讨论改良佛教的方针,令我们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。树大根深,风行草偃,上人常说:“我是一个才疏学浅的人,不是以道感人,以德化人,但我凭着最真诚的心去待人接物。人家愈对我不好,我愈对他们好;人家愈骂我,我愈对他关怀。”
*  *  *
今天我们的时间表排得很挤;可是,手上有愈多工作,就愈少机会打妄想。饭后,先去锡兰寺开示。住持南传匕玛丹纳法师及数百位青年学生,正在等候,上人的开示如下:
“佛教徒的毛病,是各自为政,互不关心。没有人肯承认自己的错处,反而互相排斥,拨弄是非,故我常对徒弟们说:
真认自己错,莫论他人非;
他非即我非,同体名大悲。
每个佛教徒不应该把责任推卸到旁人身上。如果我们骨肉相残,煮豆燃箕,就变成不孝的佛弟子。例如,目前北传佛教称自己是菩萨乘,但出家人连衣也不披,时间久了对自己的错处,也不醒觉;而南乘又强调:大乘根本不是佛教。南北就这样同室干戈。佛教本身已有种种问题,对待其他宗教的反应,更不用说了。
我们是否毫无惭愧,对别的宗教只懂得小心小量?在我所提倡的佛教,不管人信不信佛,我也包括他在佛教里。佛说:“一切众生,皆有佛性,皆堪作佛。”无论哪一个众生,信不信佛,也都具有原本的佛性,我们又怎能否认他不是佛教徒呢?《华严经》的境界,是尽虚空、遍法界的。没有人能跑出法界之外。你信不信佛,是时间的问题而已。今天你不信,明天或许你会信;明天不信,可能下个月会信,下个月不信,可能明年会信;今生不信,或许来生会相信;这个大劫不信,可能下个大劫也会信。没有人能保证,说你永远不会信佛。你不可签这类的合同。故我可以等你几年、几世,甚至几个大劫,有一天你总会相信。
再举一个例子。比喻在桌上有酸、甜、苦、辣、咸的几味菜。你今天喜欢吃酸的,明天可能喜欢吃甜的,人的胃口时刻会转变。这五个味道,好比各大宗教,你今生喜欢这个宗教,来生也许会喜欢另一种。因此我们应该把心量扩大。地球日渐缩小,佛教徒应该团结起来,造福人类。”
*  *  *
跟着是问答时间,一个青年霍然站起,用粗犷高昂的嗓子,歇斯底里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,所问的既无关痛痒,上人回答后,他还不肯罢休。从此人语气,知道他并非来学佛,而是一个激烈份子,趁机扰乱。上人却漫不经意,从容不迫地说了一句:“在佛教里,最紧要的是不做土匪。”
其他问答选萃:
问:《阿弥陀经》说众生能持佛名号者,可以带业往生极乐世界。但佛教里又强调人要自立,自力更生,才能成佛。这两个道理不是互相抵触吗?
答:当你念佛念到一心不乱时,我问你:是佛在念,抑或人在念?我相信还是靠你个人下的苦功。念佛不是一边念一边打妄想,而是念到心与佛契,根境双泯,与道合一,才能往生净 土。不是说不用半黏功夫便能成佛,成佛还是要靠自己。
问真有命运这回事吗?人有没有能力操纵命运?
答:“君子有造命之学,命由我立,福自己求,祸福无门,唯人自招。善恶之报,如影随形。”君子可以创造及改移自己的命运。一般俗人不懂,硬以为凡事皆由天定。但你若有信心毅力,可以从凡夫地一念跃至佛地。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,未学佛之前大可以先占占卦,看看自己有没有成佛的机会啦。故命中的善与恶,没有铁定。如果你是大善人,或大恶人,你所做的已超出普通人的范围,你的命运也与普通人的不一样。
*  *  *
跟着去赴下一个约会,上人在槟城马来西亚理科大学佛青会开示。在场已有六百多个学生,精神抖擞地云集。好几个团员先作了简短的开示。这班大学生与我们年龄相近,彼此很自然地觉得有一种心领神会的亲切感。与这班充满朝气,头脑灵活的青年交谈之后,发觉他们很愿意接受新的佛教。真正的佛理无他,也是科学,也是哲学,也是心理学,也是逻辑学。佛法是无所不包,无所不容的。
上人的开示如下:“今天见到这么多青年朋友共聚一堂,我心里高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;反过来说,或许可以讲得特别多一点。
其实万事万物都在说法,桌子在说桌子的法,椅子在说椅子的法。昨晚有人问什么是‘转妙法轮’?万事万物都在转法轮,人在转人的法轮,狗在转狗的法轮,猫在转猫的法轮。你若明白了,就听到明白的法;你若不明白,就听到愚痴的法。
我的话虽然很简单,但你若能真用它,就一生受用不尽。真的明白了,便不会被名利冲昏了头,到死时仍然两手空空。故曰:‘莫待老来方学道,孤坟多是少年人。’好好利用你们青年人的智慧,不要盲从古老的方法。单谈谈这件大袖袍(海青):有人说这是汉代遗下来的古服,非保存这个传统不可。现在正是需要节省物质的时代,用这么多布料来做两个大袖子,而世上很多人连衣服都没有得穿,这太不公平了。因此我提倡把大袖子废掉;佛教里要改革,要求实际。
还有,关于请斋的风俗,也要改一改:出家人的责任是弘法而不是应酬。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佳馔,于心终感不安。我自小生长在穷苦家庭,一向喜欢节省,不愿意浪费。在芙蓉,承蒙当地信众款待,烧的菜太多太好吃。我们团员商议后,决定如果饭菜不清淡下来,宁可不吃了。因为我们目的在于修行,不是藉着旅游便恣情放纵。”
青年人都有敏锐的分辨力,听了上人这番话,非常高兴,“我们都愿意振作起来,使佛法赶上时代,发展到全世界去!”临别他们都充满希望地说。
*  *  *
晚上乘渡轮,前往隔岸的居林(Kulim)市。凝神细听,微波在船舷击拍,夕阳残照,海上孤帆几片;隔江华灯初上,荧光点点,与苍翠的暮色,已融成一团。
我们因为身在异地作客,每一举一动都格外留神。尤其在饮食方面,特别小心,未进饭食之前,必先默念楞严咒。此咒灵验非常,能破任何天魔外道的邪术。
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行程,到达居林,先开车到佛教总会休息十分钟。当时有人端出淡淡的银耳糖水,各团员照例默诵咒语,然后才喝下饮料。小息后便前往中学讲堂,此地已有一千多听众齐集。
这几晚所到的道场,都觉得有一股暗昧之气。阴气象征障碍,阳气代表智慧光明。每到一个场地,对当地气势也能一目了然;不是用眼睛去观察,而是默默回光返照。虽不能洞悉细节,大概情形也能了解十之八九。
待法会完毕,果归才快快地告诉我们,自从喝了那杯糖水,便觉得混身不适,喉咙周围有团乌影,仿佛几个指头掐着脖子,令他几乎要窒息。再问他喝前有否念咒,原来今晚他疏忽了,忘了持咒。唉!差之毫厘,谬之千里。一是不修道,修道则遇魔。但时刻检点也能履险如夷,幸亏上人慈悲为他加持,过了两天便完全痊愈。但果归也亲身尝过“中蛊”的滋味,以后再不敢大意了。
  “觌面若不识,须再从头炼。”
八月二十六日 槟城──大山脚
今早在佛教总会与佛青总会的理事委员,进行简短的讨论会。他们即时拍了一套纪录片,预备分发到全国分会。到会有佛青会长陈颖椿,全国总秘梁国兴,以及其他的总干事等。
上人对青年人的开示:
“很多年前我到过缅甸,当地信众要求我签纪念册,我便为他们写上:‘眼光看全世界,心智要包法界性,推行古有具体的佛教,使人人做佛,众生得度。’你们都是青年人,应该保持着天真活泼的诚恳,做佛教的使者及护法,要时刻紧握降魔宝杵,这个宝杵是没有形象的,是你心中的坚固、忍耐和智慧。
最要紧的,切勿与人争论是非:‘争是胜负心,与道相违背,便生四相心,由何得三昧?’不要用压力强逼他人,要用慈悲喜舍来摄受众生。世界上为什么这么多战争?就是因为人类太贪心,太自私。我不抗议战争,我愿意平息战争。青年人以为抗议战争可以解决战争,其实一个战争不息了,另一个又崛起来。若真要平息战争,先由心里做起,即是把自己心里的贪瞋痴洗干净。人究竟是为了吃饭而活着,还是为了活着才吃饭?如果是为了活着才吃饭,就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,有利于民,有利于国家天下,发菩萨心向前努力。”
*  *  *
午餐仍然是拿督刘惠城供斋,傍晚乘搭渡轮,到隔江的大山脚去。
滚红如火的太阳,正像红透熟透的大柿子,徐徐沉到海平线下,漫天堆着一团一团绛红深紫的彩霞。站在甲板上,倚栏悄然听涛声,海鸥归巢,凉风萧萧,我们的精神溶化在如诗的海韵里。
过了岸,再驶车约一个小时,到达大山脚。这是个小村落,居然也有七百多位村民前来闻法。此地大部分居民在橡胶园工作,生活清贫、日出而作、日落而归,要流一大把汗才换到两餐来糊口。他们没有市区的那股浮侈靡华,是一片纯真。我们在简陋的茅棚里说法,面对数百个喜气洋溢的面孔,觉得有一种朴素真挚的温馨。
*  *  *
上人的开示:
“各位善知识,今天我们在此地研究佛法,首先要问问你:什么是佛法?什么不是佛法?一切法皆是佛法,没有什么不是佛法。人在世间,无论吃饭、睡觉、穿衣,都是佛法的表现。可惜我们不知道,在日常生活中体会佛法,还要到外面找去。”
什么是外道?无非心外求法。能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这就是真正的佛法。不须要好高骛远,在你眼前的一举一动即是。《地藏经》云:“娑婆众生,举心动念,无非是业,无非是罪。”在每一举一动中不作业,这就是功德。经典又云:‘南阎浮提众生,志性无定,习恶者多;纵发善心,须臾即退,若遇恶缘,念念增长。’我们累得地藏菩萨,昼夜不停地工作,救出这个众生,那个又掉进火坑里去,头出头没,无有止期。所谓:
鱼在水里跃,人在市上闹;
不知为善德,亏心把业造。
金银堆成山,闭眼全都撂;
空手见阎君,悔心把泪掉。
当你哭丧着脸去见阎罗王,他会问你:‘为什么犯了这么多罪孽?’,你只能答覆:‘唉,我知错了,我想改过。’那时太迟了。
因此我们在日常生活,一言一行的细节上,应警惕自己:
不生烦恼莫疑心,总要管己少管人;
多认不是少争理,安然清净智慧生。
明心没有碍难事,见性那有忧愁烦;
佛光不是不普照,忧思恨怨心搅昏。
释迦牟尼佛在因地上,曾舍身千万次来救度众生。如果往实际来说,尽虚空遍法界每一粒微尘里,都是过去、现在、将来诸佛舍身之地。佛能舍身喂虎,割肉饲鹰,我们不仅不能舍身,连一两肉也不肯舍哩。学佛的朋友,要快点忏悔自己的罪过,时刻清净,时刻才能觉悟。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53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
八月二十七日 亚罗士打
早晨启程到吉打州的首府亚罗士打(Alor Setar),驶过绵延苍翠的田野,一路庐亭农舍,灰瓦的茅舍,衬托着青嫩的秧苗,田园风味,别成一格。从槟城驶车两个半小时,到达吉打佛学院。在两亩青草地上,建有新设的华人佛学院及两栋泰国庙。佛学院总理张吉昌居士前来欢迎,继后用斋。
下午举行皈依仪式,有三百人皈依。晚上在佛学讲堂开示,上人轻松地对一千多佛友说:“你们知道我是个什么吗?告诉你,我是一只蚂蚁。我也是佛教里的罪人,为什么?因为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,没有成功地打破南北传的隔阂。南北传彼此排斥,各竖旗帜,仅在表面上用功夫,佛教怎能团结?曹植被曹丕逼迫时,曾七步成诗,他嗟叹道:‘煮豆燃豆箕,豆在釜中泣;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?’本是兄弟,为何要骨肉相残?
因此我甘愿做佛教徒的道路,躺在你们的脚底下,让你们在我身上走过。”
跟着是问答时间:
问:对于那些不依教奉行的出家人,我们可以劝他们还俗吗?
答:你自己出家不是更好吗?你自己作一个模范的出家人以身作则,岂不是更有效吗?
问:有些人说〈楞严咒〉只宜斋期诵念,这对不对?
答:〈楞严咒〉时刻都可以诵念,不要在时间上生出分别心。譬如马来西亚的早晨,在美国是晚间,怎样划分一个绝对的界限呢?学佛要破除执着,扫一切法,离一切相,不要愈学愈迷,那是弄巧成拙。
问:有些家庭,世世代代都遗传某种病症,这可以用因果来解释吗?
答:当然可以,遗传就是因果,如果不是往昔种下的因,又怎么会代代传下同样的果报。
*  *  *
晚上,繁星满天,凉风侵衣,上人仍旧孜孜不倦地化度团员:“我是个没有妄想的人,连一个妄想也不打。任何境界来临,就随机应变,如一面镜子,物来则现,物去则隐。莫论其他,就算是万佛城、法界大学的妄想我也不打,只顾耕耘,不问收获。”
至于慈悲,又是怎么一回事?“慈悲源于自性,无需半点矫揉造作。不是故意去讨好人,这就落于虚伪。人一天一天长成,慢慢会懂得其理,心里自然会生出慈悲。不用故意采取什么行动:故意慈悲,流于谄媚;故意不慈悲,又变成冷淡。太过犹如不及,凡事要行中道,即是无心无念。”
八月二十八日 吉打州˙双溪大年
一早起程去双溪大年(Sungai Petani),沿途芳草萋萋,平铺绿野,花娇柳媚,点缀别致。行车一小时便回到吉打佛学院。
*  *  *
这几天于果空教授的智慧花,开得特别绚灿,不论在任何场合都能雄辩滔滔,语惊四座,他在大学任教十七年,素来不慕名利,傲骨高风。学佛以来更收拾身心,每天清茶淡饭、心意怡然,更显出一轮清风霁月的襟怀。偶尔从他口里知道他少年生活艰辛,从山东跑到台湾,浪迹天涯,饱受坎坷,多年后才能完成在美攻读机械工程的愿望。因此他深懂人情世故,通情达理,在此次访问团中尽了很大的力量。
于教授把科学及佛学,尤其禅宗要旨,讲得明明白白,行解相应,吸引不少青年知识份子。佛法在西方初露曙光,正要与现代社会并肩迈进才不脱节。最崭新的科学发明,没有超越佛法性海。一切文明的结晶,一切学术的精华,不出于心头方寸。佛教徒应该走在时代的前锋,不是落后到尾端;应该以身作则,予人真实不虚的印象,博得世人景仰,而不是受人轻蔑的一群。
单在这个团体,就看出团结一致的重要性。除了上人,我们其他九位成员们的一言一行,切切相关。访问团的成或败,在乎我们能否放下自我,回小向大。彼此扶助,才能发挥每人的才华,各展千秋;一旦有半点妒忌瞋恚,便障碍重重,一败涂地。
*  *  *
晚上,在双溪大年的一所印度庙旁的讲堂开示,到会者有一千三百人左右。到目前这个中美佛教访问团己名声大噪,报界每天报导各地信众激烈的反应,什么“佛教的胜利军”,“末法时期的强心针”等。在信众激昂高张的情绪中,含有“远来的和尚会念经”的好奇心和盼望心。总之,今晚的听众是异常的欢喜雀跃,数百个孩子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。
上人开门见山,劈头便道:
“所谓‘到无求处便无忧,知事少时烦恼少。’修道要精进。精进就是不懒惰,日夜精进,身心精进,不要得到小境界,就误以为获得神通了。不要说神通,连鬼通也没有。无论任何境界来临,总是抱着‘有若无,实若虚’的态度,切勿得少为足,认假作真。
不要像苏东坡有一次坐禅得到个小境界,以为太高太妙了,便兴高采烈地写了一首偈颂:
稽首天中天,毫光照大千;
八风吹不动,端坐紫金莲。
然后他便遣侍者从把偈颂送到扬子江对岸的佛印禅师那里,要求他印证。苏东坡自己洋洋得意,觉得这回真的解脱,连八风──称、讥、苦、乐、利、衰、毁、誉也吹他不动了。
侍者过了江,佛印禅师只对那首偈颂瞥了一目,随便用毛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,把纸卷起来,遣侍者送回去。
侍者也不识字,想这必是赞叹之词,便拿着卷子赶回去。苏东坡打开一看,当场从紫金莲上摔了下来,气得发抖。你猜那纸上写的是什么?原来是‘放屁放屁’四个字。
这回苏东坡什么也不顾,一股恼气得跑过江,去找佛印禅师算帐。到了那儿便大发无明火。佛印禅师只淡淡地扫他一眼:‘噢,你这个八风吹不动的人,居然被我两个屁打过江来!’
修道要人转境界,不是境转人,不要像苏东坡,被四个字转得头昏脑涨,过后才知道上了当,但已经太迟。学佛的人最紧要不能发脾气。”
已经快十点,我们结束法会,踏上汽车。此时有几百个小孩子,一窝蜂地涌上来,包围着上人所坐的车子,口里亲切地嚷着“师父,师父……不要走!”一个拉着他的袖子,一个拉着他的手指,依依不舍。一片真情流露,煞是感人。四周的居士,有些也感动得流泪。上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,跟小孩子握手道别。车开了,他轻轻地叹息:“这都是往昔受我教化的人,这次重逢便很自然地流露出信心来了。”
八月二十九日 槟城──吉兰丹
一早收拾好行装,在三慧讲堂与竺摩法师及他的弟子用过早膳(坐飞机时不便吃午餐),九点前往机场。一路上信众欢送,莫不对上人呈现切心的关怀和感激。
我们开始旅程最后一站,东海岸的三个州。第一站是吉兰丹州(Kelantan)首府“哥打巴鲁(Kota Bahru)”,预定在此地的佛教会住两晚,然后南下到登嘉楼州(Terengganu)的登嘉楼佛教会。在太平的王振教居士,及吉隆坡的杨大省居士夫妇陪同下,我们十多人坐了一小时的飞机,到达哥打巴鲁。黄逢保居士及佛教会数十位信众已在机场等候。此时正逢中午,红日满天,炎热如火。奇怪得很,访问团一步下飞机,在我们头上便出现一朵大白云,如阳伞盖,荫被得凉快极了。欢迎团献花及拍照之后,一团人上了车,那朵云彩弹指间消失了,天空又回复原状。
吉兰丹佛学会落成不久,最近才举行开光仪式。上人在简短的欢迎茶会中说了一段话:“学佛不用好高骛远,只须在日常生活中体会,平常心是道,直心是道场。求远必自近,求高必自低,就在日常一举一动中,能锻炼自己与一般人不同,就是个好的佛教徒。”
下午天边开始阴霾密布,成团的乌云在天空徘徊着约半小时后,突然几响雷鸣,电光闪耀,如银箭一飕横掠空际,弥天豪雨,乘风而至。急雨倾斜,打在屋瓦上劈拍跳跃,飞溅如喷泉。此时漫天惨白,不久群山、树影、屋檐都隐没在一片白茫茫中。倚栏独听雨声,潺潺不绝的音波,交织成雄壮的乐章。
*  *  *
傍晚,七百多位信众在大殿聚集,聆听上人开示──
谈到佛法,先要问问自己:有没有坚固的信心,恳切的行为,久远的恒心?所谓发勇猛之心容易,持永久之心难。学佛的人先要学吃亏,不占他人便宜,任何事物都要舍离,因为能舍才能得。”
人的性格是自私的,明知某些事情不对,倘若对自己有利,还是照样做去。所谓:
劝君为善曰无钱,有也无;
祸到临头拥万千,无也妊;
若要与君谈善事,去也忙;
一朝命尽丧黄泉,忙也去。
佛教徒也要注意因果,凡事要小心谨慎,不能随便毁谤他人。在这里我要告诉诸位一个故事,也许很多人都不会相信,但这故事是千真万确的。
在香港有个老居士,名叫刘果娟,自皈依我之后便吃长素。每逢我在西乐园讲经,她必定到,否则会觉得混身不舒服。但奇怪得很,她是个聋子,一句话也听不进去。西乐园建筑在山上,上山要爬三百多个崎岖的石阶子,很不好走,她一大把年纪仍然每次亲自上山,可算很诚心。
有一天,庙上正在诵《阿弥陀经》,蓦地她听到一句:“南无莲池海会佛菩萨”,弹指间便回复听觉,再也不聋了。从此她更诚心信佛。
但是“要成佛,则受魔;要学好,冤孽找。”果娟前生曾遇到一件事情,是她不肯相信的,因此今生要偿还疑惑的果报。有一次,几个饿鬼跑到她肚子里去了。晚上她梦见三个胖胖的孩子,钻到她肚子里,从此之后每天要吃七八餐,每隔一小时便要吃一大顿饭,总觉得不能饱。找遍了中医西医,也诊断不出是个什么病,如是者过了一年多。
有一天她来对我说:“师父,我肚子里有个东西,跟我讲话。”
我问:“他说什么?”
“我今早弄烧饼,忽然肚子一个声音叽咕起来,说道:‘我不喜欢这个!’我回答他:‘管你喜欢不喜欢,吃饱了便是。’”
于是我说:“就算怀了孕,胎儿还不会在肚子里说话。想必是个妖怪。你今晚临睡前,在床头燃上一支香,看看有什么境界出现。”
当晚,她便依照我的方法,在床边点了一支香,正要入睡时,忽见韦驮菩萨手拿一碗面,放到她床前。立刻那三个小胖子便从她肚里钻出来,抢吃面条。韦驮菩萨揪着他们的耳朵,把他们提走了。从那天起,果娟感到自己的肚子如释重负,真的空了,再不用每天吃七八餐。
究竟她肚子里是三个什么怪物?告诉你们,是两只大壁虎,一只大青蛙。为什么她会得到这种怪病?原来在她前生,曾遇着一个人,患了同样的病。后来有位法师把那人治好了,并向她解释,病人肚子里三个怪物是两只壁虎,一只青蛙。那时果娟绝不相信,她说:“这太迷信了!”就是说错了这句话,今生便要受亲历其境的果报。你们想想因果是多么厉害!
所谓“菩萨畏因不畏果,凡夫畏果不畏因。”菩萨在因地上非常小心,丝毫不谬,到受果报时便不害怕。可是凡夫愚痴,平常不怕因,杀盗淫妄、饮酒赌钱、吃麻醉药、敢做敢为,到受果报时却叫苦连天。所谓杀人父者,人亦杀其父;杀人兄者,人亦杀其兄。种善因,得善果;种恶因,得恶果。今生孝顺父母,将来你的儿女也孝顺你。因此说:“积善之家必有余庆,积恶之家必有余殃。”
又有另一个公案:百丈禅师讲经时,常有一个白胡子的老翁来听经。有一天,其他的人都走了,单留下那位老人。百丈禅师便问他:“老伯,您贵姓?”那老翁道:“我姓狐,是山后一头狐狸。从前也是个出家人,有一次有人问我:‘大修行人,落因果否?’那时我答道:‘大修行人,不落因果。’因为说错一句话,便失去人身,五百世受狐报,现请大师指我迷津。”
野狐遂问:“大修行人,落因果否?”
师曰:“不昧因果。”
言下老人恍然大悟,随即作礼道别:“我今既明白,便可以往生去。明日请法师到山后,处理亡僧事。”
次日,百丈禅师领众至山后,果然在石岩下,发现一头死狐狸,遂用亡僧仪式把它火葬了。
从这个公案,就知道凡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心。故我常说:“行住坐卧不离这个,离开这个便是错过。”
跟着一连串的问题,摘要如下:
问:什么是“来明去白”?
答:你真想知道,就要拿出一段时间来修行。我现在旧话重提拿读书来说罢,先要读小学数年,才能考入中学;再读中学几年,才可考进大学。在大学也要攻读几年,才能得到学士、硕士或博士的衔头。求出世法是同样的道理,也须要拿出一段时间去修行,才能领悟过来。
彻底明白后,生命由我立,不须依赖任何造化主宰,获得生死自由了。到时,你愿意生存的话,可以活很多年,不愿意活下去,就随时随地站着或坐着,都可以往生去──多么的解脱!所谓“来明”,就是知道自己前生是怎么一回事。例如这里有些人知道自己前生是出家人,或是居士。“去白”,就是知道死后做什么?是进牛腹、入马胎,抑或往生极乐世界?了生脱死的人,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,再不糊涂了。如果你真想知道,就要拿出充份的时间来修行。
八月三十日 吉兰丹
在访问期间,无时不在时间的枢纽上旋转。每天面对着几百几千的信众,在万声嘈杂,热闹烘烘的环境下,我们唯有更加守着本位,心不外驰。所谓内心清净外境清凉,才能够在忙乱中不忙乱,挣扎中不挣扎。
今晚上人开示时说:“修行,要老老实实地修,就是守规矩。修哪一个法门都不能懒惰,不要找偏门或走捷径。修行重于深入、深信,不是将信将疑。也不用看这山低那山高,或者朝三暮四。念三天佛,学三天教,持三天戒,修三天密,参三天禅。这样修纵使多少劫也一事无成”。所谓“专一则灵,分歧则弊”,不是那一个法门不灵验,而是你自己没有掌握那关键。八万四千法门中,每个都是第一,没有第二的,只是看哪一个法门能否对你的机。不要贪多,多了嚼不烂,吞下肚子也不消化。
说到坐禅,“禅那”是梵语,译作“思惟修”或“静虑”。参禅,是用脑子去思惟,但不是好像一般人打着源源不绝的妄想,而是“参话头”。“话头”者,一切妄念之头,非话尾。话头很多,最普遍的是“念佛是谁?”你知道念佛是谁吗?你回答:“当然是我”;“你”,又是个什么?当这个身躯死了,被焚化后,“你”又跑到那里去?
时刻参这个话头,其他杂念便会逐步减少。此时应该继续参下去,绵绵密密,穷追不舍。功夫既到自然会起了疑团,莹莹彻彻其他一念也无,只剩下一个“念佛是谁”;待你追究到山穷水尽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,刹那便可打破漆桶,见自本性,找出自己的原来面目。
坐禅就是去一分假、现一分真。久而久之,参到极处就会达到初禅境界,这又叫做“离生喜乐地”;你已经离开一切众生相,得禅悦为食。此时体外呼吸停止,体内的呼吸却活动起来。
二禅是“定生喜乐地”,这境界超过初禅的快乐,每个毛孔都欢喜得笑起来。此时六脉也停止了。
三禅是“离喜妙乐地”;此刻妄念清净了,寂照澄彻,妙乐的境界又胜过二禅。
四禅是“舍念清净地”;此时连念也不存,达到“一念不生全体现”的地步,更加洒脱。
凡证到这些境界,都须要叫明眼善知识来证明,并非由自己猜测决定。到达四禅才是功夫的第一步,并非证果,不要以为有什么了不起。修道的人最怕犯了“口头禅”的毛病,不单四禅不懂,还创出个五禅、六禅来哩!
真正的祖师,是“纵遇锋刀常坦坦,假饶毒药也闲闲”。初祖菩提达摩,被人下毒六次,但至今尚未死,还是逍遥自在。这才是真正能把握生死的人,不要以为懂了一两个公案,便摩拳拍案,横眉瞪眼以为自己了不起,或者开了悟!
八月三十一日 吉兰丹──登嘉楼
一早起来,继续南下到东海岸的第二州“登嘉楼(Terengganu)”。车子在公路奔驰,左面是耀眼生花的银海,空中群鸥嬉戏,右面是整排整排的椰树,浓荫迎风袅袅。全身赤裸的小孩子,皮肤晒得黝黑而结实,在光滑滑的白沙上嘻戏。海上几只原始的独木舟,扬起彩帆,轻轻荡漾。天光水影,灿然四射;碧波粼粼,往返千里。两个钟头后到达当地佛教会,男女老幼聚集一堂。佛教在东岸发展不久,大家见到访问团,觉得分外兴奋。
昨晚上人已略讲解禅宗法门,今晚进而研究其他四大宗:教、密、律、净。
上人开示──
一般人在法上生出执着,参禅的执于禅;学教的执于教;学律的执于律;学密的执于密;修净土的执于净土──不但没有一门深入,反而头上安头,病中生病。
至于净土,是最简单的法门,既便宜又有效,谁都可以修持。念佛也有几种:观想念佛(例如观想阿弥陀佛身金色,相好光明无等伦);观像(在佛像前念佛名号);持名(如六字洪名,或念其他佛菩萨名号)。念到风吹不透、雨打不漏,一心不乱时,便与诸佛契合。
其实,念佛就是以毒攻毒、以妄止妄的法门。此外,还有实相念佛,即是参禅,参“念佛是谁?”过去很多祖师,都是先参禅后念佛。参明白了,体会禅宗与净土,原是一体不是两个。故曰:“有禅有净土,犹如带角虎;现世为人师,来生作佛祖。”
修行切忌执着,“断除烦恼重生病,趣向真如亦是邪”,修道要明理,否则经千万劫,仍是煮沙不能成饭。
九月一日 登嘉楼
今天是地藏王菩萨圣诞,一早起,六十个莲友便开始念地藏圣号,恳诚精进。
恒实、恒朝,都患上感冒,伤风流涕。在一般人眼里,这没有什么稀奇;天气炎热,水土不服,很容易伤风的。但修行人知道病源于心,用功愈得力,愈要调身调心。丝毫不小心,乃至一厘妄念或邪见,立刻招来果报。心如照妖镜,任何鬼魅黑影也乍现其中。故上人解释“人怕鬼”及“鬼怕人”的道理,真是一针见血:人若心里有鬼就是人怕鬼,人心里没有鬼就是鬼怕人。“百千法门,同归方寸;河沙功德,总在心源。”──十法界不离一念心。
今天其中一位团员果勒先告辞了,他还要到尼泊尔去。
傍晚上人开示:
“有人问我世上有没有鬼,我可以告诉你,鬼不是没有,但不容易见。鬼是一股灵气,属阴;神是属阳的。神与鬼仅是一线之差,聪明就是神,愚痴就是鬼。一般人不明理,奸商利徒便把握着凡夫迷信的心理,经营投机生意,垄断操纵。有卖往生钱的,胡扯〈往生咒〉烧得愈多愈好,亡者必定蒙益。其实尽你怎样烧,剩下的只是一堆灰而已,还犯了毁像焚经的弥天大罪。这是落地狱的因,大家不能不注意。
更有一些人,还活着便把钱存到阴府里,以为可以买通阎罗王。阎罗王不是世间的贪官污吏,随意受贿的。他见到你这个贪心鬼,反而快点打你入十八层地狱。
人在世上轮回生死,就是被贪瞋痴三毒支配得糊糊涂涂,不能自主。所谓‘君子上达,小人下达’,又说‘君子坦荡荡,小人常戚戚’。每天愁眉苦脸,就与鬼为伍;每天活泼欢喜,就与神为伴。‘自古神仙无别法,只生欢喜不生愁。’你常常生气,常动肝火,就变成青面鬼;常发无明火,就是红面鬼;常怨责他人,就是黄面鬼;常扰乱他人,就是白面鬼;常烦恼他人,就是黑面鬼。五鬼闹宅,不用到外面找去,鬼就在心里呀!如果心里没有鬼,鬼又从何处来?
做人要老老实实地修行:‘光风霁月,草木欣欣;怒雨狂风,禽鸟凄凄;故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,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。’佛教徒切要孝顺父母,仁爱兄弟,尊敬佛、法、僧三宝。”
在座莲友无不心领神会,颔首响应,更有很多人霍然清醒,顿觉幻翳清除。
九月二日 关丹
早上,前往东海岸最后一站,彭亨州(Pahang)的首府关丹(Kuantan),在此地预备停留三天,即返回吉隆坡(Kuala Lumpur)。汽车沿着数百里的橡树园和原始森林,靠着河边的三角州疾驰。只见一片蔚蓝无底的海水,浮光耀金、青天皓日、万里无云,令人胸襟廓然,豪情快意。东海岸的中国人口不多,只占全州百分之一。
驶到彭亨佛教会,已有一百多信众在等候。饭后,上人作了如下简短的开示:
“学佛法并无什么奥妙之处,只需要在日常生活中体会。最重要懂得用,不懂受用,就与法不相应。知道一点就行一点。做错了什么,便快点把它改了;做对了更应该勉励向前。切忌明知故犯。
也不要被境界转,要顺逆一如,方得解脱。学佛就是要忍人所不能忍,吃人所不能吃,让人所不能让,做人所不能做的。换句话说,即是肯吃亏,不占人便宜。”
*  *  *
晚上,来了几百听众,在这偏僻的小城,算是踊跃的法会。
上人首先开示普贤菩萨十大愿王:“一者礼敬诸佛;二者称赞如来;三者广修供养;四者忏悔业障;五者随喜功德;六者请转法轮;七者请佛住世;八者常随佛学;九者恒顺众生;十者普皆回向。
我们如果仿效普贤菩萨的行愿,也应该礼敬诸佛。一般宗教认为礼拜诸佛是陷于迷信,崇拜偶像。其实礼佛是为了平息我慢心,拜佛也是最好的运动,顶礼时能够活络筋脉,血气流通,甚至能除一切风湿病痛。礼佛时应一心默念如下偈颂:
能礼所礼性空寂,感应道交难思议;

我此道场如帝珠,阿弥陀佛影现中;
我身影现弥陀前,头面接足皈命礼。
(或其他佛菩萨名号)
这首偈有摄心作用,拜佛时要不慌不忙,诚心诚意地拜。”
上人继而开示念佛哲理:“有些人天天念南无阿弥陀佛,也不懂其意。‘南无’是梵语,意思是皈命敬投。‘阿弥陀’也是梵语,翻译过来有‘无量寿’、‘无量光’两个意思。持佛名号的人,在娑婆世界临命终前,心不颠倒,安稳泰然地往生极乐世界。”
*  *  *
今晚,从吉隆坡来的黄逢保、谢其华、杨大省三位居士,还有太平的王振教居士,都现身说法。王居士略述他戒烟也不成功,这回访问团来马,上人一路积极劝导佛徒戒烟:在佛教里抽烟不但不依教奉行,还触怒护法天龙,令他们不敢亲近。王居士毅然破釜沉舟,一夕之间,居然把几十年的烟瘾戒除。几个星期内,烟不沾唇,大家立刻察觉他变得和颜悦色,容光焕发;这种坚固的信心,一时传为佳话。
吉隆坡几位信友,如黄逢保、温以敬、谢其华、杨大省居士,在百忙之中,携眷拥护法会,在公共关系联络方面,安排得非常妥善。此次访问团在马有此良好结果,皆由多位热心教友,不惜精神物质时间倾力支援,真是功德无量。
九月三日 关丹
今早,举行简单的皈依仪式,上人对他的新皈依徒说:
“在佛教里有一个不正确的风俗,流行参师。本身已皈依某某法师,现在又要皈依另外一个,以为愈多师父愈好。你的上人若是大方的话,还不要紧,因为他明白皈依三宝,就是把一切出家人看齐作师父。你的上人若是小器的话,便惹出很多麻烦,他心里想:‘啊,你把我的弟子抢走了!’这会酿成很多法师水火不容的局面。因此我有一个规矩:如要皈依我,必先得到你师父的同意,要不然拜一个师父就失去另一个师父,太没有意思。所谓‘师父领进门,修行在个人’,无论你师父有多大智慧,你也不能沾他的光,依仗他来替你修行。佛在世时,他的堂弟阿难尊者赖着佛的怜爱,只顾修多闻,忽略修定,以为世尊会默默赐他定力,后来遇上摩登伽女之难,才痛改前非,知道修行全靠自己。‘各人吃饭各人饱,各人生死各人了。’
所以,未曾皈依佛教的人,我是欢迎的,但你若皈依佛教了,就不需要老在这圈子里打转转。有人问,《华严经》里善财童子五十三参,为什么我不能拜五六十个师父?这不同。善财童子是奉师命而参师,而不是自己偷偷摸摸,拜一个违一个。
当然我也不介意:我一向感到自己连一个皈依弟子也没有收过,他们皈依我,等如皈依十方常住三宝。”
早上从九时开始,便全体念地藏菩萨圣号,这几天刚逢马来亚国庆日,佛友更是八方云集,车水马龙。
*  *  *
晚上开示之前,我们先唱了“我很幸运”的歌:这是数年前,上人口授的英文歌。上人虽然ABC也不懂得几个,居然为我们口授多首英文歌,歌词精简,活泼幽默,寓深于浅,实是警世良言。团员每次引吭高歌,就不知从那儿来了一股力量,暖烘烘地荡漾在心头,倍增士气:
I'm really lucky to study Buddhism.
Because last life I planted good seeds,
Now in this life I've met good friends,
And a good knowing one to teach me deep wisdom.
I think that I will go to Buddhahood real soon.
I hope so. My Dharma friends and I together will go,
To perfect enlightenment,
To perfect enlightenment.
我很幸运,能学佛法;
因为在前生,种下好种子。
所以今生,遇见好朋友,和善知识,教我甚深的智慧。
相信很快要成佛!
那是我的希望,我与我的法友,皆共成正觉!
那是我的希望,我与我的法友,皆共成正觉!
一曲高歌既毕,台下掌声如雷,大家都添了几分喜悦。
恒朝和果童先讲话,然后上人婉转动听地开示:
所谓“罪不重,不生娑婆;业不空,不生净土。”觉者是佛,迷者是众生。觉者具大智慧,迷者具大愚痴。众生颠倒,然诸佛却不厌其烦,使尽方法来助众生醒悟。众生的迷蒙,是因为时刻有个“我”放在面前,障碍了自性的智慧光明。执着这个我,终日“我的,我的”,到临命终时,仍然要把“我”放下。
你既然执着这个“我”,不妨详细研究一下,什么是“我”?身体的每一部份,各有其名。头有头名,目有目名,手指有手指名,脚趾有脚趾名,乃至四肢百骸,连最小的细胞,也有其专有名词;但在哪儿找到一个“我”?既然找不得,为何要执得这么紧,不是怕我寒,便是怕我饥,这也怕、那也怕,怕到无常鬼来时,仍要跟着他去。故古人有几句很聪明的话:
人生七十古来稀,先除少年后除老;
中间光景不多时,又有一半睡着了。
人生七十古来稀,除去少年及老年各十五载,只剩下四十年的光景,其中一半又睡觉去了。余下的二十年,还未计算吃饭、穿衣、大小便、出入往返等琐事,起码花去五年。剩下来的十五年,也不知怎样的糊糊涂涂混过去了。
请大家仔细想想:有什么真的放不下?一切皆虚妄,如梦幻泡影。能看得破、放得下就得到自在。否则永远不能作主人翁。为了这个“我”,还造了不少罪业哩。
又在佛教里,有人说“人死如灯灭”。如果真是这样,就不必学佛了。人死如灯灭,即是无因果循报可言,那么杀人放火都可以随便。我们劝人今生行善,就是因为来生不会受苦报。一般人不明白因果循环,以为人生只受命运支配,其实“君子有造命之学”,命运并非铁定,而是随你的业力伸缩蜕变。命运就掌握在你手中,由不好的可以改到好,由好的又可以变成不好,一切唯心造。切忌明知故犯,那是罪上加罪,将来一定受报。
一般中国人迷信“风水”,无论搬到那儿都先请风水先生算算,是否能升官发财,延年益寿。你曾经见过多少风水先生本身升官发财的?众人迷信,以为“风水”在乎地形地气,不知风水在乎个人道德。所谓“是人皆言穴在山,岂知穴在方寸间”。你有德行的话,再坏的风水也能转好;若没有德行,再好的风水也不能享用,那块地也很可能从好变坏。所以说“德者本也,财者末也。”德行是根本,财富是末稍。一般人争名夺利,你为何不争着去充实自己?德行就是做利益他人的事,不单是利益一个两个,而是饶益整体。所谓“道高龙虎伏,德重鬼神钦。”外立功,内修德,这样如法修行,便很快圆满菩提果位。
众生多半不认自己错,只懂得怨天尤人,因此一天比一天沉迷不觉。有些人学佛学了三、五年,开始怨佛了。“为什么我还未开智慧?”好像佛欠了他,很不公平似的。为什么你不好好地回光反照,问问自己:我有没有减轻三毒?有没有自度度他?
又有人问:“我吃长素了,生活为什么没有好转?”或者,“我向佛叩头已叩到头上起泡,诸佛为何不加被我?”我最近为你们传授观音菩萨〈四十二手眼〉法门,居然有人来问我:“我修了三天,为什么手中还没有眼睛?”如果这么容易,不是比抽鸦片烟还过瘾?
众生必须有忍耐心,你看三步一拜的两个人,从去年五月七日始于洛杉矶金轮寺,拜到目前已有十六个月,大概要到明年秋天才能完成这段八百多里的路程。天气酷热,炎阳之下,他们手脚遍身肿痛,仍旧坚持地拜下去。这种诚心感动了天龙八部前来护法,因此他们在路上有不可思议的感应常常发生。
有两次在途中,遇到流氓和喝醉酒徒,用石头及啤酒瓶来打他们,可是石头和酒瓶丢到他们身边几尺以外,自然掉在地上,每次如是,好像有一个隐形的网在保护着。他们的老爷车也很妙。平常开驶得很顺利,但是他们一旦起了妄想,那车子便会开不动。有一次金山寺几位信徒,从三藩市开车来找他们。恒实、恒朝本来要驶车到别处洗衣服。但那车子偏偏不动,他们只好站在那儿等着。正在此际,金山寺的师兄到临了,他们才明白车子不动的原因。
《佛说四十二章经》里有云,供养一百个恶人,不如供养一个善人;供养一千个善人,不如供养一个受五戒的人;供养一万个受五戒的优婆塞或优婆夷,不如供养一个初果阿罗汉;供养一万个初果阿罗汉,不如供养一个二果阿罗汉:如是者,乃至供养无量无边诸佛圣贤,也不如供养一个无修无证的无心道人。
三步一拜的两个出家人,可以说是无心道人,因为他们每天打的妄想很少。这次他们来到马来西亚接受此地信众的供养,你们是功德无量。这不是说我特别偏袒马来西亚的人。因为这次会面绝非偶然,乃是宿世深厚的因缘。就是因为我们太熟稔了,才有一见如故、不分彼此的真情。你不相信吗?在你作梦时就会知道。
有人说,作梦又不是真的,怎值得相信?不错,我没有说是真的。究竟什么是真的,大家说说看!
一位居士答道:“修道是真的!”
上人立刻反问:那你为什么不修?(大众哄堂大笑)
上人继续说:若要在世界上找真的,会找不着。修道是真的,但也看不见。你所见到的,都是形式上的修持,但真理却是无声无臭、无形无色的。可是我们要在假里寻真,不要离假去觅真。
几年前,我们第一次去看万佛城,果真(恒实)也随着一道去。他见到那地方便赞叹不已,说:“这地方真好!”我便问他:“什么是真好?找遍整个世界,你能找到一个真好吗?”那时就助他种下三步一拜的种子。虽然只是一句话,却激发他的决心,要找个“真好”来看看。
跟着是问答时间:
问:怎样是假中寻真?
上人不假思索地回答:就像在粪土中,埋有金子或钻石一样。
问:有些人说,佛教里没有“灵魂”的观念,对不对?
答:或许有人这样说,但不能代表整个佛教说话。我从未听过如此的道理,而我也是佛教的一份子。
问:用我们的心,可以明白三世──过去、现在、未来吗?
答:为什么不可以?三世就等于昨天、今天、明天罢了。我所说的时间短暂一点,让你们容易记得,不会这么快便遗忘。三世等于去年、今年、明年;乃至前生、今生、来生,都是同个道理。
九月四日 关丹
今天是访问团在东海岸最后的一天,明天便要回到吉隆坡去。
上人在下午传授五戒,佛友继续念“地藏菩萨”圣号。
傍晚,上人开示如下:“本团到处受到各界人士厚待欢迎,令本人感到十分惭愧。宣化道不足以感人,德不足以化人,却受到你们这么爱护,还赠送这么多名贵纪念品,本团却没有送出半点礼物。为什么呢?依我看来,佛教里无须送礼酬答。对于你们的赠礼,我是受之有愧,却之不恭,只好收了下来,而我们仅能从心中送出一点佛法来答谢各位。”
九月五日 关丹──吉隆坡
早上与关丹的佛友暂别,数十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吉隆坡(Kuala Lumpur)去。
明天将会举行盛大的全国性“地藏法会”,今天庙上热闹异常,大家赶着准备,忙个不停。
*  *  *
晚上,上人开示──
“这个访问团在马来西亚游了整整一圈,目前是‘次第食已,还至本处’。回顾这段旅程,自己没有什么贡献,觉得惭愧,但毕竟也流了很多汗,到目前为止,体重已减轻十多磅。
这次受到天龙八部的拥戴,全程非常顺利,没有意外或魔障。虽然也遇到了魔,但他们却颇为和善,终被我们感化过来,变成朋友。
来到此地,人情很熟,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骂我。到我走后就不知道了,骂我的人是我的善知识,他们说我不圆满,是希望我更圆满一点。还有一些人毁谤我,是怕自己没有饭吃。如果人能毁谤我而得到饭吃,这便是我间接的布施,何乐而不为?所谓愈骂愈好,为什么要被境界转?有人赞叹便高兴,有人咒骂便懊丧,是什么道理?真是莫名其‘妙’!
明天要举行法会,凡是法会,要依照次序,有条不紊,诚心礼佛诵经,自然有道交感应。不要沉溺迷信,如数百人抢着烧香,那就太没有意思了。
上香最重要是点上心香,上通天、下及地,做佛教徒要保存正知正见。在吉隆坡,目前已有几位年青的法师,披上袈裟,为所有的出家人作榜样。这是可喜的行为,既然出了家,就要如法修行,像个出家人的模样。”
*  *  *
晚上,数十莲友仍旧勤奋不倦地打扫收拾,鹤鸣寺灯火辉煌,直至凌晨才静下来。
九月六日 吉隆坡˙地藏法会
今天是全国性盛大的地藏法会,大清早信众便如流水一般,纷纷而至。鹤鸣寺大殿里,无数往生及延生牌位林立,油烛遍满,灯火灿然;供桌堆满了末香、烧香、水果、糕饼,堆积如山,五颜六色,鲜艳夺目。
广余法师亲自从槟城坐飞机来主持仪式,他老人家在此次访问途中,倾力支援拥护法会,热忱诚恳的精神,令人万分钦佩。
九点,八百多信众齐集,法会正式开始。先由上人用杨枝净水,遍洒道场,结清净界,然后便诵念《地藏经》上卷。近千人的虔诚声浪,震荡坛场。跟着,在牌位前回向与一切孤魂有情。供斋时已十二点多,饭后小息至二时半,继续诵经念佛,一眨眼已到晚上七时。庙里仍是万头钻动,熙来攘往,热闹场面打破从前一切纪录。
傍晚放蒙山,继而近千人宛如游龙地绕着庭院念佛。最后便焚烧牌位,在烘烘火光下,信众一个多月来的心血功德,尽回向一切先灵孤魂有情,愿同生西方。
美国来的团员,觉得此是揉合信仰、家庭传统、民间风俗的仪式。八万四千法门,莫不一一对治众生根性。最要紧还是在法会中保存正知正见,有条不紊,才有感应。
本来今晚没有计划请上人开示,但经信众热心请求,他仍然说了几句话。先由在座的大德高僧及诸善知识开示:广余法师、文建法师、厚结尼师,还有黄逢保伉俪、黄良琴、谢其华、温以敬、陈福发居士等说话。此外还由各州代表,从马六甲、芙蓉、登嘉楼、关丹等地而至的佛友与大家结缘。马六甲念佛团团长陈瑞治情绪激昂,热泪直流,请陈福发居士一曲高歌她所作的“娑婆的救星”,博得众人如雷掌声。
上人的开示很简单──
吃饭时要吃得饱,听法时也要听得饱。刚才诸位善知识演说甚深微妙法,而宣化却不知从何说起。我的话如白水煮白菜,不加油盐,淡而无味,但可以解渴。听了法后,贪瞋痴也会减少一点。所谓“心安茅屋稳,性定菜根香”,学佛的人最大的毛病是喜新好异,以为远来的和尚会念经。这没有一定,这个访问团来马,很多人抱着好奇心来听听:外国的弘法团是什么味道呢?有没有料呢?所谓闻名不如见面。很多人见了这个法师之后,见他还似个人形,没有什么特别的模样。唯一我与一般人不同之处,就是没有你们这么多烦恼。
譬如,有人叫我老魔王,我就是老魔王。这个名称也有一段故事:我从大陆来到香港,一向不大与佛教界来往,就算收了些皈依弟子,也不愿意与他们谈得太多。有一个皈依徒弟常常来找我聊天,于是我便介绍他认识从大陆来的一位老法师。他们俩会晤多了,便无所不谈。有次我这个皈依徒弟向某老法师说:“我的师父,到现在我还不了解他。有时我患了病,睡觉便梦见他,次日起来就痊愈。有时光天白日又见他从我的门走进来,转眼间又不见人,你说奇怪不奇怪?”
此时老法师喊道:“啊哟,这要不得,他一定是老魔王。末法时代是不许人有神通的,比丘有神通者必是魔王无疑!”
这回我的皈依弟子着了急,赶快跑来问我:“师父师父,有人说你是老魔王,怎么办?”
我笑起来:“那我就是老魔王啰!”这下子把我皈依弟子也弄糊涂了。
也有人说我是香港五大怪之一,其他四怪是谁,我却不知道。大概我不会攀缘,不拉拢护法,与旁人不同,因此堪称“怪物”。这也是出了名,对不对?无论好名、坏名,都没有关系,为什么要在这上面用功夫?
末法时代,世上没有真,只有假的,你若行真一点,别人见了便不顺眼;你若跟他同流合污,他却高兴,赞叹你与他“同事”-这不是菩萨四摄法之一吗?至于四摄法,可以略为讨论一下:
(一) 布施──布施不是叫人施给自己,而是自己施与人。财施就有外财内财:外财是国城妻子。例如我现在把万佛城施给全世界的佛教徒;不仅是我弟子,我没有弟子,他们都是三宝的弟子。我在马来西亚收了几千个皈依徒弟,着实一个也没有收。你们不应执着谁是你的师父,应该把所有大德高僧统统视为师父。
万佛城面积宏大,我个人每天只吃一餐,睡不过八尺地方,不送出来留着它干什么?我也不能单独交给美国或中国人管理,所以让出来与全世界的佛教徒分享。
至于妻子,这是一般人最难舍的。一个居士真正要修菩萨道,应能把妻子都施出来。你们做太太的不用生气,你不想丈夫把你施,自己可以先出家!
最后,连子女也要舍得施,才是充分的优婆塞、优婆夷。做得到吗?如果办不到,那还未明白真理呢。
内财是头目脑髓,这是身体的内分。如果连外财也不能施,更谈不上内财了。释迦牟尼佛在因地修行时,凡是众生向他要求什么他都能舍。尽虚空、遍法界,每粒微尘里没有一个地方不是三世诸佛舍身之地。而且舍后还不后悔哩!
(二) 爱语──就是用温柔的语气,如哄小孩子似的,来调伏感化顽强的众生,例如佛陀空拳度子的法门。爱语绝非谄媚或拍人马屁,它唯一的目的是引导众生反迷归觉。
(三) 利行──即是做利益他人的事,不存自私自利心。
(四) 同事──若要度人,先要跟那一类众生现出差不多的样子,与他们做了朋友,博取他们信心,然后以身作则来化度他们。
还有,做佛教徒就是要“忍人所不能忍,让人所不能让,行人所不能行”,连一根头发的虚伪也不要。为什么有些人修了很久还没有成功?就是因为善恶夹杂。“善欲人知,不是真善;恶恐人知,便是大恶。”佛教徒不能半真半假,要忘了自己,连自己身体也不存,何况名利?
最后,希望你们都来万佛城,共同修行。我们在那边不怕苦,大家愿意同甘共苦:有饭吃饭,有粥吃粥,否则凉水过堂,心灵上仍然是快乐的。”(台下热烈鼓掌,法喜充满。)
九月七日 吉隆坡
今天是驻吉隆坡最后一天,明日便前往新加坡(Singapore)。下午,欢迎筹委会与中美佛教总会访问团,连同各州齐集的法师和代表,举行一个关门座谈会议,讨论这次全国访问的得失,及发展世界佛教的计划。
佛教总会主席金明法师、筹委会顾问广余法师、芙蓉妙应寺寂晃法师、吉隆坡锡兰寺达摩难陀法师;以及黄逢保、王振教,及数十位居士均在座。
上人首先致词:“这次本国访问马来西亚,一举一动都是杂乱无章,但全程四十二天,总算把《四十二章经》念完。我们的方针是取长补短,向诸位学习,也希望在美国切实发展万佛城,使它成为世界佛教基地。美国是世界的领袖,佛教若在那儿扎下基础,有良好的成绩,其他国家也会效法附和。
南北乘也应该团结起来,不能再互立旗帜,耳目成仇,否则佛教一定被时代淘汰,佛弟子也会受外界讥讽。”
达摩难陀法师很同意上人的主张,他认为若把佛教“两派”的观念忘了,便自然地团结起来。在这个访问团未到马来西亚之前,他曾听过对我们不利的谣言。但从他本人观察各团员的一言一行,发觉那些谣言不能存在,因此最初的印象,完全消灭了。
金明法师提出互相比较的需要。例如,在马西亚的佛教,长处在那儿?短处在那儿?我们应该扩充其长,弥补其短。
寂晃法师以为,若要佛教重新振作,首先要组织团结机构,建立佛教中心;其次广泛推行佛教教育,培植新血轮。目前佛教里人材缺乏得可怜,连任教小学、中学,不用谈大学的人员也寥寥无几。缺乏健全的教育传播系统,是佛教处处不能大展鸿图的原因。
寂晃法师提倡设立国际性的佛教团体,以便联系各国、各州、各省,保持密切往来,慢慢抵消佛门弟子各自为政,各争名利的弊病。第二个步骤,更要积极从事教育,灌输正知正见,培养青年俊秀,以完成续佛慧灯的使命。
其他居士都踊跃发表意见,但对于以上两点,一律赞同,决定齐心合力发展万佛城及法界大学,不限国籍,不分彼此,唯一目标是为世界佛教的发扬光大而努力。
接着大家再征求上人的意见,他说:“在马来西亚每到一个寺庙,都看见设备圆满,能容纳数千人的讲堂。这是我们应该仿效的。此外,我们应该更深一步研究佛教里继承的问题。在家居士无论多么虔诚或者多么精明能干,也不能代替三宝。佛门一定要培植有雄才大略、器宇不凡的出家人,用其慈悲愿力,来挽救狂澜之将倒。
我是一个拆庙的人,我的口号是‘造人不造庙’。我们把小庙拆了,一起搬到大道场去修行,把精神放在教育上,培养新血轮,革新佛教内败坏的风气。僧人应该与时代配合,在教务方面胜任愉快,才受到世人的尊敬,启发他人对佛法的信心。”
座谈会因为时间限制而结束,所得的总结论,还是要大家团结合作,大公无私地重振佛教慧命。虽然是短短几个钟头的检讨,对我们却裨益不少。
*  *  *
傍晚应信众要求,又举行一个皈依仪式,有一千多人皈依。之后上人便传授开智慧法门及〈大悲陀罗尼四十二手眼〉密法。
今晚是欢送会;一瞥台下济济一堂的信众,仿佛昨天才与他们会面,明天又要来一个小别。时间过得太快了,四十二天不知不觉中溜走。而这些面孔已变得很熟,恍如自己的家眷亲友,一旦分离,真令人感慨万千!
法筵开始,先由金明法师,广余法师致词,然后上人简短地说了一席话:“这个访问团一行十人,来到温暖的国家,幸会诸多有为的法师及信友,异常高兴。我们此举是抛砖引玉,明年万佛城举行盛大开光典礼,希望诸位可来参加。同时,也会举办一个国际佛教大会,重新检讨出家的宪法,并选举佛教的教主,把佛教有系统地重新组织起来。大家若有能力的,请前来随喜功德。我相信明年万佛城的万佛驾临,必定惊天动地,大放光明,普照寰宇。”此时台下欢声洋溢,众人心理皆充满喜悦。
已经十点多了,但信众仍旧依依不舍,一直欢聚到午夜十二点多了,庙上方静下来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56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新加坡之行
九月八日 吉隆坡─新加坡
能于方便巧分别,于一切法得自在;
十方世界各不同,悉在其中作佛事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行品》
飞机预定早上九时起飞,大群信众前来机场送别。在众人恳切的关怀及祝福中,我们暂道再见。
到新加坡(Singapore)是四十五分钟的航程,一下机,便见到大约一百人在等候欢迎:慧僧法师、悟峰法师、广净法师、远度法师、法权法师、慧平法师、及宏坤法师等,还有蔡膺洁、肃欣华及几十位居士;大家欢欣地驶车回到居士林。
新加坡佛教居士林位于半山的住宅区,环境清静优美,四周草木扶疏,繁花满树,户外菁菁芳草,蜿蜒葱绿的山丘,清新怡人。居士林是亚洲名刹,规模宏伟,楼高四层,地下是庄严的大雄宝殿,可容纳二千听众;露天的花园及阳台可容纳一千。此外,二、三楼均是会议室、图书馆、客房等,设计雅致,既美观又实用。
这次来到新加坡的程式表,多半由蔡膺洁居士负责安排。访问团在马时,蔡居士曾赴太平及居林,参加地藏法会。在听经之际,一连几晚目睹上人示现年逾百岁的老僧瑞相,白眉长长垂到耳边,面泛红光,背后毫光四溢,照透整个讲堂。蔡居士学佛有年,却从未见过如此吉祥的瑞征,故对上人特别笃信尊敬。
新加坡的黄逢保伉俪,及很多精进的佛友,如李玉圆居士等从各州纷纷前来护法。很多人自从跟随上人亲聆法音,心性喜悦,得未曾有,故不惜时间金钱,尽量亲近善知识。
新加坡是个朝气蓬勃的都市,市面上高楼林立,一片物质繁华的景象;且街道清洁,群花吐艳,市中心到处设有公园,大大地调剂“水泥森林”的枯燥。一路只见治安良好,交通整齐,市民生活,富足快乐,整个城市沐浴在安详宁静中。
*  *  *
晚上八时开示,虽然本团未到之前没有大事宣传,头一晚却吸引了一千五百多听众。今晚由慧深尼师翻译,把上人的华语开示,译成通俗流利、抑扬顿挫的福建话,还只字不漏,功夫之纯熟令我们钦佩之至。
“各位善知识,这是本人第三次来加坡。第一次远在二十年前,在毕俊辉居士那里,谈论出家人不搭袈裟的事情;第二次是一九七二年在光明山下榻几个晚上。今天我想讲讲从前我在香港一些情形,因为慧僧、悟峰诸位老法师都在座,他们都是我在香港数十年来的老同参。
我在一九四九年到达香港,首先到泰国住了半年,后又返回香港,在芙蓉山后面的观音洞住下来。那洞里非常潮湿,没有桌子椅子或任何家具,中央有块大石头,我便天天坐在那儿打坐。起初不觉,过了半个月后,忽然有一天便感到全身麻木;潮气已浸入骨髓,使我连手脚也动弹不得。我便像小孩子一样,重新学习活络筋骨,但仍旧遍身酸痛,屈伸艰难。此时我也想搬到别处,但没有其他地方,于是便下了决心:‘死在这洞里算了!’因为舍不得死,换不了生;舍不了假,成不了真;受苦了苦,享福消福。如果这苦头是我应受的,我尽管受好了。
后来我在洞外盖了一个小茅棚,用木头搭好,用蜡青纸糊上,大约十五尺乘十五尺的小地方,总算有瓦遮头。
这时候魔障也来了,邻居有位法师伪造谣言,对芙蓉山的当家师说:‘这个度轮已经发了财,洞里不知有多少供养,芙蓉山不用每天供他伙食。”当家师信以为真,再也不供养我,但我也不介意,只把洞内存下的乾粮慢慢用来充饥,因此勉强维持了半个月。这时候什么也吃光,真的绝粮了,便等着饿死。因为我一向的宗旨是“冻死不攀缘,饿死不化缘,穷死不求缘;随缘不变,不变随缘。’
此时香港有一位老居士,足踝被犬咬伤,累医不愈,已三个多月,有一天晚上忽然梦见韦驮菩萨来告诉他:‘如果能诚心供养现住在芙蓉山后观音洞一位度轮法师,你的伤口便会立刻痊愈。’韦驮菩萨随即示现我的相貌,如是一连向他报梦三次,这个老居士也确信不疑了。
于是他带了七十元,背着三十斤米,来到芙蓉山上找我。第一个便碰到我的好邻居,这个法师见到供养便说:‘你带来的东西,全交给我好了,我是此地的主人。’老居士说:‘我找的是度轮法师,你又不是他!’两个人就在洞口争执起来。我听到外面喧哗,便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。那老居士一见到我便喊:‘就是他,我梦见的就是这个法师!’
问明来因,我便对他说:‘这个洞是我们两个分住的,你把米和钱分开一半,我们各拿一份好了。”这样才平息了争论;可是我的邻居,仍旧很不满意地说:少“以后谁来供养你,应先给我才对。”
不久他也不欢迎我住在茅棚,劝芙蓉山的人迁我的单。我便搬到筲箕马山邨,那时叫做‘霸王地’的,在山上建了个小佛堂。本来山上没有水,我到了之后,屋后一块石头竟然裂开一条缝,从缝里就有股清泉滚滚流出。在山上水比油还贵,我的邻居连忙把几十个水桶放到石头旁边去接水。以后,无论有多少人来参加法会,这股清泉也用不尽。”
跟着,上人略述他在西乐园不准香港打飓风的事迹,逗得台下听众,都发出喜悦的欢笑。“这是以往在香港的一段故事,在我未离开香港之前,只字不提;但今天遇到老同参,便说一番自己不大愿意说的话。
在香港有很多人都以为这个度轮法师有捉鬼的本领。这也有一段故事:香港有某某法师及七个出家人,常到各处去念经做佛事。有一次大方公司陈瑞昌的侄女“鬼上身”,弄得家里鸡犬不宁。他们请了七位和尚去念经,七位法师到了便大事铺张,穿袍褡衣,南无了整整七天,念的是〈大悲咒〉、〈十小咒〉、《金刚经》等;奇怪得很,和尚念经时,鬼也随着念。人念人经,鬼念鬼经,天天同这些法师斗法,弄到他们束手无策简直没有办法。陈瑞昌便跑到洞里,要求我到他家里去一趟。本来我不愿意管别人闲事,但经他再三请求,便随着他下山。我到了他家里,也没有念什么经,只是静静地坐在病人牀边。过了十分钟,那病人悄悄地爬到我身边跪下来。
我问她:‘你是谁?’
她答道:‘我是鬼。’
我问:‘你为什么要骚扰这个人?’
她说:‘因为我宿世与她有缘,但其实我只想皈依三宝。’
我也不多说,只把颈上戴着的一串念珠,套在病人的脖子上。立刻那声音便狂叫起来:‘啊哟,烧死我,烧死我啦!法师请你慈悲,放过我呀!’
我把念珠拿下来,然后为他说三皈依。
自此之后,我便得到‘捉鬼’的名气;有人说我是茅山,在马来西亚也有人传我是‘老魔王’,及‘香港五大怪之一’。谁叫我什么,我绝对不介意。否则我又怎会把自己称为一只小蚂蚁、一只小蚊虫、一匹马?
我现在把万佛城送给全世界的佛教徒,欢迎你们同来修道,我对你们说的是真心话。有人问:一个这么大的地方,为什么要送给人,真是傻瓜!对,我一向都是个傻瓜,没有你这么聪明,我所做的都是他人不愿意干的事情!”
上人诚实的经验之谈,如一汪清水,荡涤众生的热恼。已经快十一点了,台下还是济济一堂,鸦雀无声。今晚的反应非常热烈,我们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去休息。
九月九日 新加坡
早上先去光明山新加坡僧伽联合会。上人一心来拜访宏船法师,可惜他老人家有事外出,庙上几位青年法师来招待我们。
无论在任何场合,上人也不浪费光阴,现在他便利用机会来劝勉青年的出家人:“你们青年人,血气方刚,精力充沛,应该把握这个时候为佛教多做点事情,千万不要虚度时光。我是宁死也不赶经忏的人,如果出家这样喜欢钱,为什么出家?出了家之后,为什么还要求名求利?”
几位青年法师听了都点头附和,从他们诚恳的表情,看来这是真心的响应,并非礼貌上的敷衍。上人如果听到有分量的批评,必定反省检讨,不会匿藏自己的短处,或者摆出道貌岸然的模样来吓唬后学。谁对他不好,他愈对那人好;谁毁谤诅骂他,他愈关怀那人。
饭后,毕俊辉女居士忽然出现。她是上人二十多年的老朋友,素来谈话很投机,这次两人会面甚为欢慰。毕居士身穿白色褀袍,雍容尔雅,面上容光焕发,对她七十八高龄满不在乎,仍旧精进奋勇献身教育。远在数十年前,毕居士奉她上人慈航法师遗旨,积极从事教育,除了担任世界佛教联谊会副会长,以及“世界佛教徒友谊会新加坡分会主席外,还创办闻名海外的菩提学校(注:一九四六年创办)及其他学校。毕居士精通英语,是翻译经典的先进。所谓闻名不如见面,这次能与老前辈会晤,真是荣幸之至。
晚上法会有二千多听众参加,首先由恒朝法师叙述三步一拜途中的一二经历,这两位行者每天的生活,都充满了神妙不可思议的故事,是末法时代修行人的借镜。此时,于教授也说了一番话。途中受他影响的青年人甚众,受过西方教育的知识份子及大学生,本来对佛法没有信心者,自从听了果空契合科学及佛法的透视,信仰心也大大增加。加上果空对参禅深修“反闻闻自性”,也即是明自本心,见自本性,回光返照,反求诸己的不二法门。果空今晚心血来潮,写了一首打油禅诗,心轻神快地对大家说:“一般参禅的人,都要吟诗作对,否则好像不够格调。因此我今晚忽然想起一首偈颂来,但它不限规格,无拘无束,现在念给各位听听。”
于教授的“疯道人缺脚偈”:
欲求圣道不难,但须去欲断缘,见人莫论凡圣,对物不取不嫌,这样两边尽除,三际已完。
若能破除我相,万事应因顺缘,睡时两脚盘坐,房租很少花钱,吃时粗饭淡茶,何必呕气讨嫌。
人说我是痴汉,再待三五十年:
那时候,我若对棺微笑,不是神经必是罗汉,
那时候,你若哭哭啼啼,为何当年不听我好音相劝?
此时已过十点,上人也没有多说话,他只强调:“这次来亚洲访问,我不但向当地诸山长老学法,也常与各团员学习。故大家不应有偏见,认为团长必定比团员说得好。这个团中每个人都是老虎,而本人仅是一只绵羊罢了!”
今晚气氛融和舒畅,上人传授了开智慧法门,便结束法会。每晚听众情绪的演变,既明显又微妙。道是要实实在在的行去,如果往真的做,那怕天下的明眼人看不见?
九月十日 新加坡
这次访问团中,没有一刻不是学法的好时机。每一言一行,或静或动,或逆或顺,都是诸佛菩萨教化之机。“反者道之动,弱者道之用”;道,如汪洋上的波浪,起伏有序,击拍有节,连绵不息,无有间断。
每天早晨照例举行座谈会。全体团员都聚集一起检讨彼此的言行,交换意见。这种无拘无束的交谈,是我们每天的强心针。开会后大家采取同一方向,胸有成材,便能对万事万物随机应变。上人一向以身作则,毫不马虎,耳提面命地教诲我们,并实行“见贤思齐,见不贤而自省也”的处世态度。
几个星期来大家习惯了,每天早晨各人拿着一个枕头一张毡子,走到上人房里,坐在地上畅谈起来。好多天都是这样,今天上人却打开话匣子:“坐在地板上就要依赖一个枕头,这不是法执还是什么?修道不能怕辛苦,贪舒服。在我年青修道时,把自己锻炼到什么都不依赖,在任何地方都能坐得安稳,草地上、石头上、地板上,随遇而安。在观音洞里很潮湿,我坐在那块石头上,好几个月四肢如同瘫痪一样也挨过来了。修行是要在一点法上也毫不执着,才算功夫。一切法要修得畅顺自然,如流水行云,有了任何执着便是托累,便会搁浅在那儿,不能进步。
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福报,不可以享受任何多余的食物,稍为多一点就受不了。平常早上我不喝什么,这几天有人给我送来燕窝汤,老放在那儿不吃也不行,于是吃了一碗,立刻泻肚了,就是如此的分毫不爽。做佛教徒不能到处欠债务,不能要别人服侍。例如洗衣服,这么多年来在金山寺、万佛城,我都亲自操作。出来反而麻烦别人替你们洗衣服,这太不合法。就算人家心甘情愿,也不能占他们便宜。要知道,身为一个佛教徒,要处处以身作则,切忌麻烦别人,自己多吃点亏更好。”
恒实法师此时提及《华严经》〈十行品〉的一偈,是他个人当作修行的蓝本:
不爱受诸欲,思惟所闻法,
远离取着行,不贪于利养,
唯学佛菩提,一心求佛智。
晚上有二千多听众,并有十几位僧尼到会,上人的开示如下:“诸位善知识,宣化道德微薄,不自量力说出一些狂语,一般人也不喜欢听。但是,复兴佛教的使命,是每个佛教徒的责任。我们口里往往说菩萨自利利他,实际上目中无人,只为自己利益着想,这岂不是打自己的嘴色。目前佛教患了严重的绝症,就是佛弟子各自为政,闭门造车,只在形式上做功夫。拿建庙来说吧,你建一栋五十尺的,我建一栋五十一尺的,他就建一栋五十二尺的,彼此争高,乃至筑成几千万尺的大庙,里面却空空如也,没有人修道,这岂不是障碍了虚空?有人问我,我是干什么的?我说,我是一个拆庙的人!”(全场鼓掌)
“我拆的不是大庙,而是土地庙、城隍庙、子孙庙。住小庙的人搬到大庙里去,大伙儿一起修行,才是大丛林的生活。为什么小庙不好?因为住在那儿太无拘无东,不是观自在,而是吃自在、穿自在、睡自在、行自在,很容易忘记了修道。每天只懂得攀缘,这习气是破坏佛教的致命伤。有些居士以为单维护一个出家人的功德大,若你只拥护一个一出家人,乃至他还了俗,你说你的功德多大!出家人独个儿住茅棚,生活太自在了,将来就会变成不自在。
因此,我主张(这是我个人的主张而已,你不喜欢不用生气),将来出家人不要储蓄私人财物。出家人一旦有了钱,妄想就会增多,麻烦便来了。无明一起,就会做出种种不如法的颠倒事情。为什么目前证果的圣人凤毛麟角?就是因为出家人放不下五欲。我们应该痛念生死;若不了生脱死,出家干什么?是不是‘做一日和尚,敲一日钟’,得过且过,别人吃饭,我也吃饭,别人穿衣,我也穿衣,把光阴糊混过了?这样不但欺骗自己,还对不起生生世世的父母家眷。他们正等待你成道,拯救他们出苦海哩。
我到处说人家不喜欢听的话,但我不能不说,我已没有了自己,只是为大家说话。我若有一根头发的自私心,便愿意永远留在无间地狱里受苦。诸位想一想,我若不是至诚恳切,怎会发如此愚痴的誓愿?”(当堂掌声洋溢)
“佛教徒不应只向别人说法,而自己不行;叫人布施,自己不布施。财产是生带不来,死带不去的。当你有机会做功德时,为何要这么悭吝,难道要把钱带到棺材里去吗?我在东北立了三个誓言:第一是‘冻死不攀缘’。在座的有钱人不用担心,我不会打你们的主意,如果我喜欢钱,就不会出家。第二是‘不赶经忏’。第三是‘不当知识’。我在中国一直如此,到了南华寺,虚老再三坚持,说:‘你们青年人不做点事情,难道要老一辈的全担当起来吗?’我才勉强当了班首。”
已经快十一点,开示已长达三小时,但台下听众还精神抖擞,毫无倦意。到了楼上,数十位信众痴痴地等着求见上人,上人也孜孜不倦地细听他们倾诉胸中的郁垒,有些人更唏嘘落泪。唉,娑婆世界多苦!上人每晚都是凌晨两点才得空休息,早上五点便起来。本来这几天琐事繁忙,人来人往,我们有时也感到吃力;但看到师父老人家这般无我的精神,自强不息。修道,要不急不徐,不紧不松,一步一步地前进。走到极点,话却从前死路头,死却从前活路头,别有另一番天地,亦非言词所能形容。
所谓参禅,不只是闭目静坐才谓参,而是无时无刻不在参。“行亦禅,坐亦禅”,参到透、参到彻,参到极点,便头头上明,着着上妙。
九月十一日 新加坡
早晨开示时,上人说一番意味深长的话:“昨天我对佛青会开示时,曾告诉他们:到我死后,我的弟子应把我的身躯火化,然后把骨灰磨成粉,浸上面粉、蜜糖,拿来喂给地上的蚂蚁。让我与蚂蚁结结缘。他们把我的骨灰吃了之后,就要赶快发菩提心,成无上道。
我既预先吩咐,时候到了,你们就应该照着执行。我不愿留下什么肉身给人供奉,更不要你们建什么灵塔或纪念堂。我要去得无声无息,扫一切法,离一切相。”
上人继续说:“为什么我愿意这样做?因为很多人不相信我真的要把万佛城送给全世界,不相信有人肯无条件地为佛教服务。我早就观察因缘,若不行这条路径,佛教将会殒亡。需有大公无私,行菩萨道,才能拯救岌岌可危的局面。将来谁也不能割出万佛城某一部份,来图己利。万佛城要万世流芳,是众生的财产,不是私人团体所拥有的。”
朝阳正洒进房里来,满室红光,沐浴在清晨的一片安谧,上人的话刻骨铭心地印在我们的脑子里。
“你们应该集中精神来发展教育,若要建一座庙,不如办一间学校,里面设有大讲堂,在那儿可以念佛拜佛,也可以听经闻法。
中国的寺庙一向储藏不少金钱,虽然资源丰富,却没有发展教育。整个中国连一所佛教大学也没有,不是令我们感到惭愧吗?不创办学校,又怎能栽培明理通达的人?难怪外界不看重佛教,而佛门的人材也日益寥落了。
最愚痴的就是那些争着建庙的人,争那一个建得高,那一个筑得大。如果要花这么多钱来铸造佛像,就不如建一栋几层高的礼堂供人使用,实际多了。”
*  *  *
午间,慧深尼师与我们一道用斋。这是一位才华横溢,胸襟坦荡的尼师,眉宇间蕴藏着一股灵秀之气。在这几天法会里,法师用既流利又风趣的福建话,把上人的开示传达得清清楚楚,活泼生动。慧深尼师说:“眼见亚洲佛教日益衰弱,心里哀痛不已,时刻生出大惭愧。在佛教里只懂勾心斗角、沽名钓誉,怎样去续佛慧命?六年来,我绝少到外面交际,宁愿关上门自己用功。每周主办佛学班,希望灌输与青年正知正见。我是个没有地位和力量的比丘尼,但若有一口气,就尽那口气为佛教做事。”
*  *  *
午饭后,我们在附近的竹林下徐步。慧深尼师面微笑,对着我们说:“你们知道吗?我身上穿的这件外袍,是我唯一最好的衣服,还是师兄们穿了后布施出来的。在庙上,我素来喜欢穿破衣服,反正缝补得整齐便好了。我知道自己没有福报穿讲究的衣服,并且身畔如有太多东西,是一种累赘。我的师兄弟常常抗议说我穿的太坏了,我便问她们,你们到这儿是来看我穿新衣,还是来共同研究真理?以后她们也无话可讲了。”
*  *  *
晚上七时举行皈依仪式,大约有五百多人皈依,场所人头拥挤,大约有二千多信众。
首先由蔡膺洁居士,简述他在几个法会里目睹上人呈现的老僧瑞相(见前文),因此在短短的时间内,蔡居士对上人生出莫大的尊敬心。
上人的开示如下:
所谓“一天能卖十斤假,十天难卖一担真。”倘若说假的话,一般人乐意信受;如果说真的话,却没有人相信。自无量劫以来,众生认贼为子,染苦为乐。我今天跟你们说的话都是假的。真的话不能以言语表达,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;凡所有言,皆是虚言。真实的东西,处于言语道断,心行处灭之间。
不过,假的可以从真处表达出来,即假即真、即真即假,真不碍假、假不碍真,真假是圆融无碍的。凡夫现时背觉合尘,依真起妄,但一旦苏醒过来,转迷即悟。我们欲寻求真理,就不要做虚伪的事情,每一举一动,一言一行也要躬行实践。“道是行的,不行何成道;德是立的,不立那有德?”外立功、内立德;外不立功,内里也无德可言。
韩愈在〈原道〉一文中有一段说:“博爱之谓仁,行而宜之谓义,由是而之焉之谓道,足乎已无待于外之谓德。”孟子云:“君子所性,仁义礼智根于心。其生色也,睟然现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。”孟子又云:“充实之谓美,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,大而化之之谓圣,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。”
广博无私,以平等大悲普及众生,这种关怀就是“仁”爱;随着应该的,本分的做去称为“义”;从此地实行到彼处,即是在“道”上迈进;不靠外缘反求诸己,充实品行称之为“德”。仁义理智等都源于心。心地上得蒙真理及法水的灌溉,自然产生一种色泽。真正修道的人,遍身体肤渗透着一层光彩。当然,这也有或多或少的成分,但这光辉泛澈在他颜容上,充盈于臂膊,洋溢于四肢。故曰“四体不言而喻”。至于美、大、圣、神者,都是首先从做人最基本的仁义道德做起。修心养性,敦品立德,心灵上打了一个稳定的基础,然后逐步进化到神妙不可测度的境界。
孔子也说过: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顺,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”孔子达到登峰造极的精神生活,也即是回复到一切众生具有天真纯朴的自性上,返本还源。圣贤见素抱朴,少私寡欲,回到敦厚庄重,未经雕琢浮靡的本质,也即是回到“道”上。他与宇宙运行,与万物为一,归根复命,纵使从心所欲,也丝毫不违反天道,犯越自然的规矩。故我们若要学佛,倒不如先老老实实地学会了做人的规矩。你若不再损人利己,做伤天害理的颠倒事,人道圆满了,佛道也自然会成就。
诗人陶渊明在〈归去来兮〉中感叹曰:“归去来兮,田园将芜,胡不归!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!悟以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。识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”
虽然是一首田园诗,但对于学佛的人却另有一层深邃的意味。所谓“田园将芜”,象征我们的心地荒芜一片,无明的野草丛生,堵塞了自性光明。为什么我们还不回到本来家乡?因为我们自久远劫来,流放异乡,忘了怀里揣着的无价摩尼宝珠,反而循声逐色,在生死激流中翻卷。我们应该回来西方极乐世界,然后倒驾慈航,来接济娑婆世界的疾苦众生。心神已被身躯所支配,被无明当了家,自己不能任运作主,故诗曰“心为形役”,怎不值得我们黯然神伤,悲恸哀叹?
不过,我们“若悟以往之不谏”──也即是孔子所说的“今年五十,而知四十九年之非”──仍不算太晚。只要知道有“来者之可追”,向光明的大路勇猛直前便是。我们既洞悉从前的迷途尚未太远,便应该醒觉“今是而昨非”。如果我们明白从前虚度光阴是不对,现在学习佛法是对的,便应该改过自新,重新做人。以往种种,好比昨日死;以后种种,好比今日生。
不求大道出迷途,纵负贤才岂丈夫;
百岁光阴石火烁,一生身世水泡浮。
妻财撇下非君有,罪业偕形难自欺;
试问堆金等山岳,无常买得不来无?
纵使你是才高八斗,学富五车,倘若你不求真正的解脱,只有辜负了自己的才华。尽管你满腹经纶,文翰渊博,但若不求大道,仍然是埋没了自性最高的智慧──这又怎堪称为大丈夫呢?大丈夫是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,创非常业,出类拔萃的人。百岁光阴一须臾便溜走,如石上燃起火花的一顷。无论你金玉满堂,富埒王侯,这个身躯只不过是水中浮泡,浮云朝露,瞬息万变。难道名利钱财,或者如花似玉的夫人,会永远守在你的身旁吗?尽管你金银堆成山,也买不通无常鬼。
故各位明眼的善知识,赶快回头,不要再空度光阴。莫待老年方学道,孤坟多是少年人。你们不用相信我,要相信自己的智慧,发掘开垦自性的金刚矿。首先把人道学好了,佛道自然会圆满的。
九月十二日 新加坡
今早于果空教授启程回美,他任教的大学快要开课了。临别的早上,照样在五点钟举行打坐班,不少青年大学生来参加,修习禅定。
早上会议时上人指出:“不论在任何场合里,先要顾全大局。首先要认识各人的潜能,例如他对整个团体有何贡献?在那一方面能够产生最大的功效。不要终日只懂吃饭睡觉,其余的时间便忌妒障碍,要真正实行大公无私,才与道相应。”
今晚是访问团在星州最后的一夜。经信众请求,晚上又举行皈依仪式,有数百人皈依。之后由各团员发表自己的意见,或谈谈学佛的经验和境界。
其他团员都讲话了,法会将要结束,上人才略略开示,并大开方便法门,传授开智慧神咒,及四十二手眼。全场顿时反应热烈,我们踏下讲坛,理事正把咒语写在黑板上,并分发袖珍的纪念册子。料不到全场信众立刻都涌到台前,如洪水泛滥,声浪震动讲堂。全场秩序大乱,一片喧嚣。我们见了不禁为之一怔:佛教源于东方,时至今日,一旦有正法传出,居然掀起狂潮,此情此景见了忧喜参半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3:58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曼谷之行
九月十三日 新加坡─曼谷
如幻师咒术,能现种种业;
众生业力故,国土不思议。
譬如梦中见,种种诸异相;
世间亦如是,与梦无差别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忍品》
今晨拟定飞往泰国(Thailand),飞机本来在早上九点起飞,但整天骤雨狂风,一直延迟到下午三时。恒朝法师微笑着说:“此地的天龙八部,大概舍不得我们离 去!”
在机场道别了二百多位莲友,踏上飞机,经过两小时的航程,抵达曼谷(Bangkok)。
我们计划居留于泰国华人佛教会(泰国中华佛学研究社)。下机已见理事长高向如居士,副理事高根昌居士,副秘书杨乘光居士及其他理事在迎接。谢其华居士也在百忙中抽闲,从吉隆坡赶到此地与我们聚首。现在这访问团,少了于果空和果勒两人。却增加了黄逢保伉俪、吴雪兰及吉隆坡几位佛友,随我们同行,增加声势。
斜阳洒照,缓缓地开车驶回市区中心。薄雾笼罩,华灯初上,一条条灰黯的街道,亮着萤光似的灯光。淡淡的残阳之下,豆大的微尘在空中飞舞、荡漾,一粒一粒数不尽,如梦如幻。驶过曼谷风尘仆仆的街衢,感觉一丝微微的凄恻。天空已化成一片惨白,此时,画面已涂上“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”的几分萧条。
一个小时之后到达佛教会,是一幢三层楼的旧式房子。今晚没有在报章上发表消息,待明晚才正式开示。
九月十四日 曼谷
早上我们全体团员,除了三步一拜的两位法师,在佛教会理事及谢其华居士率领之下,都前往参观玉佛寺。玉佛寺位于市内大宫殿的一隅。此是泰国历代王室建设的宫廷,在几亩土地上建筑起庄严华丽的大佛寺。楼宇及围墙四壁,都由彩色琉璃瓦砌成,红的、绿的、蓝的、黄的,在温煦的太阳下熠熠发光。玉佛寺早已驰名于世,相传这尊玉佛源于缅甸,本预算运送到海外,但船一驶过曼谷海湾便搁浅不动。当地居民视之为菩萨圣旨,就在此建寺,虔诚供奉玉佛,视之为国家奇宝,从此吸引不少海外游客前来瞻仰。
老子曰:“不出户,知天下;不窥牖,见天道。”心外的色声香味触法,是走马灯的幻影,欲要揣摩本地风光,非要细探心头方寸;恍恍忽忽之中,会喜觉“无一物中无尽藏,有花有月有楼台。”
*  *  *
晚上约七十多位信众来听法,这比起马来西亚及新加坡几千信众的热闹场面,稍有不同。但法轮是常转的,真理也不会在数目字上生分别心,上人仍是孜孜不倦,赤心一片地观机逗教。
泰国是一个佛教国家,对海外法师来弘法,反应却这般冷淡,无形中反映国内民心不宁,及政治局势的蹉跎。此地南北两传的法师,似乎不大往来,佛门弟子若不联袂宣扬法教,佛法又怎能兴盛起来?
今晚,上人的开示很轻松:“有人问我,美国的佛教是怎样的?告诉你,美国的佛教,又叫愚痴教。为什么呢?如果不是愚痴,怎会有类似三步一拜的出家人,不管他日晒雨淋,仍旧毫不间断地拜呢?
这不是愚痴教吗?不过,‘养成大拙方成巧,学到如愚始为奇’,‘舍不了死,换不了生,舍不了假,成不了真’;‘吃苦是了苦,享福是消福’。我们身为佛教徒,如果连一点苦头也吃不消,这成什么佛教徒呢?叫人布施,自己不布施;叫人修行,自己不修行,这是说食数宝,口头三昧,无有是处。
我们在美国的出家人,本着‘冻死不攀缘,饿死不化缘,穷死不求缘’的宗旨,要讲究骨气节操,不为五斗米折腰。无论遇到任何境界──利害得失毁誉苦乐──都不动心。虽然这不算很高的境界,最低限度能够常常快乐,这不是很好吗?所有的名词都是假的,是客尘,非主人翁,为什么要被名利转得颠颠倒倒?”
继后上人传授〈楞严咒〉里的开智慧法门:“这个开智慧法门是百千万劫难遭遇的。我是个千两黄金不卖道旳人,但见到诸位诚恳,便毫无代价地传授给你们。”
九月十五日 曼谷
早上我们都去报恩寺,拜候普净老法师。普老是泰皇颁赠封号为“华宗大尊长”荣衔,享誉国际,追随拜见者皆是王亲国戚,达官贵人。报恩寺是一座璀璨庄严的庙宇,踏进门槛,如临珠宫宝阙。地上是五彩石砖砌成的大朵莲花图案,地板磨得闪闪发亮;园外紫艳黄花,争姘斗丽。
上人一路上对所有的大德高僧,都是谦逊融和,一视同仁。然话里寓深于浅,耐人寻味。现在他很坦诚地对普老说:“我是预备把万佛城献给全世界的佛教徒,地方这么大,自己用不着,还是让出来与大家分享,希望您也义不容辞,来美国助我们一臂之力,弘法利生。”
普净法师看了我们随带的介绍册子,不禁赞叹道:“好大的地方,在那边可以买块地,盖个小茅棚吗?”
上人回答:“地方全是公家的,何须要买?您老喜欢住在那儿,我们一致欢迎。”
半个小时的闲谈很快溜过,我们顶礼老法师告辞后,驶回市区。
*  *  *
晚上的法会,除了两三位法师,都是在家居士。上人的开示摘要:“在佛教里,我们不要掩耳盗铃,自欺欺人,不要把一个本来圆满的宗教,蹂躝成不真实的制度。宣化自出家之后,目睹这个情形,内心非常悲痛,故立志要尽我所能,改良佛教里自私自利的作风。但不是先要他人改,而是从自己身上做起。佛教徒应该天天检讨:我对佛教有所贡献否?如果没有,就应该生大忏悔,改过自新!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4:00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

香港之行
九月十六日 曼谷─香港
菩萨所行行,及以诸大愿;
明了皆如梦,与世亦无别。
了世皆空寂,不坏于世法;
譬如梦所见,长短等诸色。是名如梦忍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忍品》
早晨先往佛光觉苑,与达理法师交谈一会,便回到佛教会用斋。下午我们向当地佛友道别,前往机场。
经过三小时的飞行,到达香港启德机场,已晚上八点,在机场有多位法师等候:洗尘法师、金山法师、诚明尼师、果利、果阳法师,还有周鲸文伉俪及其他数十位居士,都前来欢迎。
今天晚上先到洗尘法师的道场,青山蓝地的妙法寺住一宿。刚巧适逢农历八月十四日,正赶上“迎月”之夜。车子朝着新界的公路开行,翻过绵延的九龙山坡,驶进郊外的旷野,空气顿时清新起来。天空是一片莹白,浮着一轮明月,薄雾清风,碎影流光,把蜿蜒的山脉,照耀像蠕动的银龙。著名的维多利亚海峡,尽入眼底,海上微波缓流,如水银四泻,晶莹雪亮。对岸香港岛,灯光辉煌,太平山上的霓红灯,闪黄闪绿,如一串串的璎珞珠光,璀璨耀目。
车行了一个钟头左右,到达妙法寺,新建的大佛殿,原来刚刚落成,还未开光。大家都有点倦意,整理行装之后,休息时已是凌晨一点。
九月十七日 香港
早晨四点半起来做早课,今天是中秋节,又是金山法师六秩大寿,是双喜吉日。
早课后照常开会,半途中洗尘法师走进来,与大家聊聊,谈谈美国大学教育的情形。上人再次强调:“佛教应该团结起来,不要再各立东西了。我不是一个行徒弟主义的人;我们要把眼光放远,拓展世界性的佛教。只要佛教能在西方发扬光大,谁有才干,谁不存自私心,我一定拥护那个人──您以为怎么样?”
*  *  *
午间是个极热闹的场面,庙上来了一百多僧尼,向金山法师拜寿,新加坡的演培法师也刚莅港,此外还有近一千佛友,客似云来,把两层楼的饭堂塞满了,喧闹不堪。
正在用饭时,洗尘法师要求上人讲讲话,上人于是用他那宏亮的嗓子,透过四周的闹声,从容不迫地说了以下的话:“诸位大善知识、老朋友、小朋友,我们今天在这座崭新的佛堂聚首,皆因无始劫以来种下的佛缘。今天的成就,乃是暂时的果实,但我相信,在佛陀的常寂光净土,我们才真正团圆,而非在五浊恶世流连的一须臾。我们的重聚,也不限于一同吃几味好菜。”
饭后来宾相继而去。我们的主人翁安排了旅游巴士,带团员到新界各区一逛,参观勒马州边界,沙田佛教医院等。下午便回到上人的道场──佛教讲堂。
佛教讲堂位于香港跑马地闹市,人烟稠密,车水马龙中的一座大厦的十二楼。面积仅有八百尺,与我们沿途所到过金碧辉的道场成了强烈的对比。上人一向本着“冻死迎风站,饿死挺肚行”,造人不造庙的作风,在香港十多年来,受尽艰苦,只管默默耕耘,不问收获。
每次他回到香港,必先把自己的道场洗扫一番,清理历年堆积的尘垢;修行人最怕内心的污秽,还没有洗净。一进门上人便大发威德,放大狮子吼,把香港的弟子霍然惊醒。在香港民风猖獗,人欲横流,利令智昏,纸醉金迷之下,稍不提防便退失菩提。修道若不是“时时勤拂拭”,自性明镜就很容易染上瑕疵。
*  *  *
修道人每一分的缄默,每一分的庄谨,是多少年的熬炼,多少苦涩,多少辛酸血泪换来的?难怪说山河大地唯识现。不需到外面去找,心灵里最袖珍的原子,已含藏整个宇宙的奥秘。里面有江洋、有大漠、有高山、有流泉、有四时、有气象。如果整个人类有一天灭亡,只有一个婴孩存在,只在一念之间,他能重新创造整个三千大千世界,造化主宰,不在八万四千里以外,就是每个众生心坎里的常乐我净、妙真如性。
这几个晚上,上人也没有开示。因为佛教讲堂地方狭窄,不足容纳所有团员。
九月十八日 香港
有人视香港为天堂,有人称它为地狱。天堂地狱,一念之差。万事万物,唯心所现,唯识所显。处身愈污染的环境里,修道的人愈要战战兢兢,小心翼翼,如履薄冰,如临深渊。在这个道风日丧,人心败坏的社会里,奸杀盗窃,日日频增。人民在寸金尺土的竞争下,为三餐劳碌奔波,心力交瘁。立志不坚的青年人,受了物欲的引诱,成为文明的俘虏,繁华的牺牲品。更有奸商利徒,残民自肥,蹂躝无知。多少市民如无主宰的羔羊,受尽了摧残剥削。身为释子,若沉溺在财色烟酒之中,想必释迦牟尼在常寂光净土里,也会掉下眼泪!
*  *  *
饭后全体参访西乐园,这是上人初来香港所建设的第一个道场。西乐园位于筲箕湾马山邨的山脊,山坡尖峭,路径弯曲,要爬上三百多个石阶方可到达。上人坚持和我们一起上山,男女老少一行十余人,在山间绕了几个大圈,年纪较大的,都走得气喘呼呼。见到上人那种刚毅不屈,不厌艰幸也和我们青年人迈进的精神,给与我们一种无言的启示和鼓舞。
一路见到凋零贫瘠的景象,四周残破的木屋区,一片寥落。走了约有二十分钟光景,转一个弯,来到一个小山穴的凹处,已到达西乐园。踏入小山门,扑鼻清风,迎面送来,顿觉暑气全消。只见园中树影婆裟,丛竹随风摆动,藓苔斑驳,好一番“曲径通幽处,禅房草木深”的谧静。寺身仅有三十尺或十五尺,灰绿的瓦盖,素色的水泥墙壁,朴实无华,是个名副其实的“陋室”。闭目凝神,脑海里依稀泛起上人当年闲居茅芦的景象,不禁微喟。虽然外形残破,但骨气节操,其乐不减,栖隐山中,物外天全,实是身贫道不贫哩!
听到西乐园的故事多了,都想看看那天然的泉水。走到寺后面,有个大约三尺见方的木框,四周围绕着一块石头,一泓清泉从石上涌出,泉水澄清如镜,各人掬饮数口,觉得清甘可口,从市区带来的尘劳热闷,荡然全消。
在树荫下的石凳上静坐,细听潺潺流泉,沙沙风声,此时觉得心定如水。顾盼这个小道场,有如摩尼宝珠,在污泥浊浪中,却是清净无垢。我们都有远隔红尘千万里之感,不知不觉又尝到本地风光的韵味。
斜阳偏西,缓步下山,凉风习习拂起衣襟,海上已涌起缕缕白雾。迷濛缥缈,不禁低吟起前人的诗句:“野寺人来少,云峰水隔深;夕阳依旧垒,寒磬满空林。”此情此景,也不知是诗是画了。
九月十八日 香港
普为一切众生故,不思议劫处地狱;
如是曾无厌退心,勇猛向以常回向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回向品》
今天恒观法师从金山寺来了一封信,里面略述两个感人的故事,都是最近在三藩市发生的:
三藩市有一位姓卡佛的美籍牙医,最近与他太太及两个小孩,皈依三宝,对上人信心坚固。上个星期他们都在家,两个孩子见到上人亲身来访。门铃一响,小孩子开了门,目睹上人身穿黄袍披红祖衣,面露安祥的笑容,赫奕庄严。但转过身来,上人已踪影全无,在虚空里消失了。
父母亲听到孩子的陈述,非常感动。上人在他们家里出现的那一天,访问团全体还在新加坡。
另一件更不可思议的故事如下:在访问团未启程到亚洲前两个星期,适逢农历六月十九观音菩萨成道日。那天万佛城举行法会,场面非常热闹。突然来了一批不速之客:中国城闻名的一班党员,十余位的太保青年。他们来到万佛城门口,铁闸本已锁上,等了很久,正欲离去,却有人出来把铁闸开了,这班青年才有机会进来听经闻法。他们本来的动机,大概是窥探此地的情形,但经一位热心的居士劝告,当天全体皈依三宝。皈依时,上人的教训毫不客气,斩钉截铁地说:“现在你们身为佛教徒,不能再为所欲为,无恶不作。要立刻痛改前非,重新做人。你们要明白因果报应,丝毫不能再错。假如继续杀人放火,将来受报会痛苦不堪。你若杀人的父亲,人必杀你的父亲;你若杀人家的哥哥,人家必杀你哥哥。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。”
上人这番话,针针见血。青年人后来承认,当天觉得身加琉璃,被这位长者一目了然,毫无隐瞒的余地。
经过这次当头棒喝,这几位青年真的被感动了,回到三藩市立志洗心革面。他们未到万佛城之前,正积极筹买大批军火,如机关枪手流弹等,预备与邻党作一你死我活的斗争。他们与几个行家联络,尚未找到合理的价钱。皈依三宝之后,翌日便来了一个行家,手上正有他们所需要的军火,并且价钱理想。他们有没有买下来?没有,大家商议之后,决定洗手不干了。
上个星期,党员兄弟七八人,在同一个晚上清晰地梦见上人来为他们摩顶加持。在佛教里,摩顶是慈爱的表现,能消灾解业。自此之后,这班青年人一行十几个兄弟,每晚到金山寺听《华严经》。此次的骤变,无形中解救了中国城多少居民的生命及治安问题。昔为太保流氓,而今是循规蹈矩的佛教徒,佛法的力量多么不可思议!
九月二十日 香港
今早与何郭天佑夫人,到跑马地东莲觉苑,拜访住持愍生尼师。大家商议后,同意从明晚开始,上人在这个佛学讲堂开示。
东莲觉苑,是个庄严肃穆的道场,建筑雅致,柚木的地板擦得光亮,幡幢灯笼相映成趣;廊下串串风铃,在微风下叮当乍响,大殿里淡香袅袅,引人入胜。
*  *  *
从马来西亚同来的几位居士,今天要飞到台湾去,访问团因为时间不允许,这次不能赴台弘法,要待将来有机会才去。上人亲自送他们到机场,黄逢保伉俪,尤对上人依依不舍。但此次乃是小别,明年还会在万佛城聚首。
九月二十二日 香港
今晚七时在东莲觉苑开示,照平常的习惯,总是弟子先说话,今晚由恒实、恒朝法师先与信众结缘。
恒实法师说:为什么美国人会至心皈命三宝?为什么对一个从中国来的法师,有如此坚固的信心?所谓“以言教之松,以身教之从。”上人十年来,都是行解相应,谆谆训导,循循善诱,才慢慢感化了难调难伏、浪漫不羁的美国青年。恒实法师说,若是其他法师,碰上美国青年那股倔强独立、玩世不恭的态度,恐怕早已放弃教化他们的希望。
上人有几句幽默的隽语,把在美弘法的情形刻划入微:
上天虽难也不难,教化美国人最难;
下地虽难也不难,教化美国人最难;
教公鸡生蛋虽难也不难,教化美国人最难。(全场喝彩)
跟着是上人的开示:
“诸位善知识,本人在一九六二年离开香港后,总觉得对不起香港的同道同胞,乃至今天重游旧地,心里还是很惭愧。多年来,我发愿要把佛经翻译成外国语文,但我自己连一个外国字母也不认识,因此等了很久,才完成心愿。同时,我也发愿无论到哪一个地方,必要提倡正法,不准末法存在。虽然说末法住世,但若有人肯修行,也可以把它转过来,变成正法。人能弘法,非法弘人。
我在中国到处奔跑,竭力呼吁翻译经典,但没有人响应。一九六二年来了美国,隐居了几年,直至一九六八年,从西雅图来了一班大学生和学者,希望研究经典。于是就在当时面积仅有几百平方尺的佛教讲堂,创办了第一期的佛教暑期讲修班。第一部讲解的经典是《楞严经》。以后,学者们的兴趣逐渐增加,学生也纷纷而至,便逐步地研究其他经典,如《法华经》、《弥陀经》、《金刚经》、《六祖坛经》、《般若波罗密多心经》、《地藏经》、《华严经》等等。时至今日已翻译了二十八部经典,不管翻译得好不好,不圆满的可以让后来的人去修改,但这种艰钜的工作,必先有人开始,打出一条新路。国际译经学院的翻译人员,都不要求任何代价,大家只一心为佛教服务。出家人更不要钱,这些小怪物,都学我这个老怪物,本着‘冻死不攀缘,饿死不化缘,穷死不求缘’的宗旨来学道。
美国的出家人不贮蓄私人财物,收到的果仪全奉献给公家。有人问:你们怎样生活?这完全凭自然的感应,但我们绝对不去攀缘。好心的信友,他们不断地供养。我这些美国弟子,也甘愿效法愚笨的师父。不是这么愚笨的师父,怎会教出这样愚笨的弟子?例如恒实、恒朝两人,甘愿放下一切。他们的父母或者过去的女朋友写信及打电话来,他们也不看信也不听电话,只管专心一意地三步一拜。如果不是笨的话,他们怎肯吃这样的亏?”
九点了,我们尊重庙上的规矩,结束法会。从大家会心的微笑,知道今晚的话没有白说。
九月二十三日 香港
念念莫忘生死苦,心心想脱轮回圈;
虚空粉碎明佛性,通体脱落见本源。
在金山寺和万佛城的佛弟子,时刻把上人的偈颂铭记于心。仅仅几句,却成了修道的指南。
今晚东莲觉苑的听众增加了,气氛也比昨晚轻松。首先由恒贤法师说话:“今天的话题是‘愚痴的博士’。这是上人给我起的绰号,起初我不大喜欢,但细寻其味,才知道这是助我摆脱我慢的锁匙。从前我在学术界工作,以为自己是个博士,必定有相当的智慧,而旁人也以为我蛮聪明的。我一向相当自负,直至遇到佛法后,方知自负是自欺,仅为自己面上贴金而已。世智辩聪,并不是真正的智慧。庄子曾经说,学者之所以爱慕好名,是因为‘我见’太深。一旦遇到明眼善知识,他洞悉我所有的破绽,揭穿我心里蕴藏的贡高我慢。
上人常对我提起美国教育制度里的弊病。例如在大学里考试,学生可以打开书本,边考边翻书。这是一种公开承认的‘作弊’,但美国人不以为然,觉得这是天公地道的。多年来我为自己充当辩护律师,总觉得我没有作弊,为什么上人老是对我耳提面命呢?
我现在才明白,我犯了同一个毛病,是‘无形’的作弊,无形的欺骗:不是真的把书本放在台子上,而是在任何场合依赖外缘,不拿出真心,不采用自己本有的智慧去衡量是非黑白。这与考试时作弊,大同小异。
不依靠自己的智慧去明辨是非,就是没有麻烦去找麻烦,骑驴觅驴,头上安头。真正要学佛的人,只需要皈依三宝,亲近恭敬善知识,依教修行便是。我不走直路,反而转弯抹角,追到末稍上。我到大学里学佛,欲从学者们学佛,但一无所得。佛教的正法眼藏,自释迦牟尼佛后传到中国,乃至传到西方,都是历代祖师以心印心、不立文字、教外别传的无上妙法门。道,不是从书本里吸收,而是老老实实地躬行实践,才能体会。我现在明白了,就不会做从前那些愚痴的事情。”(全场拍掌)
*  *  *
跟着,恒朝法师也讲了一个关于贪心的故事:“在三步一拜刚开始时,上人曾训诲我:‘果廷,这次旅途中,有时你会挨饿,但千万不要哭!’当时我不大明白上人的意思。我们继续拜,离开市区便到达僻静的海岸旁边。供养的人来的次数少了,我们吃的东西也不像从前那么丰富。我开始打吃的妄想,本来知道应该专心一意地拜,但每逢午饭前,脑海里便不期然地念饮食咒:“今天不知有多少吃的东西?”
不久这个妄想产生了反应,从四方八面的过路人,送来不知多少供养,食物如泉涌倾泻而来,我们的老爷车里,粮食罐头堆积如山。
修道的人拥有这么多东西,自然招惹麻烦。有一天傍晚刚拜完毕,要回到车子打坐,忽然发觉从车头一直到车箱,没有一寸不布满了蚂蚁!千千万万的小蚂蚁,黑压压地淹没了整个车子!
那时我心里只能闷闷地呐喊:“我的天啊!”既不可犯杀戒,又没有其他方法赶走蚂蚁,有好几个晚上在寒风瑟瑟之下露宿,而蚂蚁就在车子里尽量咬嚼食粮。这时候,上人六个月前的警告果然应验,我记起他的教诲,才不至哭了出来。既无余策,只有尽量忍耐,顺其自然。蚂蚁在车子里,足足寄居三四个月。我们的粮食仓库,刚刚缩到合乎两个修行人的需要时,蚂蚁也渺然无踪了。
这个故事教训我们持中道的必要。蚂蚁有如千万的妄想,正在对我们说法。没有贪心,也不会招引蚂蚁侵略。世上所有灾难,都起源于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五欲。能够回光返照,把贪心降伏,世界自然会转好,灾难战争也自然消灭。”
*  *  *
继后,上人的开示:
清净是福无人享,烦恼是罪个个贪;
名利小事人人好,生死大事无人防。
若有了贪、瞋、痴,便自然障碍了戒、定、慧的增长。
“贪”就是贪得无厌,好像我这个出家人不贪财,可是愈多愈好。出家人尚且如此,何况在家居士?从无量劫以来,我们为何不成佛,就是因为这三毒的遮盖。因此我们诵念:“往昔所造诸恶业,皆由无始贪瞋痴;从身语意之所生,一切我今皆忏悔。”如果能真心忏悔,痛改前非,经无量劫以来的轻重罪业,都能如汤销雪,顷刻顿除。因为“了即业障本来空,不了应须还宿债。”一切一切都在一念之间。可惜我们的罪业没有形相,如果是有形相的话,必定塞满虚空。虽然它无形相,却蕴藏在我们底八识田中,“假使百千劫,所造业不亡;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”
昨晚我跟你们说过,我对不起香港的同胞同道。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,而是言出由衷。我在香港住了十多年,从一九四九至六二年,没有一天不企图把佛教发扬光大。但这个地方很特殊,你对人说真话,他不相信;你若对他说假话,尤其是邪见的诽言,他反而乐意接受。我一向凭着“直心是道场”的宗旨,不打妄语,说出来的话都没有人喜欢。但不管怎样,真的话我是要说的。
上人随即简叙在西乐园与玉皇大帝约法三章,不准飓风侵港的事迹:
还有另外一个故事,也可以谈谈:某年香港闹水荒,每个佛堂都求雨,各家大事铺张,但过了几个月都没有什么效果。有一天,我便对我的皈依弟子刘果娟说:“你既然天天念佛,从今天起要特别诚心的念。如果在三天内天不降雨,你也不要再来西乐园见我了。”这回把刘果娟吓得诚心了。她回到家,便朝夕不停地念佛,果然,在两天半后,天边竟然乌云密布,然后下起倾盆大雨来,顿时把限制用水的问题解决了。次日,阅报时感到好笑,香港每一个佛堂都要居功,都说是他们的功劳。但是,如果这样能令他们高兴,我也随喜。
我说这些话,绝不是炫耀自己有什么力量,而是说明心诚则灵的道理。这次我到了香港,一方面跟你们谈谈过去在香港的事情,一方面又谈谈美国的佛教。我在美国只懂得做些愚痴的事情,所以教了一班也变成愚痴的弟子。你们看看三步一拜的出家人,如果他们不是愚痴,怎会不贪图舒适或金钱?你们以为他们这样拜不辛苦吗?他们只懂得吃亏,宁愿把幸福送给全世界的众生。
今天晚上,这个博士徒弟居然公认自己是个“愚痴的博士”,我想她必是美国的第一位,甚至是全世界的第一个“愚痴博士”!不过这没有关系:“养成大拙方为巧,学到如愚始见奇。”愚痴到极点,可能反变成聪明了!(众人拍掌)
九月二十四日 香港
今晚继续在东莲觉苑说法。大殿里情绪轻松。上人开门见山地说:
性定魔伏朝朝乐,妄念不起处处安;
心止念绝真富贵,私欲断绝真福田。
念动百事有,念止万事无。人的心一时清净,一时就在灵山;时时清净,时时在灵山。“心”是万法之源:
三点如星布,弯钩似月牙;
披毛从此起,作佛也由它。
孔子又曰:“操之则存,舍之则亡,出入无时,莫知其向。”修行就是要修心地法门,栽培心上地,涵养性中天。“种善因,得善果;种恶因,得恶果。”为什么我们出家人出家这么久了还不证果、不开悟?因为我们所造的业,违背圣人法性流,顺着凡夫六尘流,随声逐色,跟着六根六尘奔驰,好像牛犊子,被人拉着鼻子东逛西荡,没有来去自如的把握。
因此《华严经》说:“若人欲了知,三世一切佛;应观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。”心才是主人翁。如果我们铲除自私心,舍己为人,这就是仿效释迦牟尼佛的慈悲喜舍精神。为什么我们有自私、有忌妒心?就是因为有一个“自己”。忌贤妒能,是很危险的事,很容易堕落地狱的。
贪心有如无底坑,填之难满瞋恨生;
五欲纷陈颠倒想,痴然不觉法器崩。
如果你妒忌人,死后会堕无间地狱;在地狱受无量苦,然后转饿鬼;又经过不知多长久的时间,才转畜生,甚至变成粪坑的蛆虫,终天吃屎喝尿。如果你是个贪而无厌的人,将来也可以变成蚊子。蚊虫是最自私的,专喝别人的血,来维持自己的生命。大家不要忽视因果,虽然经典也有提及,但这是我往昔切身的经验。我深知无量劫前,曾为蚂蚁、蚊子、厕虫。你们谁不相信,可以去试一试,但到知道后,可能已后悔莫及了。
佛教徒千万不要贪钱,钱是“二戈争金杀气高,人人为它犯唠叨;能会用者超三界,不会用者孽难逃。”又所谓:
鱼在水里跃,人在市上闹;
不知为善德,亏心把孽造。
金银堆成山,闭眼全都撂;
空手见阎君,愧心把泪掉。
人生就像一场梦,一般人却不肯承认。正如你在梦中,若有人来告诉你,你只不过在作梦,你一定不会相信他。到醒过来后,不用人说你自己就会知道,从前是在作梦。人未开悟之前,也是一样;到了开悟证果之后,才知道人生是一场梦啊!
人生一场梦,人死梦一场;
梦里生荣贵,梦死在穷乡。
朝朝是作梦,不觉梦黄梁;
梦中若不觉,枉作梦一场。
诸位善知识,不要平时不烧香,临急抱佛脚。我们应该早点预备好,快点了生脱死,找回自己的原本面目。
九月二十五日 香港
“圣人之用心如镜”──庄子
道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仰视不见其头,俯视不见其尾,放之则弥六合,卷之则退藏于密;道,无形无色,但尽虚空、遍法界,万事万物都在它怀抱中,修行就是要返本还源。
*  *  *
今晚在东莲觉苑,上人说了以下的一席话:
在万佛城和金山寺的学生、教授,每天都在学习佛法。我们研究的是什么佛法呢?不是印度、中国、泰国、缅甸、锡兰的佛法,也不是日本,高丽的佛法,而是尽虚空、遍法界的佛法。因为佛教没有界限,没有国籍,不是某国家或民族所独有的。释迦牟尼佛曾经说:“一切众生,皆有佛性,皆堪作佛。”不是这一个国家有众生,其他的国家便没有众生,而是整个虚空都充满了众生。因此我很正确地把佛教名为“众生教”。每个众生可以成佛,每位佛又可以倒驾慈航,化成千万亿众生,观机逗教,影响其他众生发菩提心。
在众生中,人为万物之灵,故佛教又名为“人教”;因为人人有心,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故又名为“心教”。“心佛即众生,是三无差别。”
佛教里既然无人我分别,佛教徒却闭门造车,把心量缩得小过一粒微尘。究竟谁是这样?是我,不是别人。我是佛教里的罪人,一个叛徒,但我愿意改过自新,摒除自私。我常常想:不是佛教不圆满,而是我没有做得圆满;不是人家不好,而是我没有教化他好。
“真认自己错,莫论他人非。”在美国跟随我出家的或者我的皈依弟子,不完全是好的,因为我自己还未完全好哩!但我不怕坏人,他们愈不守规矩,我愈愿意用自己的修行去感化他。所谓“以言教之松,以身教之从”;单是说漂亮话,不能教化人。必要以身作则,才使他们心服。已经好的人,不需要你帮助,已经发财的人,不需要你布施;你要教化坏人,布施与穷人,有饭送给饥人,有画送给智人。
如果每个佛教徒以弘扬佛法为己任,不推卸到别人身上,你想佛教不兴盛它也会兴盛。所以我常对我的弟子说:不要相信我,也不用相信佛;要相信你本有的智慧。发掘自性般若,便会获得择法眼,“是道则进,非道则退。”不要把帽子当鞋子穿。
也要承认自己的错处。譬如,我们修道的人,有没有贪心?可以给自己考试一下:例如,我今天有没有打护法的主意?如果有,这就是贪心。如果没有,就表示你的贪心少了一点,不是完全清除。遇到什么境界,譬如居士供养红包,你有没有打这个妄想──红包里有多少?一元?一百元?一千元?如果还打这种妄想,你的贪心一点也没有除掉。如果没有打,就表示你暂时把贪心制止了,不是说完全降伏了。
再者,有好吃的东西来了,你是不是要吃多一点?这是最好的考试方式。问问自己,我有没有常念饮食经?怎样念饮食经呢?就是频频向居士们说:“昨天某某居士供养我,那斋菜好极了,用了最上等,最名贵的材料,我吃了双倍!”这叫对人要好东西吃。在日用伦常中,便很容易试验出你有没有贪心或攀缘心。见到别人穿漂亮的衣服,你自己有没有立刻想要漂亮的衣服?看见人住在华丽的房子里,你自己有没有盼望得到华丽的房子?每天应该在衣食住行处研究自己有没有贪心。不要欺骗自己,如果有贪心便把它改了,如果没有,更要勉励,往好的方面去做。
问:法师住在香港时,既然能够制止一切飓风侵港,现在还可以为香港居民停止所有飓风吗?
答:你应该请求全港的人都不会死亡!(全场喝彩)这是不可能的。假如我本身能做的事,还要等人来问,未免太没有价值了。
九月二十六日 香港
今日是访问团在香港最后一天,明日便启程回美国。虽然在此地仅逗留一个多星期,但正法的力量,不可以心思、不可以言喻。上人的开示,别出机抒,唤醒不少迷梦众生。
今晚在灯火辉煌,香烟缭绕的东莲觉苑,上人对着座上笑容满面的佛友,说了以下的话:
各位善知识,今晚是我们在香港说法最后的一次。我知道每天当我在讲话时,有人便打起妄想,极力反对我的说法。但今晚这个战争可以结束了;我希望我是个失败者,而你心里的妄想能获得完全胜利。不过,我们学佛的要内外一致,不要口是心非。你既然打了妄想,不妨提出来与大家共同研究,或写文章在佛教杂志上发表,我绝对接受你的批评和谩骂。是道则进,非道则退,这会为你省了很多力气。
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战争?就是因为我们每个人心中不停地争强论胜,所谓“争是胜负心,与道相违背;便生四相心,由何得三昧?”修道是让而不争,没有什么道理可争的。一开始争论,则远离中道,正定正受也随即消逝。故云:
推倒须弥心地平,嫉妒骄慢了无形;
修行岂有他玄妙,放下三四佛自成。
为什么有的人的头发都白了?因为打太多妄想,内忧外患,消耗太多精力。如果你们记得,从前我在香港时,曾经有一段时间,头发完全斑白了。我到了美国,往镜子一照,不禁对自己说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一定是打太多妄想了。”孔子曰:“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;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。”如果不被七情六欲所操纵,而能调伏身心,这才谓之和谐及合乎中道。
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便不打妄想。转眼间白发又变回黑色。所以,我学道得到最宝贵的收获,就是凡事不与人争,不打妄想。从前我的脾气很大,性子急躁,光起火来,很多人畏而远之。后来我反省一下:身为一个法师,只有令人害怕的本领,这不是一个妥善的办法。此后我便尽量改善自己,无论吃多大的亏,也不发脾气。从前我在香港时,本着“直心是道场”的态度,满以为自己道力十足,好打抱不平。结果这个方法行不通,旁人不接受,并且令到很多人以为这个度轮法师是个怒目金刚。因此我到了美国,改变往昔作风,如果我弟子不听话,我便向他们叩几个头。你们见过这样的师父吗?
因为我相信,“有状元徒弟,没有状元师父”,我做师父的,要走在徒弟的脚底下,为他们铺一条道路。例如这个访问团里,有三个状元(博士),三个榜眼(硕士),三个秀才(学士),我只是个白丁。我是个毫无学识的人。香港有一个同参,听到我在美国讲《华严经》,便吃了一惊。他说:“这个度轮,连豆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,他怎会讲起经来?”由此看来,我所说的话,只能哄哄不懂佛法的人而已。
我是一个不识字,不会说法的人,也出来讲经,那懂得讲经的人,更不应该躲懒偷安了。我在美国,朝讲夕讲,横讲竖讲,但我的美国徒弟不晓得中文,所以我可以骗骗他们嘛。
我这个法师,是个大骗子,现在已说得分明清楚。如果你们甘愿上当的,可以继续听下去,如果不愿上当的,便不要听好了。现在我又要说一个骗人的故事:
数年前,我带领着六、七个弟子到了纽约,那时刚逢隆冬,雪花怒飞,公路上很不好走。一日,我们驶车到郊外的大乘寺用斋,饭后又要赶回城市赴约。当时我便嘱咐一个弟子:“你要管着这条公路,不准在这路上下雪,要不然车子很不好走的。”
结果,有人告诉我,在我们行驶的公路上一直没有雪,而路旁两三里外的周围,却大雪纷飞。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感应呢?原来我这个师父立了一个条件,我对弟子说:“如果你不好好地管着这条路上,回到金山寺后,罚你在佛前跪七七四十九天,连厕所也不准去!”这个条件太苛刻了,把我的弟子吓的慌张起来,他不顾一切,专心一意地求佛菩萨加被,果然有不可思议的感应。
话虽如此,但见怪不怪,其怪自败。世上奇怪的事情多着哩。天下之广,四海之大,每个人的面孔都不同,每个人的智慧也不一样。我只希望各位多习禅。修习禅定,智慧和定力便容易增长。你们每个应该用智慧来明辨是非。不要盲从,不要人云亦云。今晚我要跟大家说最后的话:我愿逢见到我,或听到我的声音,乃至间接闻到我的名字的人,都赶快成佛。我愿意在娑婆世界等待着,直至你们完全成佛。到时候,如果是应该的,我也可以成佛;如果不应该的,不要紧──让其他众生皆成正觉,我一样的喜欢。
上人说毕,台下掌声热烈,大家纷纷上前谢法。见到信友们充满笑容的面孔,觉得顶熟稔,不是夙世佛缘,何从解释这份亲切?
踏出门外,时夜已深,天上群星点点。俯瞰太平山下的霓虹,仍然一闪一闪地亮着;绫罗薄雾,凉风侵衣。站在跑马地山上,回顾四方,《华严经》的偈颂,荡漾耳际:
如人睡梦中,造作种种事;
虽然亿千岁,一夜终未尽。
──《华严经离世间品》
九月二十七日 香港──三藩市
亚洲两个月的旅程,总算告了一个段落,今天离开香港,回到美国加州去。
机场塞满送行的人,洋溢一片热情。十天来觉得在香港的转变很大。初到时感空气沉闷,心不开朗。但经正法扶持,往昔的阴暗,变成无限的希望与光明。按照通常的经验:愈艰难的开端,就是愈坦荡的结尾。佛法太不可思议了。
数日来狂风暴雨,昨天却雨散云收,今早青铜色的天宇,一片莹澈。
飞机腾至高空几万哩,从机舱俯视,下面的陆地、海洋、岛屿,愈缩愈少,俨如小玩具,到后来完全隐没在漫漫四合的云海里。
一片空灵,是奇妙的宁静。
一即一切,一切即一。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;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。
隐约地,上人的话在耳际萦绕。
修行空华万行,宴坐水月道场;
降伏镜里魔军,大作梦中佛事。
机身朝向蔚蓝无际的碧空飞翔,如滑入琉璃海,天光云影,迅速地一片一片地荡开去。
菩萨为法大导师,开示甚深难得法;
引导十方无量众,悉令安住正法中。
菩萨已饮佛法海,法云普雨十方界,
法日出现于世间,阐扬妙法利群生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回向品》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4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


三步一拜随团日记
恒实 七月二十七日 三藩市
众生随业种种别,十方内外难尽见;
佛身无碍遍十方,不可尽见亦如是。
譬如空中无量刹,无来无去遍十方;
生成灭坏无所依,佛遍虚空亦如是。
──《华严经光明觉品》
金山寺是个“百尺竿”(修道有如百尺竿,下来容易上去难)。十五个月来,在加州海旁公路三步一拜,第一次回到这一个既静寂又舒适的道场,太容易松懈了。立刻,我做错了。眼睛看见一瓶果汁及自己的行李,便随着它们跑,被境界转了:礼佛时迟到,没有照例诵念誓愿,没有操太极拳,吃饭时太焦急,到后来什么也看不清楚。唯有专心一意地三步一拜, 及安禅静坐,才给我足够的力量来转法轮,否则是被法轮转。
整顿行李,忙乱了一阵,方才发觉这不是我的差使!不应该再玩这套老游戏。目前,我唯一的工作是三步一拜,其他的应由别人管。
恒朝 七月二十七日
飞机上:
长时间的飞行,帮助我们摆脱时空及人我彼此的执着。跟着上人旅行,是罕有的良机──是实实在在地置身于华严境界!
檀香山、清晨六点:
冷清清的国际机场候机室。正在等待航接关岛的下一班机。我们悄悄地练太极拳,舒筋活络。
在机上用餐,也不知是早膳还是晚餐,我们的时空观念,失却平衡,暂时少了一个依仗。
“来,吃饭吧,吃了你们的执着!”上人微笑望着我们说。佛法里无有定法。
在机上静静的作早课。顿时感到轻快很多,精神集中,再不昏迷。恒实平常最慎重仪规。我呢,才刚刚体会按部就班,一天不缺早晚课的重要性。饭前念供养赞也有同样的摄心作用。
念咒、念佛、诵经或拜佛,都是保持正定正受的规界,防止心神外骛。修行,是要修你所不愿意做的事情,来降伏身心。礼佛、遵守规矩、准时上殿等等──都是我以往最不喜欢的规矩。但要有规矩,才能成功圆满。恒实在这方面的基础最稳固,我从他那儿学习了不少。虽然有时心里也有点埋怨,觉得蛮吃力,可是遵守仪规后,总觉心安神泰。
恒实 七月二十九日 马尼拉候机室
囚在马尼拉飞机场九个多小时,十五个月来第一天完全没有拜。机舱里不够地方,候机室也不方便。然而我一点也不气馁或昏沉,还是心头爽朗,神智清明。
我问上人:“究竟哪一个方式有价值?像于果空坐着,如老僧入定;还是到处管理事情?”
“一切皆有价值,一切皆毫无价值,就是看你耐不耐得住。任何法门都能了生死;不要自私。”
恒朝 七月二十九日 马尼拉接机场候机室
我有一个毛病:喜欢看女人。出家之后,一直没有彻底改了它。在候机室坐足九个多小时,有充份的时间打妄想。发觉自己的眼睛,不知不觉地又随着女人跑。这就是我要害的“漏洞”:黏到女人身上。
虽然,没有对谁说及我在机场的麻烦,上人却语态从容地对恒实说:
“不要打妄想了,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他。他是个有本事的妄想家,对不对?”我吓了一跳,难道上人已看穿我的心?
“嗯,对不对,是不是刚才打了很多妄想?”
“哎……哎……”
“是因为你还放不下女人,你的习气真重!”
上人把我的漏洞看得清清楚楚,毫无遗缺……菩萨在游戏三昧中,观察化度一切众生,无执无着。
恒实 七月三十日 吉隆坡
来到吉隆坡,觉得有一股如睹旧故,分外强烈的“回乡”的感觉──万声杂沓的街市,夜半经营的小贩摊,侨生的热诚,高僧的德行──都在我心里燃起灼烁的火花。
恒朝 七月二十九日 马尼拉接机场候机室
梦:漂亮的女人,慇勤的供养,豪阔有势的大商贾,都来利诱我们自性法宝,企图攫夺三步一拜积聚的功德。
早晨与上人商议之后,证实梦兆的警告是千真万确。我们要处处小心,提防万一。
恒实 七月三十一日 吉隆坡
鹤鸣寺早课,赞诵歌咏,钟鼓齐鸣,似乎把护法善神,从多年沉睡中唤醒。鱼鼓一敲,响彻十方,整个道场,神采一新。上人一向坚持例常作早晚课,难怪素来有多人说,金山寺、万佛城、金轮寺等几个道场,有殊胜之气。很简单,真正有人修行的道场,天龙八部,皆大欢喜,咸来拥护。
恒朝说:“你已快变成木头,吃饭时大家也不大留意你,见到等如没见的一样。”
好消息……无论扯到什么话题,我不能冲动,只要闭上嘴巴,在人丛中隐没最好。
我发觉在晚上开示最好先打坐。否则,纵有多好的话题及资料,不从定中说法,没有多大效力。反过来说,就算没有预先准备话题,但一经凝神静坐后,随时开口,语必成文。
恒朝说:“这些女人,打那儿来的?”
慧僧老法师:“她们见到你修行,便一窝蜂地涌上来……”
于果空:“我最不喜欢别人为我照相”。
上人:“我也是。现在我还肯坐下来,从前绝不行这一套。人家替我拍照,时常什么也照不出来。有时他们打开相机盒子,发觉菲林已不翼而飞……你说奇怪不奇怪?”
恒朝 七月三十一日 中华大会馆
全场热烈踊跃,在一个回教国家,其他宗教根本无立足之地的社会,却有万人蜂涌,非常壮观的场面,真令人感动。当地居民不禁啧啧称奇:“真是奇迹!”
孝道:
为什么年青的美国人会“出家”?为什么宁愿舍弃锦衣玉食,皈依剃度,苦行清修;甚至日中一食,夜不倒单呢?答案:他们选择了做人最基本,最传统的义务:尽孝,报天下父母恩。
西方社会,是物质最文明,科技最发达的国家。但奇怪得很,近代高层科学家,从屡屡实验考证中,已经发现:森罗万象,俱同一体一性;宇宙万物,实在一如不二。这不是东方历代圣哲一贯的信仰吗?科学泰斗爱恩斯坦,在本世纪发明能量不灭、质量不灭的物理方程式,说明物体本不生灭,虽变化有千差万别,然宇宙是浑然一体。星球、动物、人类,乃至最细微的元素分子,一同分享造化的交合,四大的积叠。
三千多年前,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早已云:“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……是故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”
东方圣哲明白了“天地同根,万物齐一”的道理,便采纳“同体大悲”的处世态度,孝敬天下众生为父母,尊上愍下。近代科学却利用崭新发明来摧残同胞,酿成天下汹汹,血腥弥漫的惨局。这就是忘恩负义,失去本来面目的写照。佛教的中心是人“孝”道,视天下众生为父母,故地藏王菩萨说:“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!”
这就是佛教吸引美国青年的重大因素。青年人都要找寻真理。人类岂不是颠倒?政府不惜倾国倾财去研究核子弹、中子弹,及更多更强的杀人武器,逼使人类走向全体灭亡的悬崖──一般人对这种情形似乎无动于衷;可是,偶然遇见青年人剃度受具,修无上道,却大惊小怪起来──这合乎逻辑吗?
恒实 八月一日 吉隆坡
恒实:“上人,弟子并不祈求任何名闻利养,只希望早点圆满所发的誓愿。”
上人:“果真,你快点‘死’去好了。如果你心里已经没有名利,谁在求名求利?我是谁?‘我’是没有名字的,‘谁’在求?”
锡兰佛寺:
上人:“在美国,我正在为你们工作。”
达摩难陀法师:“在马来西亚,我们也正在为你们工作。”
上人:“其实我们合体为佛陀工作。嫉贤忌能,强撑门户的时日已过去,我们必须放大目光,顾存全体大用,发展世界性佛教。”
食物与色欲:
外变:
万人鼎沸
食物
时间表
气候
讲话
金山寺的同参
内变:
头脑昏沉
坐禅松懈
没有诵经
没有行气
欲火高升
用功不得力
建议:
要求不经煮熟的食物──水果、生菜、白饭、豆腐。
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入定,大概因为吃的东西骤然不同。三步一拜素来吃得最清淡,每天的菜谱千篇一律:水果,稍经煮沸的青菜,不加油、盐、糖、调味,还有乾粮、生菜,间中有豆腐、芝士、杏仁、五谷。
如是我吃
怎样去解决这个问题?解决方法:
(1) 只吃能补进三步一拜的食粮。
(2) 不要听食欲驱使,多吃点白饭。
(3) 真诚的斩断馋欲。
恒实:“师父,我们不能吃煮熟的东西。”
上人:“当然啦,你们修行的阶段与一般人不同,不能吃油腻或煎炒的东西。你们的阶段如登峭壁,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,不能再随便。可以要求特别的菜单。”
上人真慈悲,今天有人捧来一大碟沙拉:生菜、红萝卜、青豆、椰菜、水果、豆腐。我们吃得津津有味。
恒朝 八月二日 吉隆坡
如渴思冷水,如饥念美食,
如病忆良药,如蜂贪好蜜,
我等亦如是,愿闻甘露法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地品》
在吉隆坡的一些庙宇,大殿上的钟鼓木鱼,都显得陈旧,坛前的油灯,失却了光泽;但访问团每到一处,有如替他们换灯泡,粉扫一番,焕然一新。这个访问团到亚洲来,目的很渺小,仅是一念:这一念是愿一切众生,“发菩提心,成无上道。”
上人对美誉赞叹,供养礼金,毫不着意,他的禅定超过一切虚慕名利的奢求。他说:“我只希望我的弟子,发掘他们本有的智慧。不要迷信,你们应该追从自性的智慧,不用听我的。”
恒实 八月三日 吉隆坡
上人:“你脑里想什么?”
恒实:“很多欲念,这是很多月来的第一次,如胶似漆,很不干净。”
上人:“这是被境界转,境界来了你不认识,即是定力不够。”
中华会馆:
晚上,上人开示,我们在他的法座后面继续拜。忽然,一个奇怪的女人,在我身旁出现。她的身段摇曳多姿,到我面前浑身施展诱惑性的动作,如游蛇盘卷。我没有戴眼镜,也看不清楚,只管一直拜。过了十分钟左右,她的家人才把她从台上拉下来。
开示毕,回到鹤鸣寺,上人劈头便道:“看你的欲念,引来个什么?那个女人身上有个魔女,你的妄想让她乘虚而入。我破了她的邪术,才不致伤害到你。”
恒朝 八月三日
三步一拜在十五个月来习惯了崇山旷野,渺无人烟的环境,来到马来西亚热闹喧嚣的场面,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。虽然上人时刻提醒我们提高警觉,但我们的定力不足,终被声色所转:气候的改变、食物、交际、万目睽睽──都是无形的压力。
“你在三步一拜积来的功德已经跑了,但还可以挽救回来。”今早,上人老实不客气地对我说。意思是我的精力已分散到六根六尘去,我也暂时变成神智不清、浑浑噩噩。
恒实 八月四日 吉隆坡
上人问:“你们吃得怎样,吃够了吗?应该吃饱才对,不要故意饿坏自己。勉强吃得不饱是离开中道,太过犹如不及。你应该吃多一点,你太瘦了。修道就是不拣饮择食,填饱肚子便算。不要欺骗自己。世上无有定法,此即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”
恒朝:“师父,假若因果是丝毫不爽,为什么又说无有定法?是什么意思?”
上人:“所谓无有定法,不是说你不必修道,可以随便杀人放火抢劫。无有定法,即是‘诸恶不作,众善奉行’,为而不为,不为而为,不去执着。”
恒实 八月五日 吉隆坡
我犯的毛病,是贪慕“清心寡欲”的境界,追求坐禅安逸,执着“空”相。这是虚伪的行为。我能够控制自己,吃得很少,藉以抑制欲念,却没有勇气面对欲魔。我把欲火压到一点火花那么小,误以为这是胜利。其实,我心里应该有一个大洪炉,任运自如地控制任何热度。是节制,不是逃避。
我实在欺骗自己:数月来深居隐处,便自鸣清高起来;怎知一回到社会,便立刻被境界转了。现在,不单常常饥饿,其他妄想也一并而来。我没有真正面对现实,只走了一条歧路。
其实我贪功取巧,误以为执“空”就是断欲的方法。这不是喜马拉雅雪山修苦行的时候。持行中道,要身心皆坚固。因为吃得不够,我的身体变成孱弱,常常精力不足。这不是代表正法的好模范。我们既日中一食,就应该吃得饱。我的肚皮已缩到如大豆那么小,吃多一点便觉得很不舒服。现在只好慢慢的,每天多吃一点清淡而有营养的饭菜,逐渐回复到中道上去。
恒实 八月五日 锡兰佛寺用斋
上人:“来,吃多一点,显显神通!”
恒实:“师父,您这样说,是不是看不起我们?”
上人:“我怎样的看不起你?我把你们俩人,看作自己一样,是毫无分别的。这样说话,充份表现出你的颠倒。我刚才仅是开玩笑罢,你们应该填饱肚子,否则每天拜这么多小时,会觉得软弱无力,提不起劲。这几日来,你们不会用功夫,大概很久没有跟这么多女人在一起,一见了女人便被境界转了。”
恒实:“弟子已十五个月没有接近女人,还以为自己断了欲。其实我是没有机会而已。一旦考验来了,就会妄想纷飞。师父,弟子刚才说的话很不恰当,是一时颠倒,冲口而出,愿上人原谅我。”
上人用他的手杖,在我头顶上微微敲了几下,说道:“你还是在皮毛上用功夫,这不是修道。”
恒朝:“师父,亚洲的出家人不振作起来,是否因为放不下财与色?”
上人:“如果能放下财与色,便能立即得道。”
恒朝:“我觉得我对钱,还不是那么打紧。”
上人:“等到你真需要用钱的时候,才能看出自己是否放得下。”
上人:“佛法不是玄妙,只要在日用伦常中体会,不要一曝十寒,而是朝于斯,夕于斯,念兹在兹。行住坐卧,吃饭睡觉穿衣,都要守规矩。这样就是如法修行。烦恼即菩提,冰即是水,就是把手掌反过来这么简单。”
恒实 八月六日 吉隆坡
我得不到自在的原因,是因为心里还在盼望好名,博取其他团员的赏识,及听众的嘉许。上人却不给我这个机会,不给我假名,有时候连介绍也不介绍。他给我们的是真实的名声,但要看我们是否拿得住。唯一的方法,是毫不虚伪,至诚恳切,沉静忍耐,真下苦功。
这一次是“无心办道”的好机会,但至今我尚未能胜任。凡有外来的事物,例如翻译,应付琐务等,我都随着境界跑,没有好好地牢守自己。
恒朝 八月八日 马六甲
当我初到金山寺,最不习惯的是拜佛,尤其不愿意向上人顶礼。我的心里蕴藏着贡高我慢。可是自从出家十五个月以来,每天不停的工作,就是拜、拜、拜。拜得愈多,说得愈少;说得愈少,明白得愈多。明白了不能用言语表达的真理:
一切法无常,一切唯心造。
一切皆如意。Everything’s Okay!
恒实 八月九日 马六甲
上人:“你们应该自立起来,不要总是伴着我的左右。例如坐车,你们两个有点定力的,就不要坐在我身边。比丘尼她们可能不愿意单独与其他男人坐一辆车,她们跟着我好一点。”
今天把眼镜拿下来,拜得比较真实。
天气酷热,只想喝点冰凉的饮料;但此地的饮料,不是含有牛奶,便有糖量,而我发过誓愿,不喝牛奶不吃糖……故止渴的饮料也没有我的份儿。其他团员,不是嫌火气重,就是泻肚,皆因饮食与水土不合而发生。
我终于忍不住,喝了一杯甜浆。立刻全身冒汗,神智迷糊。脑筋本来清醒,现在被烟幕笼罩;妄想如电影般一幕幕掠过,我觉得呆滞困倦,黯然无光。
恒朝连日泻肚,身体虚弱,疲乏不堪。上人今天为他打气:
“不要病啦,打起精神不要忧愁!不要管他什么妖魔鬼怪──见怪不怪,其怪自败。怕什么?就算死了也不算一回事。修道要置生死于度外,这样什么忧虑都没有。当我独自隐居时,也时常生病,也没有人来侍候我。但我毫不介意,一切没有问题。”
在万佛城和金山寺,我也中毒两次,三四天连一粒米也咽不下,全身瘫痪,像木头一样,我还是忍下去。
你必须生欢喜心,犹如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。修行人要视一切平等,任何境界来临也不要愁眉不展。应该与环境作战,提起打太极拳的精神;战胜了就进了一步,打败了就退了一步。当我有病时,外面的人都看不出来;我不让他们看出有什么分别。
恒朝 八月九日 马六甲
今早打完太极,喝了一点豆浆及葡萄果汁,不到一个小时,便浑身不适,似乎发高热。这个病,跟我的“毛病”有关吗?
我从未觉得如此孱弱,提不起劲,连持咒也万分艰难。难怪佛教劝人时刻念佛持咒。病魔缠身时,念句“阿弥陀佛”也没有力气。到临命终时,四大将要分家,魂魄散涣,意志颠倒,有什么把握往生西方?
满桌子放着甜品、糖水、果汁。恒实一滴不能进口,否则欲火狂升。我们唯有彼此勉励:“苦的行,甜的心”。
恒实 八月十日 麻坡
一旦违犯了自己在三步一拜立下的规矩,就有差错。求清净道,是出世间法,污染法却最平庸不过。在马六甲,为了一念妄想,我辛苦了四天。我的病是中毒──中了糖和牛奶的毒。恒朝也中了毒,他吃了发霉的东西。一旦停止所有寒性和带糖的饮料,四天来的彷徨、欲念,一并消失。一旦发心立下宗旨,虽然要熬过一阵的不舒服,终于把肚里的毒打了出来。
上人的“闭路电视”能观察一切,把我们的妄想透彻得一览无遗。
凡是契合中道的,便进行得安全无恙。一落到两边,便会绞痛非常。
路,是既高又险。高,因为这是生死的赌博,胜利者能赢得全盘;险,因为我缺乏智慧,一打妄想便堕下山崖。
不想任何东西最好,这就是“不离本位”。
恒朝 八月十日 麻坡
上人:“此地居士的眼睛都是雪亮的,也会在出家人身上找毛病。一旦发现一丝破绽,便对出家人失去尊敬信仰心,也不会来听经闻法。最要紧的,还是出家人在男女问题上纠缠不清。”
关于我的毛病:“这是菩萨来警告你,因为你还欢喜女人。”
恒实 八月十一日 麻坡─芙蓉
居士:“为什么出家人还喜欢沽名钓誉?”
上人:“他们身体出了家,心还未出家。在家人对三宝不信仰,主要原因是出家人在男女之间的关系搞不清楚。这是亚洲佛教没落的主要因素。”
这个星期来,走路时腰骨没有挺直,全身筋肉松懈,难怪打不起劲。一旦挺起胸膛,觉得骤然不同,精力充沛。
上人的训示,挖开我的心窍,如大雨后山流倾泻,飞溅奔流。
恒朝 八月十一日 麻坡
我病到筋疲力竭,胃口全消,什么做人的劲儿也溜跑了。不想看书、诵经,行住坐卧都受到节制。有如一只笼囚的老虎,焦燥不安,怏怏不乐。这比三步一拜更要命!三步一拜,还可以拜,但现在连拜的力量也提不起。炎热潮湿的空气,紧压胸膛,只觉无明的纳闷。这也是一种地狱,是菩萨严酷的处分。
上人轻轻地对我启示:“如果你能放下妄想,什么问题都没有了。”
马六甲的教训:我的心若往外攀缘,尽管漏出一丝毫的裂缝,魔障也会乘虚而入。
恒实 八月十二日 麻坡
我们的力量,是青年人的热忱和志向。若要名成利就,是轻而易举,然我们甘愿完全舍弃。我们是西方人,却放下锦衣玉食,物质繁华,科技发明,愿意逆流旋归,返本还源。我们不要舍本逐末,要饮水思源。多少科学发明,破坏了世界的安宁;多少世智“学术”,覆盖了人类的自性光明。
我读了差不多二十年的书,攻读了七年大学及研究院,只是愈读愈迷。不要以为博士学位那么名贵,在西方太不值钱了。开始礼拜《华严经》时,逐字拜。慢慢才发觉,很多“科学”发明,是财力物力的损耗;人类灵性的精华,应该用来学习正法,用来明心见性。
恒实 八月十三日 芙蓉
目前,我不能进食任何甜品,吃了一口,就像喝了酒一样,浑身酣醉,血管膨胀,脑袋混盹,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恢复正常。
吃饭时,有人送来好几碟甜品。上人挟了一小块蛋糕,放进嘴里,对我怡然一笑,问:
“要一点吗?”
“是甜的吗?”
“嗯,是!”
“不,谢谢,吃一口便要浪费我整天的功夫。”
“哎,这么厉害?”
然后,他指一指在座其他的出家人。他们正用足力量向甜品进攻,边笑边吃。
“甜吗?”
“哟,好甜!”扯一个鬼面,赶快把糖、糕、饼,统统往嘴里送。
上人:“你看,他们也知道很甜的,但还不甘心,一定要试试。”
上人:“果童在芙蓉不守规矩,打女孩子妄想,失去他的护法善神。这次大病,就是他的果报。”
晚上,上人讲解《地藏经》,我们在台上拜。我凝视着地藏菩萨圣像,心念归一,忽然发觉圣像神态如生,分外庄严,有一种特殊的力量,贯摄心神。我的注意力集中到焦点,变成异常敏锐。时间空间也顿然消失,此时经文的每一字、每一偈,无论是华语、粤语、英文,都印到心里。这一刹那是无我而至净的瞻仰,令我深刻感动。坐下来,一瞥上人,发觉他的面上也呈现同样的奇光异彩,一片金黄的瑞相,使我衷心领悟,深深赞美。
恒实:“上人,弟子未启程到马来西亚四天前,便开始焦燥不安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希望大家知道我已改头换面,修了十五个月的苦功,换作新人。”
“忘了它好啦,把它扫干净!这十五个月根本不存在,只是一念妄想而已。”
恒朝 八月十四日 吉隆坡午餐
鹤鸣寺:
吃饭时候,上人带笑地向在座一些居士说:“当然我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,任何一丝妄想我都知道。否则他们会驯服吗?这些美国人的性子硬透了,但他们可不是呆头愣脑的。”
“果廷(恒朝)的病,是因为他打妄想,把三步一拜暂时遗忘了。果廷在心里打妄想,果童却在行为上表现出来。他们是半斤八两。”
恒实 八月十四日 金马仑三宝万佛寺
庞大的丛林,重楼鳞次,高耸入云,足以媲美资产阶级的别墅饭馆,但庙内空空如也,僧侣寥寥无几,因为没有打下好基础的缘故。
桌子上摆满了大堆糕饼,尖锐的么喝声,迟钝的反应,满桌嗡嗡的苍蝇声……。
晚间上人开示后,气氛迥然不同。法水滋润,感化顽强,光明驱除了黑暗。信众的眸子明亮了,面露笑容,充满喜悦。
恒实:“弟子最感遗憾的,是坐禅的时间不够。”
上人:“你要百忙中抽闲,在混乱中不能浪费光阴。修道,也不是闭目端坐才算修,随时随地都是禅机。什么也不要,什么也不求是最好的。吃饭时,不是每咽一口便想,这一口饭会到哪里去?经过什么五脏六腑,营养哪个部位?吃饭就是吃了算。修道亦复如是,平常心是道,不用打其他妄想。”
行亦禅,坐亦禅,语默动静体安然。
──《永嘉大师证道歌》
恒朝 八月十四日 金马仑
不思善,不思恶,
正恁么时,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。
──《六祖坛经》
我喜欢打妄想,是个坏习气。正如其他的坏习气:爱好漂亮的衣服,吃得太多,不准时上殿等等。这些习气都可以改。它们源于无明,畏惧,“自我”怕失去了独权,便执取形相,日久成习。淫欲也是习气,若能推本溯源,针对病根,可以把它拔除的。
一切都是习气罢了!
──上人
恒实 八月十五日 怡保
今天我犯了老毛病,做事情前盼望上人替我作主,又变成优柔寡断,有如从前一样,负不起责任。上人绝不让弟子把他捧到高高在上,他一向的宗旨:抖擞起精神来,自力更生,不要依赖他人!
只要我真诚,修道的路径自然会出现。不求他人赞叹,不怕他人批评:“不要怕批评。无论你做到多圆满,世上总有人觉得你看不顺眼的。”
在法会讲话时,必要用坦诚恳切的心。外恭内敬,不要怯场。拿出真心来,就是“现身说法”,令众生欢喜。也不需要戴假面具,装腔造作,矫饰言词。
恒实:“上人,我瘦到这个样子,是不是很羞人?骨瘦嶙峋,大概不是佛教的好代表?”
(多月来的自我节制下,每天吃的不够一钵饭,我的体重减至一百十多磅。最低时只有九十八磅。)
上人:“在我年青修道的时候,也是瘦得如根竹竿,去到香港后才丰满一点。最重时曾经一百六十磅,平常是一百三十磅左右。你的一百十二磅,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忘了它,不要在形色上做功夫。谁管你瘦不瘦?诚心办道就是了。”
恒朝 八月十五日 怡保
在亚洲旅行,是内心旅行的反映。作客异乡,风俗不同,言语陌生,出乎意料的事情随时发生,凡事不能由我们预算。上人在任何境界里,从容自在,赐给我们一股无量的鼓舞及信心。
我的精神力气跑到哪儿去了?从未感到如此虚弱,有如泄了气的车胎。
亚洲公路写照:
名贵的平治房车、水牛车、脚踏车、三轮车……堆塞在公路上、田梗上、泥径上,但没有拜的地方!
恒实 八月十六日 怡保
我一开口,便泄漏心光,精神立刻散涣。最要紧的是韬光晦迹,回光返照。在任何场合,不用说话就好了。
恒朝 八月十六日 怡保
我的体力愈陷入低潮。在疾病逼迫之下,使我无法再欺骗自己。今天,我居然看破了人空法空的真相。但我有多少坚忍毅力,来熬过这段考验时期,冲出这个栅栏?睡魔、倦魔、颓丧魔,同时把我压得快要窒息。我想打太极,想拜──但找不出力气来。只觉得懊恼、彷徨、焦急。“自我”受到威胁,丑态百出,现出刁钻古怪的抗议。
“忍耐忍耐,自强不息!”上人温柔地鼓励我,为我打气:“病了不是什么大事情,死了也无关系。直至死的一秒钟,还要干下去!”
考验、考验、考验,一连串的考验。感到如囚身在狭窄的战斗场,而唯一抗敌的方法,是专心礼拜,面对魔障──真难!当我回顾历代圣贤为法忘躯的榜样,而自己仅出了花生米丁点儿的力量。这样慷慨的导师,毫不悭吝地指引提拔,做弟子的反哺之恩,太微薄了!
恒朝 八月十七日 怡保
一切事物,皆在说“无常”之法。这个星期内,整个世界,包括我个人在内,似乎愈缩愈小,进而退化到零点。亚洲的生活,有个特色:真真实实,没有物质享受的润饰及掩藏。炎热的气候,贫瘠的生活水准,生、老、病、死,明显地摆在眼前。仅离我鼻子三寸,就是痛苦无常的千变万化。
又作是念:一切众生,为大瀑水波浪所没,入欲流、有流、
无明流、见流,生死洄澓,爱河漂转,湍驰奔激,不暇观察,为欲觉、恚觉、害觉,随逐不舍……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地品》
究竟有什么乐趣?
果空说:“我的人生观是这样:尽自己的力量,一切顺其自然,不让过份的情感,来支配自己的理智。”
恒实 八月十八日 实兆远
一个人迹疏罕的村落,庙上没有自来水,厕所简陋不堪。上人的忍耐力却不屈不挠。他没有休息,对我们如慈父的关怀,无微不至。他在等待着我们改掉习气毛病,登上“佛弟子”的道路。
恒实 八月十九日 太平
缓慢的蜕变,直至找出真我是谁。摒除漏习,逐步磨炼,直至完全超脱五浊恶世为止。
恒朝 八月十九日 太平
深度的内在铸冶过程:身心的渣滓被猛火烧炼。很难跨越这个心力交瘁的栅栏。午间进食,变成异常吃力的一回事。吃得太少,不够汽油;稍为吃多一点,立即肚泻或者全身冒火。身体不调,水土不服,每隔两三天便搬到陌生的城市,又要重新适应一番。
“理则顿悟,事则渐修。”在理论上,我明白毛病的来由:一切归源心头“方寸”。每到面临千差万别的境界,有时便考不上。这些境界,来自幽冥,不知其向。歧路是崎岖、险峻,充满荆棘陷阱,把我的忍耐力迫到极点。
今天下午有一百多信众,随着我们一行五人──恒实、恒朝、恒贤、果径、果童,围绕着院里一棵大菩提树,足足拜了整个下午。男女老少,强壮羸弱,都拿出一分真诚,尽了最后一份力量,一切不需要言语交谈,但整体的心神,已净化为一。
病魔继续蔓延,我一直与它纠缠、挣扎。昏晕、怀疑、失落、恐惧……我知道,若不是上人慈悲加被,我早已经往生了。病到最严重的两天,上人时常来到我的牀边,轻摩我的头,口里持着咒,温和慈爱地抚慰我:“我把你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,果廷,你还是快点‘死’去好啦!”
世上有些恩泽,是尽未来劫也不能报尽。我险些儿变成黄土一坯。
我的毛病是贪欲,贪欲的中心是好色。色欲源于“我见”太深,它有千万亿化身,如好吃、好穿、好睡、好名、好利等。我一向要做第一,习惯了宫廷式的恣宠放纵,难怪我的法名是果廷,字恒朝。我真是如假包换的“皇帝”!
上人对转通法师说:“也许我可以到你的岩穴去挂挂单……”
果空:“上人,您的时间表太挤了……”
上人:“我是随时什么也能放下的。”
他真的空了;空而不空,不空而空。
(菩萨)不着世间,不取自身,于世于身,无所分别;
不住世间,不离世间,不住于法,不离于法;……
了法如化,非有非无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忍品》
恒实 八月二十一日 槟城
午饭,又一次混乱,很难斗胜这个战争。我仍然觉得饿,但肚子已填满了香蕉。吃了有火气的东西,眼睛冒着火,什么也看不清楚。生菜沙拉铺上一层厚厚的奶油果酱,豆腐泡在热油沸腾的汤里,都不能吃。别人每天吃三餐,吃完后便坐在那儿等着我们。众目睽睽下,想找个地方填满肚子,很不容易。
淫欲是无明、自私、障碍。如置身幽深的岩洞,不能目睹旭日。一旦看破臭皮囊,脱离束缚,便可以投入光明,与法界合为一体。淫欲就是生死的根本。
恒朝 八月二十一日 槟城
在佛教总会一边拜,一边清晰地透视自己的毛病。喜欢戴高帽,要做众人心目中的英雄,要做第一。但是我也有双重性格,互相矛盾。我盼望得到清净,证得一切种智、一切三昧解脱门、一切陀罗尼。虽然我有很多机会往高处进取,却摆脱不了情爱的负累,宁愿背觉合尘──多么的无聊,多么的可笑。
潜伏在我意识中,有顽强的叛逆细胞,宁可置己身于死地,也不肯放下执着。我还若无其事地在泥里蠕动,以为自己是个长生不死的神仙!
恒实 八月二十二日 槟城
今天到了很多寺庙,大开眼界:
(一) 竺摩法师的菩提小学、中学,规模井井有条。三慧讲堂的佛像,特别庄严美好。
(二) 观音亭──末法时代的写照。香烟弥漫,庙身黑压压,供桌摆满了烧鸡烧鸭,污秽丑陃,令我羞耻!
(三) 极乐寺──一片苍古宏伟。上人跟觉斌法师及其他几位法师交谈,甚为亲切。之后,觉得气氛大大改变,觉斌法师好像年轻了二十年。
(四) 妙香林──广余法师正在大兴土木,建新道场。妙香林耗资颇大,寺上砖红瓦绿,浮雕壁画,彩色斑烂,四周的大理石佛像,在义大利铸造,雕镂精巧。
“我为这个庙操心,头发也白了。所有材料及建设都是由我亲身搜罗监督。”广余法师摇着头,轻轻微叹。
“不要停止,继续努力,不要自满,不要得少为足。”上人微笑着说。
吃饭时:“美国人不笨的,如果不是我本身不接受私人供养,涓滴归公,他们也不会佩服。金山寺、万佛城的出家人,都不贮蓄私人财产,一切都归公家管理。”
恒朝 八月二十二日 槟城
每天,我的精进心及信心,都遭到重重考验。体力非常疲惫,日中一食变成很吃力。幸好有花旗参水,可以消暑解毒。其他的饮料,不是有糖,便是有牛奶,对我来说,绝不相宜。
恒实 八月二十三日 槟城
我们的嗜好古怪,觉得加州海岸旁五十六年代的老爷车,比任何富丽堂皇的庙宇,都来得亲切。直心是道场,清净心是道。道是单纯、谦卑,充满超世的神圣。一路上,见了不少宏伟的伽蓝,但僧徒寥寥,青年的出家人住在哪儿?马来西亚年青的僧侣在哪里?谁来续佛慧命,推行祖师一脉心传?
于果空教授的智慧花,在上人的阳光加被下,开得异常灿烂。每天他所说的话,比前天进步,言词流畅,雄辩滔滔,令人听后倍觉兴奋。
为什么我在这方面不能解脱?张开嘴巴、木讷讷地说不出话来。还是妄想障碍,要不然我早已得到自在。在此一刻,天天与上人咫尺之间,共处一室,而我还在作白日梦,套上“自我”的枷锁甘愿做它的奴役。
恒朝 八月二十三日 槟城
上人:“某些人大事铺张,说要闭关,怎知在关房里却与全世界的人通信。这叫闭什么关?”
真正的闭关,是要扫一切法,离一切相,闭心关。修行不能逃避现实,也不能贪舒服。要忍人所不能忍,让人所不能让才算。
上人:“不用说他宿世是中国的皇帝,时到今日,他在美国也把自己为皇帝。不要说他是梁武帝再世,他可能是梁六帝。他甘愿卸却皇位,现在仅是个沙弥,但他的贡高我慢心倒不小,起初他向佛叩头也不肯。”
恒实 八月二十四日 槟城──北海
在北海,面对着一群青年人开示。但我的嘴里说得结结巴巴,不能畅所欲言。我是多么的希望以佛法指引他们,嘴巴却生了根。为什么有“自我”的障碍?其他一切可以放下,单放不下“自我”的恐惧及烦恼。
我可以放下吃的,不吃糖、不吃奶,可以舍弃味尘。当我吃得愈来愈少的时候,上人劝我回到中道上,不要过于偏激。故意挨饿是一个法执,真正降伏欲念是心地上的战争,不单是抑制肉体。
我把恐惧及习气,紧抱于怀,如着甲胄,但现在该是脱下甲胄的时候了。
恒朝 八月二十四日 槟城
拜多一点,坐长一点,少讲一点,不往外求,收拾身心。
可是我不懂得自爱,病情稍为转好,我立刻让心光外泄。我跟恒实、果童,说了几句闲话,一会儿又觉得昏昏迷迷,满头烟雾。
我的毛病中,是要做第一,做皇帝,我誓愿把这个生死之流,倒转过来。
上人:“你们外国人身在异乡,应该处处格外谨慎。往往事情不如你眼中所见的那么简单。不要太天真、太疏忽,时刻要打起精神,提高警觉。”
恒实 八月二十六日 居林
三步一拜过程中,我们了解坐禅的重要性。“静虑”,是丝毫不能错的法门。可以说是万法之巅。禅那是最容易散失的法门,也是最后才能成就的法门。平常若不时刻精进,习禅时也一无是处。犹如烹饪,是一门高深的艺术:所有材料要预先准备好,配料要逐样切碎,配合得井井有条。火候也要恰到好处,不能太急或太慢,分秒不差,才能炒出一味色香味俱全的食品。习禅的道理,亦复如是。闲时牢守身心,念兹在兹,到静坐时便把身躯慢慢炼成金刚。妄想不起,心地变得静如水、柔如棉,烦恼习气可以顷刻顿消。
习禅得力,一切事物也变得畅顺流通。世间法与出世法会融会无间,尘俗及超脱的境界吻合为一。修禅若不得力,整天节奏则会杂乱无章,七零八落,烦恼习气,重重障覆,择法眼也被黑云遮盖。坐禅没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原理:只要坐得长久,身心自然慢慢调伏。闲时不习禅,便会心猿意马,如湖水中翻起潾潾波浪,川流不止;一旦降伏身心,正所谓“狂心若歇,歇即菩提”,一切归复原有清净,心地也变成澄明皎洁的大圆镜,万象皆影现其中。
恒朝 八月二十七日 亚罗士打
十方所有诸变化,一切皆如镜中像;
但由如来昔所行,神通愿力而出生…
诸佛国土如虚空,无等无生无有相,
为利众生普严净,本愿力故住其中。
──《华严经华藏世界品》
泰国出家人坐在院子里,在抽烟草。
贪欲,是一切烦恼的根源。贪是贪得无餍,永不满足的无底坑。愈用力强求,离开中道愈远。我要走到死亡的悬崖上,才看破贪欲,是罪魁祸首。“万恶淫为首,死路不可走。”
在三步一拜时,学到最宝贵的教训:因果是丝毫不谬的,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;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当一个人摄心持戒,他的懿行能滋长全世界的道业。一个人不持戒,专造恶业,也会染污全球。修道若不持戒,有如煮沙欲成饭,纵经万劫,无有是处。
恒实 八月二十八日 双溪大年
今天吃中饭时,来了一个默语的教训;是我脑海里的一个斗争:
正在用餐,半途中,桌子上没有白饭,没有人注意到。我对自己说:“算了,不要作声,静静地顺其自然,要坐得定定。”
我觉得上人用他的“闭路电视”,把我的思想看得一览无遗。过了片刻,很想添饭。我到处张望,在我们周围有十三个信友,专诚来侍候这一个桌子,但没有人看见我!
第一个反应:恼怒!
第二个反应:等一等,这是现象,你的精神电波后有超出范围,没有人觉察到你。也许这就是今天的启示:你应该适可而止,不要再吃了。
我安慰自己:“好,在这儿搁下来,觉得蛮不错的。吃得不太饱,今晚坐禅时便会感到轻快。”
抬起头来,刚好最后一碟豆腐被人吃了。我的心沉了一阵,“唉,没有办法,这是最明显的征兆。其实多半碗饭,加一些豆腐,倒是不错的。算了,要知足──不要贪心。”我对自己训话。
我开始吃水果,虽然心里还想多吃一点面包,但抑制了这个念头。开始轻松起来,今天饥饿的欲念,是一个月来最容易放下的第一次。
蓦地,在我右手旁边,出现一碗饭,饭上有热腾腾的豆腐……啊哟!原来是恒朝要的。考验。糟糕,他只拿了半碗,而我们的规矩是不留下任何的饭菜,还是快点吃了它罢……但是,你已经吃够……只不过是些豆腐和白饭而已(自我安慰)。于是,我快手快脚地把剩余的半碗饭吞下去。我的真诚心经不起考验,我考不上,在座的居士都留神地盯着我。
本来我应该控制自己,那碗饭是恒朝要的。吃不完是他的事,他有办法。我的贪心却不由自主,把饭吞下去。觉得上人在静中观察我每一个妄想。
立刻,另一个念头又冒出来:有点橘子水多好……我其实不需要了,已经吃得很饱。正在这时,恒朝转过头来,“要不要喝这半杯橘子水?”好!一口喝乾了它……肚子塞得满满的。
“有心是妄想”,多了心就召来不必要的感应。
恒朝 八月二十八日 双溪大年
在一个寺庙的客房坐着小息,这个时候正心猿意马,不期然地东张西望。忽然,被一股不可拒抗的力量所摄,不由自主地与上人的目光碰个正着。上人目不转睛,凝神直视,眼瞳扩大而集中,面上毫无表情。我不由一怔,赶忙收敛目光,正襟危坐。正在危险关头,上人锐利的一瞥,提醒我返回正道。
一层一层的世界,愈钻愈微妙,重重复映,变化无穷。我们发觉拜得愈长久,坐得愈深入,华严境界也愈加栩栩如生。
上人的关照及指导,遍一切处。他忍耐地等待着,正如他常常笑吟吟地说:“对我来说,一切皆如意。”
早在三个星期前的梦境,已给我一个警惕:恒实和我坐在一叶小舟里,在澎湃汹涌的大海里飘荡,然后被波涛抛到岸边的泥沙上。跟着我们进入了一个惊骇恐怖,充满苦刑的地狱。
我被境界转了,每日的情节紧凑,信众往来不绝;正要加足马力之际,我却失散了集中力。在吉隆坡,我已满脑子的昏迷不清。虽然在外表还暂时瞒得过一般人的耳目,却瞒不过上人。
“你的功德跑了,但慢慢会回来的。”他说。
我的老毛病:我相、欲念,有如洪水泛滥,我招架不住,在马六甲便病得奄奄一息。唉!从净土到阎罗王地府,是长远的路程,仅是一念之间的距离。
无量劫一念,一念无量劫。
──《华严经离世间品》
马六甲的崩溃,是几个月来渐渐积聚的果报。上人不知多少次警告我,然而言者谆谆,听者藐藐。我没有紧守自心,以为打一些烦琐的妄想无关痛痒,想不到待时机成熟,迎面便来一个晴天霹雳。我要置身于死地,才醒悟过来。
恒实 八月二十九日 槟城
上人:“这里的人,一方面羡慕美国人,一方面又蔑视你们,是一种矛盾。”
恒实:“真的不简单。”
上人:“你们这次同来,有点功用。只要诚心地三步一拜,能够感动人心,令他们跨越一般的矛盾,趣向菩提。”
恒实:“如果我不开口啰嗦的话,对不对?”
上人及其他团员(异口同声):“对了!”(大笑)。
恒朝 八月二十九日 槟城──吉兰丹
在马尼拉机场候机室,我的眼睛随着空中小姐们跑,把家珍也荡送光了。这一次,我没有那么大意;整个局面顿时“看”得清楚一点。机场里危险密布,脑里的“无线电”,不少次接到警觉的音波。魔障虎视眈眈,稍露破绽,他们便趁隙而入。
再观察上人,见他神态安然,若无其事,“放之则弥六合,卷之退藏于密。”心里不禁暗暗叫绝。
恒朝 八月三十日 吉兰丹
我又病倒了,不知是什么原因。上人说是因为昨晚开示完毕,我跟旁人交谈。我记不起跟谁说话,除了斥果童之外,但上人说是另外一个人。
消得一分习气,便得一分光明;
忍得十分烦恼,便证少分菩提。
恒朝 八月三十一日 吉兰丹
上人:“忍耐一点,事情慢慢转好,顺其自然就是了。”
我的身体日趋疲乏,但意志却日益坚固。悬挂在半病状态中,令我时刻觉悟一切法无常。自从马六甲之劫,及这一次重新病倒,我对情爱的事情,获得更深刻的体会。这不单是理论上的体会,而是入骨彻髓的认识。
我一定要断尽无明。六识范围内的见闻觉知,都是幻影,不要在皮毛上用功夫。
欲尽情空是真佛,欲重情迷是凡夫。
恒朝 八月三十一日 登嘉楼
一切言语交谈,暂时停顿,佛友们皆勤念地藏王菩萨圣号。在我们的感觉上,这比说什么话都好。
若人静坐一须臾,胜造恒沙七宝塔;
宝塔毕竟化为尘,一念静心成正觉。
所谓禅定,即是心地清凉,神澄如镜,根尘合一的解脱境界。
在美国刚开始三步一拜时,稍稍的引诱,便把我们动摇:信施的供养,好吃的食物,女居士的关怀及赞叹,都会令我们怦然心动;但我们一步一步地学会了克己复礼,净治身心。来到马来西亚,很明显的受不起新事物的考验,故一败涂地。
但从中我也吸收了很多,学习了很多。第一,我的道心,反比从前坚固。在不停的考验下,使我洞悉世法皆是虚妄。病重之余,感到体内凝积多年的毒素,在这次大清除之下,一口气排泄出来。虽然,暂时我的体质虚弱,但有时也觉得心光灼耀,神智敏锐。
这时候,不禁回顾在三年前,初到金山寺打大悲咒七,在厨房里跟上人一次“无语”的交谈:
恒朝:“路程这么艰钜,我能够坚持到底,不退道心吗?”
上人:“只要勇猛精进,自强不息,终会抵达目的。”
噩梦:
一个妖魔,正在追击我。我奔跑到森林里,正在生火取暖,她又出现了。是个女的,头发蓬松,青牙血口,面目狰狞,非常可怕。她的力气很大,我不是她敌手。我把她的手指头用力一咬,她却毫无反应,好像咬的是橡皮胶。妖魔只咭咭地冷笑,忽然间,〈楞严咒〉里一段咒文在我脑海浮现,我赶快持咒,便从梦中醒来。可是我仍然提心吊瞻,不敢再入睡。我知道那妖怪在等着我,一旦入睡,她又企图把我吞噬。我开始虔诚地练习〈四十二手眼法门〉,及默念〈大悲咒〉。稍后,耳边听到上人对我说话:“不要跟她作战,不要被境界摇动,什么事也没有。”多么真实的话!我顿时感到安稳太平,然后酣然入睡。
恒实 九月一日 登嘉楼
另一个时空,另一个世界。昨天在车上着凉了,感冒如急潮突击,把我打退了几步。不停地流涕、打喷嚏。
早上练太极,觉得血脉通畅,舒服一点。不到一个小时,眼水鼻涕又不停地涌出。反反覆覆,忽上忽下,阴阳交错。
每个团员都受到各方面的压力,有些好像耐不住,现出裂痕。上人在中间,处之泰然,纤尘不染。他嘴角常常浮着一丝微笑,默默地观察我们这班“大”孩子。
身为人师,是多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使。叫他们向左,他们故意向右;叫他们向好,他们偏要向坏。众生的业力所感,遇着恶缘,能够无师自通;教他们向好,却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。
奇怪的启悟:
如果用直心来说话,就不用怕后果!上人常说:“我要讲真的话,绝不妄语。”这是我要学习的法门。不要再用眼睛、嘴巴、舌头,乃至身体上每一个细胞来撒谎,不需要蹂躝践踏自性的珍宝。同样,“若不欢喜开口,尽可以闭上嘴巴。干么要怕?谁来打我闲岔?要把心光收敛,旋明返照,用内在的功力去转法轮。”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,我应该走到终点为止。
塞其兑,闭其门;挫其锐,解其纷;和其光,同其尘。
──《道德经》
恒实 九月二日 关丹
在马来西亚最神妙的咒语:“勤修戒定慧,息灭贪瞋痴。”说来容易,但时刻实行才真难啊!
修道必行的三部曲:
(一) 持戒精严
(二) 至诚习禅
(三) 发挥自性智慧
修行途中,有时候会止住一处,进退不得,如轮船触礁搁浅。我的忍耐力被逼到边沿上,我的慧命被自私扼杀。敌人虽近在眼前,却抓不住他,扑朔迷离,惘然与自我挣扎。就如打瞌睡时,已经睡着了而欲打醒自己,很不容易。我把自己囚在习气及知见的樊笼,动弹不得。又有如一个胆怯的人,在悬崖上徘徊,提不起勇气跳进水里,正在与恐惧及狐疑摔角,纠缠不清。
恒朝 九月二日 关丹
果勒忍耐不住,提前去了印度。他原本的计划,是独个儿到喜马拉雅雪山观光。这是他憧憬已久的梦想。多年教书积蓄的金钱,才能到亚洲一行。上人早已允许他:假如果勒愿意跟随访问团先到新加坡,待多四五天,喜马拉雅的风雪会等着,不会先行下雪。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条件;但果勒却耐不住,迳自跑了。他像我们一般青年人,满肚子劲,热忱自由,以为翻山越岭,横历荒漠,就可以得到解脱。在我还未出家之前,也是一样,总以为跑到高山旷野,舒展骋怀,就可以把混身闷气打发走了。现在才发觉,真正的自由,实在心里。“随其心净,即佛土净。”
最彻底的自由,是欲尽情空,不向外求,不怕寂寞,随缘不变,不变随缘。
恒朝 九月三日 关丹
“如是因,如是果”,尊仰大道,无来无去。
修道是最自然的途径。“道之出口,淡乎其无味。”道有如清水,但最能够涵养性中天,栽培心上地。也无须勉强地压制,“决诸于东向东流,决诸于西向西流”,凡事应因顺缘就好了。
三步一拜是降伏身心的煅炼方法。禅定是究竟的功夫,现世的众生,喜欢自食其力,自力更生,参禅这个法门,对他们最为相宜。
境界:
吃饭时被一罐花生酱转了。在我的潜意识里,花生酱冥冥之间变成一个女人。女色及食欲,是息息相关。一就是被两者转,一就是转两者。一切法皆平等。一切欲是一欲,一切漏是一漏。果童贪吃甜品和汽水,我喜欢打妄想──两者之间,究竟有什么分别?
恒实 九月四日 关丹
上人:“当人们看见你们俩个在不停地拜,或许会被感动而发菩提心。你们本着真实去做,为我省了很多力气。昨晚我说赞叹你们几句,但你们并没有动心,这很好。但我绝不准许其他团员赞叹你们,要不然好像自我宣传,替修行卖广告。不要说什么,只要诚心诚意地拜,已经不言而喻。”
上人对一位居士说:“恒实是不讲话的,除了对我,或者在法会上我叫他说几句。这是他自己发的愿。他不愿意讲话,很多女人想逗他打开话匣子,试探他的真诚,但他没有被她们动摇,他的妄想也很少了。”
恒朝 九月五日 吉隆坡
参访痳疯病院有感:
我们的身躯,虚妄不实,不守信用,不可信赖。任你对它多么珍惜宠爱,转眼间它会衰退、腐坏、死亡。当四大分散,归回太虚的时候,人又到六道上轮转。
见事省事出世界,见事迷事堕沉沦。
恒实 九月六日 吉隆坡
上人:“把庙宇团结,修行人应该集体住在大丛林,也要建设学校,提携后学。我是造人的工匠,不是造庙的。”
临别之际,气氛充满紧张。在最后关头,容易松懈。多天辛苦换来的成就,就会功亏一篑。在我份上即是要站得稳固,不要讲话、不要外漏。我会一连目睹五个场合,都是讲话的好机会。但我要闭上嘴巴,不管闲事。八万四千个问题涌来,都让它去好了!把你的静寂,献给所有众生。
上人窥视我的一举一动,连续地送来考验。他在旁人面前赞叹我,看我动不动摇,有没有眨一眨眼睛。别动心,要时刻持着智慧宝剑,牢守本位。
我还存着一个“自我”,要摆到任何场合的最前面。佛陀没有了自我,所以他的光明普照。因为有“我执”,光明被遮敝,不是怕这个,就是那个,终日不得自在。找遍这个臭皮囊,“我”在那儿──你找得到吗?
恒朝 九月六日 吉隆坡
佛教的前途,在青年人手里。潮流正在更替演变。西方青年人,景仰明心见性的法门,愿意履行世尊在灵山上,圣洁无瑕的清净明诲。青年人尊崇佛教,因为佛法不单最合乎逻辑、哲学、科学,与世间一切学术,而又超过世间任何学术。他们要切身溶化在佛法的大洪炉里,他们要打破所有时空及人世的界限,证得无碍法身,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。他们要即生开悟证果,平息战争,降伏贪恚,打破无明覆障,跨出爱憎稠林。
一般东方人,不明白西方青年对禅宗及佛学的热忱;西方青年也不了解东方人对物质繁华的贪恋。不过,东西的文化,是愈接愈近,世界也是愈缩愈小。
佛教在西方崛起,若能够发扬光大,其他国家便会风行草偃,纷纷响应。要佛教蓬勃发展,先要实行“僧革”,先要把历年堆积的坏习尘垢,迷信色彩,铲除得一乾二净。
出家人不应有私人财产,做小富翁或土地公,不应放纵威仪,轻蔑禁戒。出家人应该痛念生死,发奋办道,创办教育,遍遍利群伦。
断欲绝求:
佛言:出家沙门者,断欲去爱,识自心源,达佛深理,悟无为法。内无所得,外无所求,心不系道,亦不结业,无念无作,非修非证,不历诸位,而自崇最,名之为道。
──《佛说四十二章经》
恒实 九月八日 新加坡
好消息!看情形,我们在亚洲还会逗留几个星期。多一些机会在上人膝下修行,是值得庆幸的一回事。
这次安全地离开马来西亚,是第一个回合的胜利,但我们不能自满。恒朝和我已逐渐归复平衡,希望在这几个礼拜内真正用点功夫。
于果空要回美国教书,在他任教的大学,新学期已开始。这是访问团的损失。果童找到一个他喜欢的法门:我们三人除了每天一起拜,每日早课后他也参加太极运动。
果归正在面临很多考验,他最近与女人接触多了,脑袋也冲得昏迷。差之毫厘,谬之千里。修道要守身如玉,严持戒律,方证得正定正受。果斋每天念佛,如花朵般开放,变成品格清高的护法。恒贤法师明白她自己的障碍,开始面对现实。上人把亚洲佛教的精华,逐步提炼,预备带回美国去。恒朝仍旧憔悴十分,上人把他心神吊起来,好让他反省自己重病的因缘。
总而言之,一切境界,都超乎我狭隘的意识所能明辨。我觉得自己像个陈旧的唱片,上面裂痕凹凸不平,在唱机盘上老是打转,与自性的音调脱节。所有能够成就的材料,已一一聚集,但我还未把它拼成圆满的图案。因为内心还有破绽和缺口,这个谜尚未揭晓。
我未有清楚自己在这场戏的脚色。但是,我不能好似一条小狗,蹲在角落呜咽自怜;反而应该更加奋勇,拿出宁死不屈的毅力,才能克服重重阻碍。吃多一点苦,少一点享受。要打起精神,钻研经典,熟读思惟上人的偈颂。我的智慧宝剑,光明火炬及妙法轮,寸步不能离身。这是大道,自始至终,永恒不变的路径,我们要迈步向前,永不退转。
恒朝 九月八日 新加坡
每逢要离开一个地方,便是一场混乱。这个时候最容易外漏,四周的障碍,正紧紧盯视,一旦有机可乘,便来扰乱团体的力量。在机场里,我一边看管行李,一边默念〈大悲咒〉。
眼观形色内无有,耳听尘事心不知。
我的“皇帝”毛病又来了,喜欢指挥别人,在喧嚣中随声逐色。但我立刻醒觉:我的目的,不是到宫廷里去,而是一心礼拜万佛城。
佛子,一切诸佛,示处种种庄严宫殿,
观察厌离,舍而出家。
欲使众生,了知世法皆是妄想,无常败坏,
深起厌离,不生染着,
永断世间贪爱烦恼,修清净行,利益众生……
如是开悟诸群生,一切无性无所观。
──《华严经佛不思议法品》
不求声色香与味,亦不希求诸妙触;
但为救度诸众生,常求无上最胜智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回向品》
新加坡居士林:
外面苦,内面甜,
外面甜,要小心!
这不是加州海岸公路,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芳草,不是五十六年代的老爷车──这是东南亚最繁华的大都市!
上人:“在此地,不能时刻放松警觉,我不敢的。”
果童:“我很喜欢这个地方,我要多多的。”这孩子,真像个人欲寒暑表。
我们把卧房里的家具迁移,把宽大绵软的垫毡搬了出去,铺上我们随身带着的草席;也把房里的果酱、花生酱、炼奶,送回厨房…。
“吃苦是了苦,享福是消福。”如果享受了信施的供养厚待,那有剩余的福报回向给一切众生?三步一拜如临悬崖峭壁,要步步为营,不落空有二边,我们的心,唯有在“无住”处方能安息。
恒朝 九月九日 新加坡
东西潮流转:
西方社会的科学发展到极端,现在反而转过头来。近年来年青的一代,甘愿舍弃物质纵欲,找寻真理,灵魂的归宿。
在东方欲刚刚相反,很多青年人学会了崇洋,在物累情牵之下,断送东方原有的精神宝库,背道而驰。
西方走在科学的前锋,但没有功德;东方具足精神栋梁,但没有专门科技。
东方愈趋西化,西方也愈趋东化。佛教源于东方,而正法种子却随着凌空铁鸟,播落西土,萌芽生长,现已开花结果。
万佛城是中西合壁,文化交融的精神堡垒。城中风格,既揉合东西的精华,而超越任何文化背景的界限。我们的宗旨是: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大公无私,净治其心。城里研究各地文化、艺术、哲学、取长补短,精益求精。不仅在佛教的范围,而是对世界其他宗教,一视同仁。
上人对座上的居士说:“他们是三步一拜,他们不闲谈,也不随便啰嗦。他们只管一心办道,遇到说法因缘,可以说说,但绝不为了消磨时间而打闲岔,不会为了说话而说话。”
我一定要学会中文,今天向庙上的人要一面镜子,剃头时用,却来了一杯奶。向他们要洗衣粉和热水瓶,却出动了二十个人,忙来忙去的为我找茶杯、水壶,种种东西。
恒朝,少管闲事。不要再做皇帝,只要你改了毛病,万事都能随心如意。
慎勿外求持中道,放下染缘即如来。
恒实 九月十日 新加坡
上人:“我从不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前头,不为自己卖广告,也不怂恿弟子替我宣传。说老实话,自古以来,真正有德行的圣贤,都不出名。如果在世间法,你要名成利就,在出世间法,你就不会有高深的造诣。鱼与熊掌,不可兼得。”
上人:“不要麻烦人,不要攀缘,宁可自己不舒服,也要忍过去。”
昨天我要求一些咸饼乾,今天他们送来很多,堆积如山。举心动念,任何请求,都是漏洞。修道的人,不能向别人化缘。
中饭时,那些咸饼乾都放在隔壁的桌子上。没有人注意到,没有人把饼乾拿过来。
差不多吃完饭,有人问:“你们要不要饼乾?”太晚了。如果我真的想要,是为自己找苦吃。我摇摇头──“不要了!”到无求处便无忧,什么也不求,什么烦恼都没有。
这一回合格了,上楼时一位居士拿着两盒饼乾,问道:“你们要不要?”
“不要,谢谢你,明天吃饭时拿出来好了。”
明天他们会忘记,但我再不会要求特别的东西:这是最小器、最自私自利的途径。如此剥削整体的福报,还有什么剩下给全世界的众生?
恒朝 九月十日 新加坡
功夫武术与禅:
修道最高的功夫是禅。真正的武术,毫无抗敌的必要,即是无功用道。练功夫不是为了侵略他人,而是为了降伏自己。你,就是你自己最要害的对手。克己复礼,系守身心,节制身口意三业──就是真正用功夫之地。虽然我拥有空手道黑带,但发觉“三步一拜”,比什么武术来得稳固;清心净业,就是最可靠的自卫。
在大学读了八年书,不知“啃”了多少书籍。然而,学术的书典,源于普通心智,并非真正智慧。学者们凭着博闻多记,世智辩聪,迷惑人心,捕风捉影。找遍世间的理论,没有一门教你回光返照、反求诸己。在一般学校里──中学、大学,尤其是高层研究院,学者费尽心血来咀嚼、分析、争论;然而,他们教的是什么?什么也没有。他们明知历年积聚的琐碎常识,皆是空中楼阁,观念游戏。这类空泛之谈,不能真正有利于天下。到最后,伪君子、假学士,盛行一时,吹毛求疵,彼此抨击。真是收拾垃圾的一群无赖!
反过来说,唯有诸佛教法,全无戏论,真实不虚。佛法比任何学术善巧,来得玄妙深奥。
恒实 九月十一 新加坡
上人:“你要明白,菩萨畏因不畏果。种因时要小心,果报紧追后头。出家是为了修出世法,爱欲却把我们紧缚,不但不能解脱,还要造业受报。不要欠人债务,连一分一厘也要分辨清楚,因果是丝毫不爽的。”
“凡是要人服侍你,就是为自己添多一点债务。有如银行里的存款单,未计清楚,始终要还清才算。我知道自己没有道德,不敢要人侍候;就算自己有功德,更加不去麻烦他人。”上人:“我是极反对赶经忏的风俗,但时候未到,不能开口。提出来也没有人肯接受,不单是出家人,很多在家人也用同样的方法向人要钱。这是佛教里的羞耻。时机成熟了,为了要团结佛教,我才把万佛城送给全世界。这是唯一的办法,不然佛教会迅速地灭亡,甚至踪影无存。”
听了这番话,我打了一个寒噤。佛教的前途,就在我们的肩上。正法并不普遍在亚洲。虽然,中间有几盏明灯,但大地是黑暗弥漫。要重振佛教,还是我们这一代青年人的使命。我怎可以如此自私,沉醉贪欲,紧抱着老毛病不肯改过呢?
恒朝 九月十一日 新加坡
有人送来供养──一些水果和好吃的东西。我们情不自禁地大嚼起来,上人在旁边幽默地说:“我没有你们这班老修行的道德,不敢像你们吃得那么痛快自在。”
女色:
“其实说到究竟,一切的女人,无论在任何掩饰之下,都在追求你们自性的法宝,一旦接近女色,你的法性生命就完了。”上人说。
在我未发菩提心之前,我与女人的关系,充满了迷茫和苦涩。发菩提心后,我与女人的往来,展开了生死战斗。道业及自身的愿力,不容许我在这儿有半点马虎──稍为一丝差错,便带来严厉的果报:例如种种扰乱、挫折、疾病。直至而今,我之所以瘦骨嶙峋、精疲力竭,就是“打妄想”的昂贵的代价。
三步一拜逢遇到任何困难,天气的阻碍,或种种不祥之兆,都是由我们妄念招感而来。这是重要的关键,单是个人的生命,还没有多大痛痒。但若是涉及三步一拜,及一切众生的幸福,我怎能够苟且呢?
恒实 九月十二日 新加坡
上人:“我不为自己的利益着想,不去占人便宜,宁可自己吃亏。当我看见他人的痛苦,内心难过得要流泪。
人是奇怪的动物:在香港我也帮助过不少出家人,但他们都轻蔑我、毁谤我。至于人说我有‘捉鬼’的本事:其实我本人无所作为,都是蒙菩萨的力量加被,来超度鬼魂。哪一个人诚心修道,菩萨都会来帮助他。”
恒朝 九月十二日 新加坡
这一次的病痛,带给我一些启示:
女色:
喜欢女人的毛病,能引至死亡,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。
“他上过山多终遇虎,现在懂得害怕了。”
食物:
连天肚泻。无论多精美的斋菜,弹指间即变成臭不可闻的粪水。“离开舌下三寸的东西,你就不敢尝了。”这种享受太空虚了,怎可以着到色香味上?
应该牢记菩萨的四大弘愿:
众生无边誓愿度,
烦恼无尽誓愿断,
法门无量誓愿学,
佛道无上誓愿成。
正如上人常常说:“不要相信我,应该启发你们自己本有的智慧,相信自己!”
恒实 九月十三日 曼谷──泰国
每天想念着那架老爷车,我确信它是一条护法天龙的化身,在那静谧平常的海岸公路上,等待我们。对恒朝和我本人而言,这个锡顶、四轮的“道场”,胜过一路上所见的壮丽宏伟的寺庙。游览、听法,时刻新鲜的教诲──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。但如果我不是百分之百的卖力,便枉此一行。
上人:“本来,沿途我预备不吃东西,完全不吃。但我知道这会引起很多人的惊讶,因此还是吃一点。”
黄逢保居士:“上人可以长此下去不吃吗?”
上人微笑颔首:“可以三年不吃,也不会有多大改变;还有力气讲经的。”
恒朝 九月十三日 曼谷
此地闷热潮湿,空中酝酿一股逼人的疠气,使人有窒息之感。人们似乎焦燥彷徨,悒悒不乐。传统佛教的遗迹,有如失落的幽灵,在街衢上、旷野间踯躅。空气充满了物欲的臭秽。贪瞋斗贪瞋,恚恨斗恚恨,如火上加油,炽盛焚烧。地球上大多数的地方,都是如此。世界正日益堕落,众生卑劣的业力,把人类整体拖到地狱门口来了。
世上还有希望吗?有,在青年人身上,在西方,在心地的净土。在道德之乡,众生的本地风光,原本面目。
恒实和我,是两个演员,中规中矩地按照剧本演出而已。万佛城及西方佛教史,早已在无量劫以前全盘策划。时机成熟,万佛城就从地涌出,而十方豪杰也如梦初醒,纷纷从海外四方归回原队,圆满宿愿。
世界目前有一股阴影笼罩;但另一方面,正有人铸造新的太阳。现在是过渡时期,在我们这一生中,将会目睹不少天灾人祸、血腥残杀。不过,正法不容地球殒灭。待时机成熟的时候,佛法慧日就会如漫天风雨后的黎明,破黑暗网,遍照寰宇。
把自性逆流,是艰钜的使命。必须一步一步的恒心办道,永不退转。要我看破财、名、食、睡──还没有这么难。当然,若我稍为疏忽,这四种欲念的火焰也会从新燃起,但我还可以降伏他们。色魔却是一个难敌,唯有觉悟诸法无相,苦空无我,才能把毛病彻底消灭。
佛言:爱欲莫甚于色,色之所欲,其大无外,赖有一矣;若使二同,普天之人,无能为道者矣。
──《佛说四十二章经》
三步一拜为什么不去观光:
(一) 我们一向都是被声色所困,这次倒要老老实实地摄守六根,把功德回向给所有众生。
(二) 一切唯心造,任何境界都是众生业力及思想的反映。人人观点既不同,各各所见也有异。当你肚子饿荒了的时候,世界是一个模样;当你丰衣足食的时候,世界又变成另一个模样。正在热恋的男女的世界,是一个样子;当你失恋或者被人遗弃,或置身于死地的时候,世界又是另一个样子。
贫贱富贵,宠辱尊卑,究竟哪一个形象是真的?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一切皆是唯心所显。
(三) 观光会把我们的精神消耗,削减内在光明。因此,修道要时刻淡泊自守。
念珠、老虎、禅:
天主教的教宗,刚在罗马梵帝冈城新上任。他面临的问题,错综复杂,也很可能跟他的前人一样,不能胜任愉快。二十世纪的“性”爆炸,男女解放,道德沦亡,离婚、避孕、堕胎,以及国际战争等问题,日益频增。世人如痴如醉地沉迷于虎口里;资产阶级,经商逐利;国际市场,通货膨胀,酿成到处民怨沸腾。匪徒盗魁,也无恶不作,不异禽兽。这是贪欲炽盛的时代,可能是历史上民风最败坏,人心最猖獗的时代。传统的人伦道德观念,已逐步被太空时代淘汰。从前有一句俗语“血浓于水”,现在可以毫无犹豫地把它改为“钱浓于水”。
诸欲之中以色欲为最,佛教喻之为龙虎。虽然天主教、基督教等,都主张节制人欲横流,却没有提供真正能降龙伏虎的药方。在你还未赶得及拿起念珠或听一堂弥撒之前,毒龙猛虎可能已把你撕得粉碎。在末法时代,能够降龙伏虎的调御方式中,以参禅打坐最为受用。
色欲的根源是什么?是无明。无明的根源是什么?是“自我”观念,依真起妄。一旦有了我相便有自私,自私变成无明的幻翳。如果没有了自己,还怕什么?还求什么?那时候“山河大地唯识现,梦幻泡影如是乎”,忘人、忘我、忘世界。
佛教对世界各宗教的贡献,是八万四千种降龙伏虎的法门。这是比“道德礼仪”更高一筹的汤药,它能以毒攻毒,来对治人心里八万四千种烦恼和贪瞋。
当然,佛教里也出现很多与其他宗教相同的毛病:出家人不一定守规矩,也有很多沉迷政治,羡慕财势,放荡不羁。但是我们应该扯破时空,扫除人我、种族、文化的界限,直指人心,回复到一切众生具趱的妙圆明觉。我们不应该把自性明珠,误认为粪土。
恒实 九月十四日 曼谷
“来,我教你怎样办!先拿一个空碗,把它盖到盛饭的碗上,然后一翻过来,一粒米也不会丢。懂了吗?”
上人在饭桌上示范,这不单是教我换碗的方法,而是教我如何在尘事上,不漏心光的秘方。用空碗覆盖盈满的饭满,也就是:用广大如虚空的心,去覆盖垂涎流溢的思绪。懂了这个方法,在任何环境下都可以安之泰然。
在脑海里,我为自己绘了一个新形象。这个形象没有嘴巴。精力不须从那儿溜出去。足足六个星期的挣扎,才慢慢找到平衡。在泰国所发的誓愿:我不要再说一句多余的话。
不爱受诸欲,思惟所闻法,
远离取着行,不贪于利养,
虽乐佛菩提,一心求佛智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地品》
落到任何境界上,都是执着。无论顺的、逆的、苦的、乐的,仍是法执。如果觉得自己“稍有进步”,仍是执着,皆是虚妄。
说句老实话,我根本不知道求开悟是什么一回事。无论打什么念头,都是过失,就算“好”的念头,也是头上安头,尾巴上加尾巴。唯一的真实,是勇猛精进,改恶迁善。
十方所有诸如来,了达诸法无有余;
虽知一切皆空寂,而不于空起心念。
以一庄严严一切,亦不于法生分别;
如是开悟诸群生,一切无性无所观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回向品》
“用金来铸佛像最好,用银也不错,铜混金也很好,比起木头和泥土更为坚固。总而言之,应该用最珍贵的材料,你最放不下的材料去造佛像。”
上人讲到这儿,我混身从头顶到脚尖,如急电一触。当然,他的含义是:把自己的身体来造佛,把有漏的肉躯提炼成不坏金刚──这不是每人最珍惜的材料吗?
恒朝 九月十四日 曼谷
在车上,我们出入往还之余,上人常把自己称为世上最愚痴的人。现在我慢慢明白:其他的人太聪明了,每人为自己利益精打细算,偷巧取钻。只有上人老老实实地演活了华严境界:大公无私,无执无着,积善功德,普皆回向──世间上那有这么愚痴的人?
恒实 九月十五日 曼谷
吃饭时,中了味精毒,这两天以来,每次跪拜时眼前昏黑,差不多爬不起来,脑里的幻影,一幕幕地如走马灯,辗转不停。上人教我们不要焦急,就算环境不能完全符合理想,也要逆来顺受。
上人问:“你们对我把万佛城奉献给全世界,究竟有什么观感?说说真心话。”
恒实:“自从来到东南亚,才知道弘扬正法的责任,实在落在我们的肩膊上。如果我们不切实用功,恐怕世界上很少有人可以真正续佛慧命。但是弟子心量很小,我要不懈地思惟上人的教诲,深入华严境界,才可以理事一如,行解相应。”
恒实 九月十六日 曼谷
为什么对食物如此执着?如果我是个南传比丘,托钵乞食,每天吃什么也不会预先知道。身为一个北传比丘,我未曾挨过一天饿,为什么脑海里还是忧虑忡忡,愁云重重?执着味尘,是自私自利的行为。吃饭时仅为供养色身,其他毫不忧虑,就接近无心用道。
我这次在访问团的名衔是副团长,但我只应该三步一拜,一心不乱,其他的事情让别人管好了。怎样静悄悄,无声无息地把整个气氛融为一片?要走最谦下的路,做最沉寂的人,拿出最刚毅的勇气。
恒朝 九月十六日 曼谷──香港
恒实说:“我们五十六年代的老爷车,胜过任何水晶宫阙。眼前的布景愈华丽,心意也愈容易散乱。”
在亚洲,我们足迹遍及不少瑰丽璀璨的寺庙。我们要牢记世尊所诲:修道的沙门,应该清心寡欲,都摄六根,不贪供养,一心办道。
万佛城与其他佛寺不同的地方,就是它是以清净功德为庄严,而不仅赖于外在的雕栏玉砌。我们建设精舍的原则,是求其简单、大方、实用。
飞机从泰国飞往香港途中,有一个华藉空中小姐,站在一位出家人后面,静静地伫立了好几分钟。她全神贯注,口里念念有词。她在凝视什么?华严经。这位出家人正在翻译其中一段,这位空中小姐便默默地站在后面跟着念。经典的磁力,透过空中小姐紧忙的琐务,吸到她内心去。她不能不暂时停顿下来,略为反省。
恒实 九月十七日 香港
首先声明,凡是我对香港的印象,皆是我个人肤浅的见地,源于狭窄的心灵。以下的记录,是短时期的观察;我并没有长期去亲身体会。我的观感也是凭一个凡夫俗子的直觉所写出来的。
香港:
刁钻、巧诈、喧嚣、奢侈……
“金银堆成山,闭眼全都撂;空手见阎君,悔心把孽造。”
要把精力耗费在砖头彩石上,还是找寻自心宝城?我们要一生宠爱这个臭皮囊,还是把它炼成金刚佛身?
香港太小、太窄、太挤。上人在西方发展正法,教化不知多少美国弟子,翻译三藏经典,创办学校,推扬《楞严经》、〈大悲咒〉、戒律,收了四十多个出家弟子,但在任何杂志或报章上,你不会找到他的名字。实际上他一无所有,也一无所求;他走在所有人的后面,甘愿忍受一切辱骂;他为别人工作,他不攀缘。他是个铸造活佛、活菩萨、活祖师的匠人。
佛教是心教,是改造自心的法门。你可以选择:功夫用在外面,抑或是里面?如果我们把全部精力用来建设庙宇,可能不会够时间及精神来自修。到时人去楼空,纵使穷功造化的琼楼玉宇,能够保证它流芳万年,永垂不朽吗?
香港:
海港的腥臭,污浊逼人的闷热、敲诈、浮靡、挤得如沙丁鱼的人群……。
“这个地方不是开玩笑的,如果你有钱,什么也能干出来,你们要处处小心谨慎。”
今天是满月,感到精神紧张,情绪不宁。这是因为往昔没有种下善因,定力不稳,故考验来时便立不住。我深愧自己福薄慧浅,但我要爬起来重新再试过。
一切是考验,看汝怎么办?
当你在因地上做得真实,努力耕耘,迟早会有出头的一日。
恒朝 九月十七日 香港
印象:
金钱、营利、政治、竞逐,猛如烈火的欲网。亚洲的佛教,对我的感觉是这样:马来亚、新加坡,是外脏和静脉;香港、台湾,是心脏及总精神系统。
此地的庙宇:
香火旺盛,烟雾弥漫,庙里粉红骇绿,眩眼夺目。整个香港市霓虹闪烁,商业味极浓。
唉!万佛城,我们“愚痴”的上人!老爷车,一心不乱的礼拜,破烂的布鞋,补了又补的袍子、小茅芦,明眸皓齿的青年,炉上一炷香,幽禅静坐,安宁的道场,华严法会,出乎意料的玄妙感应──这一切才是我们过惯了的生活,是我们的向往。
但话转过来,我们到这儿有工作做。我们应该到别人不肯到的地方,佛教岌岌可危,快要没落的地方,这才是战场的前阵。
沙田佛教医院有感:
果童一眼便看见年青娉婷的女护士们,她们与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人,作一个强烈的对比──他有没有开悟?
从前,身为一个饱受西方教育薰陶的青年人,我景仰医生、心理学家及一切“高层职业”专家,相信他们把握着开启生命之门的钥匙。现在,他们只像肉躯的机械技工。我们的身体,有如一架汽车。上了车可以任意开驶一番,但迟早机件会破烂,会毁坏……究竟有什么值得我们这样珍惜,这样放不下?
恒实 九月十八日 香港
今天去了西乐园,这是上人二十多年前在筲箕湾亲自督建的道场。庙宇位在崎岖的山顶上,四周是大屋区,巷里萧条,破瓦残砖……
我昔所造诸恶业,皆由无始贪瞋痴;
从身语意之所生,一切我今皆忏悔。
就在这个山下,又是另一个世界:铜锣湾、跑马地、中环,都是高楼林立,市面一片奢侈繁华。大部份的美国城市,比起它来也见逊色。市区里,女士们花枝招展,争妍斗丽,公子哥爷们花天酒地,朝欢暮乐。我们这一班比丘和比丘尼,恍如处身于另一个星球。众人都是踌躇满志,我们却显得浑浑噩噩,难怪我们是“愚笨”的一群。
“唉,人生就是苦恼,虚妄而生,虚妄而死。”
终日觉得口渴,很想喝一些清凉的饮料,但它们都含有糖份。我只好忍耐,每逢我想依赖上人,他不许可。他要我沉寂、老实、独立起来。你真的应该快点“死”了,果真!
恒朝 九月十八日 香港
访问团搬回到跑马地的佛教讲堂。上人一踏进门,便声色俱厉地大扫除一番,令很多弟子霍然而醒。为什么要这样做?
因为我们的心已趋于散涣,精神松懈了还不自觉。上人明了处境之危;这时不是放逸的时候,故特别大发威风,提醒大家打起精神来。
有时我想想,不知道哪一天会超出时空的限制,那时候又会怎么?天下万象万物都是幻化、虚妄不实,但我们很少真正了解宇宙的真谛:无人、无我、无众生、无寿者。
有时候,在我们生命中突然而来的恶运,例如亲友的死亡,刀兵、抢劫,或者飞灾横祸等,会暂时把我们从迷梦中惊醒。但很快地,我们又窜回舒适的窟穴,宁愿钻进纠缠不清的业网,染苦为乐。在理论上,我明白懒惰的习气,是逃避现实,但有时候我还想逃避一下三步一拜的例行课程,发白日梦,流连忘返。
上人的责任艰钜,但没有人站在他身畔,忠心耿耿地做他的守卫,做他的左右手。当我们开启真正智慧后,就可以真正护助上人。首先要把繁琐的事务打发,不要麻烦他老人家去操心。芝麻绿豆的小事,也劳动他老人家来管,实在太可耻。计程车、飞机、时间表、饭食、接见一般访客等等──这些琐事应由他的左右手来负责。
上人应该有一个寂静的场所,专让他清心静虑。他的工作艰钜,需要全副精神来对付,我们若有什么小事情也要依赖他,实在太苛求和不孝。但他永远不埋怨,自从上人来到美国,他便一心一意地拯救这班皈依他的野孩子,倾力提携后学。在暑期班讲解《楞严经》,教学生们打坐、敲打法器、讽诵仪规、说中国话、如何修持,乃至行住坐卧,一切一切都是由他教导,甚至最初连饭也是他亲手烧的。
这还不过是在美国国内的工作,一到出门他的责任更重了。我们恍如回到幼稚园,变成孤立无援,不能行动的婴孩;不论大小事一下子便跑到他身边,要他亲自上阵。从开始到现到,我们没有进步多少,还是沾上人的光,分享他的福报;而他却任劳任怨,毫不厌倦;他在等着我们觉悟。
从今天起,在东莲觉苑拜佛,这是我们所到过,气氛最肃整清洁的道场。彩色的玻璃窗户,光滑的柚木地板,洁白的墙垣,到处珠幡飘扬,宝盖罗列。大殿里的佛像,神态如生,镂刻精美。大殿两旁的书斋整齐,不少学生在上课。
上人:“你们这一班人是怪物,怪就由他怪好了!不要开口说话。你若保持止语,大家会被感动而发菩提心;你一旦开口,就与一般庸人无异;加上作客异乡,言语生疏,你说出来的话,可能被人误解,变成吃力不讨好。你只需要诚心,不用多多解释。哪儿是道场,他们会明白的。”
“不要偷东西吃,你们的食宿问题,已充分解决,别人给你什么东西,也不需要接受;不要像乞丐般贪婪。”
“好罢。”上人笑了一笑,“现在你们出去,试试教化我不能教化的人。”
上人:“为什么我不会回复到马来西亚的时间表?为什么我不可以继续每晚接见信众,直至凌晨二时?因为负担太重了。老实告诉你,这两个月来,在体力上的消耗,到目前还未复原。不单瘦了十多磅,身体精神也感到很疲倦。还要看着你们,实在很不容易照顾。”
上人在用饭时,对着在座的几位居士说:“你看这些美国人:
(一) 不懂规矩,也不害羞(此时恒朝正从座中站起,伸手跨到饭桌对面,来一个飞象过河的手势挟菜)……你看,是不是?至于我,不在色味上做功夫,吃饱了就算。
(二) 他们无惭无愧。要什么东西时,顺手牵羊地拿了。用完后,又常常忘记物归原主。
(三) 你们不要为他们添菜,把他们宠坏了,便会得寸进尺。
(四) 他们不能与女人在一起,稍为一接触,就有麻烦。”
“我的弟子是金刚造的,他们不要到处拍人马屁,不会攀缘。我们的规矩是不拜客,要自力更生,‘冻死迎风站,饿死挺肚行’。”
恒朝 九月十九日 香港
出家:
出家不是容易的事,应该慎重又慎重。美国人出了家后,还和平时一样随便,辜负了诸佛菩萨的加被和期望。我们舍不了玩世不恭、独来独往的傲慢作风,不勤修戒定慧,不尊重律仪。我们应该自我反省:有没有资格,去穿袍褡衣,有没有尽出家人的本份?
今天一班佛友安排了旅游巴士,带我们到新界沙田的寺庙观光。回来后我感到疲乏不堪。为什么?思想外驰,浪费了很多“汽油”。今天我又像一只母鸡,频频管别人闲事,心里一直嘀咕,不满其他团员太散漫了。结果是自己的心光外漏,变成一个泄了气的皮球。为什么老是要做“皇帝”?
恒实 九月二十日 香港
要留意你在这儿种下什么因缘,不然,将来可能要回到这儿教化人……多么困难的差使!这正是菩萨的道场:在行尸走肉、麻木不仁的社会,教化群邪,流血汗,不休息。
恒朝 九月二十日 香港
上人的功夫,才是最高的太极。任何事物来临,都是他转境界,而不是境界转他。顺逆一如,专心办道。
午饭后,我的头又剧痛起来,血管膨胀,两眼快要冒火。为什么?因为吃得不舒服。素菜太油腻,煎炒味太浓。如果单吃面包,牛油和花生酱也会太热气。另一个办法,是单吃白饭和水果,但吃后不够燃料,下午拜时每每觉得疲软,到时又会想喝东西。但此地的饮料,不是牛奶粉,就是含有糖分的果汁,对我们都不相宜。
在亚洲绕了一圈,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跟饮食问题挣扎。有时吃得不够,身体感觉疲惫;有时吃得太多,欲火上升。不时会发生头痛、晕眩、肚泻、热痱等等毛病。只有上人从不抱怨。他总是笑着对我们说:“Everything’s okay, no problem! 一切如意,绝无问题。”
月饼狂潮:
《楞严经》云:“淫心不除,尘不可出。”目前,果童的欲念,如万马奔腾,不是贪玩,就是贪吃甜的。
例如:月饼。正逢中秋,居士们供养了几盒月饼。果童一见到盒子,眼睛变得雪亮,差点跳起来:“哗,月饼!我一口可以吃四个!”
我何尝不会,但我不敢。所以我装作看不见似的,虽然我也会馋涎欲滴。
老实说,我不可以一口气吃四个月饼。为什么?因为我已经被老虎咬得太多,知道怕了。我已经被浴火焚烧到遍体鳞伤,差不多丧了命,怎会敢再惹它?
唯一可以净化欲念的,是智慧。因此,涅槃也称为“寂灭”,或不生不灭法,即是欲念不生,智慧不灭的究竟境界。“一念不生全体现,六根忽动被云遮。”如果向外攀绿,便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“感应”。
果童跟我很相似,他是毫无禁忌地表现于形色,我是在脑子里同私欲挣札。唯一能降伏狂心野性的方法,就是心不旁骛地三步一拜。一旦开始跪拜,觉得心地清凉,可以履行“行如风,坐如钟,立如松,卧如弓”的四大威仪,脚踏实地做去。
果童未曾真正尝过老虎(贪欲)的滋味,所以他不懂得怕。我尝过了,所以我懂得怕。在世间上,没有比禅悦及真空更大的享受。往外攀求简直是疯狂的途径。今天的课程是“月饼狂潮”;我们三个人一同修行,彼此之间,学习了很多。
恒朝 九月二十一日 香港
香港一瞥:
本地的居民,大都蔑视佛教,看不起出家人,尤其是“番鬼”和尚。
果童:“你知道吗?我们每逢走进一间店铺,掌柜就大叫一声“阿弥陀佛”,这是什么意思?”
恒朝:“不知道,为什么?”
果童:“因为他们以为见到出家人就不吉祥,出家人圆顶,他们以为这是对生意很不祥之兆,所以叫一声阿弥陀佛来避避邪!”
难怪果童和我刚走进一间洋行,里面衣着整洁的老板,一见到我们,便把凳子一摇,转过脸来,叫了一声“阿弥陀佛”!
在香港,唯一的胖子是大商贾,外国人,和尚。其他的市民,在寸土尺金下为家口奔波;生活紧张彷徨,怎会胖起来?
不过西方的佛教,会慢慢地把错误的观念更正。佛教在亚洲的衰落,不能全怪外界因缘。身为释子,我们应该痛定思痛,扪心自问,有没有以身作则,真正做人天师表?万佛城将会把目前的局面改观:僧尼在此地清修,应该锻炼到“难忍能忍,难持能持”的超人境界。如果我们只懂得从信施身上榨取利养,而不切实办道,怎会有功德回向给法界?
在亚洲有些地方,佛教几乎成了“老太婆教”,却没有很多信佛的青年人。因为青年人奔向生命的激流,他们有热烈的青春火花,朝气勃勃,他们找寻挑战,来充实自己。青年人不要空谈理论,或者受传统束缚,他们要亲自修行,切实地体验生活。此次上人率领这个访问团到亚洲来,在很多青年人心中,掀起热潮。各团员所说的道理,都是自己切身的经验及求法心得,无半点粉饰或造作,因此正对本地青年朋友的胃口。
佛教是活的,不是死物,不是摆在楼阁的偶像;佛教是人教、众生教、心教。
恒实 九月二十二日 香港
我是一个太天真无知的人,我在淤泥里寻觅清净。就在这一层楼宇,面积不够一千方尺的地方,找到人类八万四千烦恼的缩影。众生的七情六欲,在此地发挥得淋漓尽致。人的心就是昼夜加班,制造烦恼的工厂。
今天打坐时来了一个境界,令我进一步了解十二因缘的连环锁:人,就是最初一念无明所生。在不知不觉间,男女双目交接,有如触电,须臾便被欲火溶化。这就是十二连环的开端。在这一刹那之前,若悬崖勒马,还可以挽回大局;但一旦被无明覆盖,黑暗随即扼杀光明,男女一生爱染,业网交织,如胶似漆,便失去原有的清真和自由。
在定里,我看到千钓一发的那一刹那:欲焰的力量,如血盆大口的魔鬼,他不断吞噬生命的精华,永不饱腹。魔鬼正在张口狂笑,笑声残酷阴森,如刀似刺;自无始以来这笑声在空间回响。众生一旦失足,掉进无明火锅,便轮回六道,忽上忽下,忽人忽鬼,无有出期。
境界来了,混身觉得有一股逼人的热力。这时,我调整身心,万虑凝一,拔出智慧宝剑,猛刀一挥……我低唤观世音菩萨,前来扶持,助我斩断一切淫欲……忽然间,心里的一扇门,豁然开启,我顿时觉得轻松快乐,如释千斤。
第二个境界:我面对着一个女人,她的神态矜严淡素,对我没有任何兴趣。我可以面对她而不觉得丝毫的局促。我们之间无须防犯,没有烫人的电流,不须掩护自己。这才是正确的态度!自从我学会了男女间的事情,便失却了天真和智慧,心头变得污秽、狭窄、迷惘。
恒朝 九月二十二日 香港
今天我的毛病似乎退了,第一次感到有起色,精力开始回复。在这两个月来,发觉唯一可以治疗我的种种不适──头晕、疲倦、懊恼──就是百分之百地收拾身心,不管闲事。心地皎然清洁时,所有烦恼一笔勾消。
食物:
每天饭食的程序,还未完全平衡过来。在马六甲之前,我可以毫无困难地日中一食。自患病以来,常感到不够燃料,很容易疲倦,不时打起吃的妄想。这时候每日的一餐,变得太重要。但是,吃得太饱不是办法,因为下午会沉甸甸,火气炽然。
另一个方法,就是忍耐。生病是身体的一个极端阶段,不能用“过度健康”来逼使它回复平均。把肚子挤得饱饱,或者剧烈地运动──都不是中道。我必定要耐心地等待,让身体自然地康复。
吃饭时我已减少了花生酱、果酱等等。体内原有的温量尚未恢复,无能力去消化这么多外来的燃料。待体内阴阳调和,回复平衡才可以进补。目前连花旗参水我也不敢多喝。老想它快点复原,也是一种贪心。当我健康的时候,多么得意自如;到患病时也应以平等心视之。痛痛是臭皮囊的嗟叹之歌,苦与乐,是相对法,皆是空幻无常,我不应该随着境界跑。
入深山,住兰若,岑崟幽邃长松下;
优游静坐野僧家,阒寂安居实潇洒。
──《永嘉大师证道歌》
在我未遇着善知识,开始修道之前,最能令我忘怀一切,就是跑到深山穹谷里露营。在大自然的笼罩下,长川大野,湖光山色,带给我无量的舒畅。正如参禅时可以达到轻安逸境,纤尘不沾,万念皆空。
在香港,我常常想像自己在深山里修道:挤迫肮脏的马路,就是森林里蜿蜒的小径;汽车喷出的烟雾,就是清风白露。街上一张张彷徨紧张的面孔,我把他看成在山上偶尔碰见的行者。我愿意细声抚慰他们:“不要怕,一切都没有麻烦,请安心好了!”
恒朝 九月二十三日 香港
在东莲觉苑拜,心清神明。这个道场有一股高雅绝尘的气氛。今天觉得精神好了一点,早晨运动时,阳气回来,觉得像个小孩子,天真无邪。跪拜时阴雾渐渐消散,我感觉如初升的旭日,温煦而轻松。果童在吃中饭时说:
“奇怪,不知为什么,忽然间我不爱吃月饼了,连花生酱和果酱都很难下咽。”
暂时我的野心,也冰凉得如此。
整天在拜,墙上壁画里的圣贤,恍若对我微笑。我的心灵,俨如回复到年轻时代的无瑕圣洁。默默地与画里的哲人,心照不宣。
恒实 九月二十三日 香港
其实大马的鹤鸣寺、星州的居士林、泰国的中华佛教会、香港的东莲觉苑──地点虽然不同,精神却是一样。
直至我们真能够一心皈命十方诸佛,加州的海旁公路,也会变得平坦一如。此时,与虚空溶合为一,人也空、法也空,自性了了在其中。
恒实:“上人,这一次来亚洲,弟子更了解上人的伟大。唯有菩萨的行愿,才堪忍在这个污秽的地方工作,诱化顽迷。我在这儿只要住上两三天,就被境界转了。”
上人:“办法是:实若虚,有若无。应无所住而安其心。有这样的定力,任何波浪也打击不了你。”
佛刹无分别,无憎无有爱;
但随众生心,如是见有殊。
──《华严经菩萨问明品》
恒朝 九月二十四日 香港
恒贤法师昨晚在法会里说:“从前我企图在大学里从书本中寻找佛法,后来发觉这个途径行不通。要学习佛法,必先要亲近尊敬善知识。”
在我还未听闻正法之前,我也到处寻觅。虽然没有一个固定的目标,心灵中却有一股神力冥冥中在吸引。我的内心,不时渴望脱出肉体及意识的牢狱,奔向自由。我知道这个“自由”,是超越任何理智和世间的领域。当时我尚未遇到大善知识,为我指点迷津。但是,从天生直觉的驱使,我很自然地趣向东方武术。
武术(功夫),也源于禅宗。禅那,是节制身、语、意业最高的艺术。从参禅入手,可以净止六根,圆满无漏学后,证阿罗汉圣果,获大无碍解脱。
如果不先把身躯降伏,它就恣情放纵,把你东拉西扯。这时候畏惧、瞋恨,病痛或健康,皆不由你作主。所以说“情不重不生娑婆,业不清不生净土。”
武术,是助人降龙伏虎的技术。这是回光返照的初步。从传统的方式看来,激烈运动与安禅静坐,是彼此关联,相得益彰。在一方面,武术的锻炼,能启发元气;而凝神静虑,能够陶薰身心,使它不至流于暴戾。这才是真正的冶金方法──铸炼自性法宝。
随着正法的没落,武术也日益衰颓。学人既不修习禅定,藉以蕴藏自性,涵养玄德,武术的最高宗旨也渐被遗忘。到目前为止,切心体会内在功夫的人士不多。“功夫”,也沦于茶余饭后之谈。天下圣贤退隐,很少人明白“离形去知,同于大通”的内里乾坤;更少人利用它作为跳板,以来成就道业。目前的武术界,不是流行外形刚悍,勇猛好斗的典型“打仔”,就是由体质痴肥的教练,只图谋利,开设武馆,只遣助教工作,而自己坐着收钱。
自身是觉地,自心是净土。传统的武术,不是究竟法,而是很有用的助道具。这个法门,超越了一般分别意识,直接在身心上用功夫。它是铸造金刚的捷径。恒实学习了好几个月,而每天进步。因为“功夫”是合乎中道的法门。难怪我的太极老师曾对我说:“终有一天,你会发觉,‘禅’才是最高的功夫!”
每天早课完毕,恒实、果童和我,一齐练习太极拳。我们发动的热力,有如朝阳遍地的一片黄金──纯净、无染。当我回想自己年轻时代,往外追求,耗费家珍,不禁摇首叹息,深深自愧!
恒实 九月二十五日 香港
太极:
很难受的境界,身体里如热气沸腾,苦涩刺痛;又如千万毒蝎的毒爪,紧挖着每一丝纤维。这是抑制欲念的反作用。这个境界,来得如洪水烈火,要跟自性法宝展开生死战。我也不愿意跟它斗个你死我活,只好忍着。最软弱的解围方法,是喝一点冰甜饮料,冲淡体内焚烧的熔岩;或者找人聊聊天,出去观光去,抵消难熬的压力。今天吃饭时,将会很难控制自己。目前,食物是我的发泄,但是吃多了一口,或吃错一口,后果则不堪设想。
当我用心叩拜,或者坐禅得力的时候,熔岩会化为甘露。压力会升华,化为精灵的结晶。这是修道“趁热打铁”的好时机,我们要守心净虑。一不留神精神外驰,多天用来的功夫,辛苦积聚的珍宝,也会荡然无存。
上人:“为什么我们还在六道轮回?因为你前生虽然进步,今生又退缩了。来回不绝,反反覆覆,还在生死轮上打转转。你应该发最坚固,最久远的心愿:就是难忍能忍,难受能受的志向。”
其实想深一层:香港是个特别的地方,一个难得的机会,让我深刻体会人类原本的的丑陋面目。当你被环境所迫,内心的贪瞋痴完全浮现,你才确实认识自己的劣根恶性。
在美国和加拿大,时事新鲜,人稀地广,社会里酝酿的毛病,不会即时爆发,还可以隐藏潜伏。在香港地狭人挤的都市,重重的生活压迫之下,人类所有的恶习,都原形毕露,一览无遗。
佛法是清净庄严尊贵,众生的污染是卑劣庸俗下贱。我若不精进,便会同流合污。
“这个地方很不平凡,如果你跟他们讲真的,他们不相信。告诉他们假的,却乐意接受。”
恒朝 九月二十五日 香港
转食饭台:
每一天,在饭台上有一只凶猛的老虎──食欲。我们未到亚洲之前,刚刚摸索到一个缓和的进食程序。在老爷车里煮食,每天只吃几种清菜,粗茶淡饭,不加油糖,也不油炸,一饭一菜,都是恰到好处,绝不会吃得过多。来到亚洲:每天是十二至十六味的斋菜,均是色香味浓。尤其是甜品糕饼,更是堆积如山。我们三番四次地婉拒谢绝,但信众还是那么客气,不接受我们的请求。(可能我们的口味太怪了!)
最大的毛病,还是份量。满台子饭菜,很容易吃多了。居士们频频为我们添菜,这时候贪心有如猿猴出笼,情不自禁地越出常轨。
一般人云集一室,社会的礼仪往往使我们去“干”一点东西。干什么呢?我们既不讲话又不抽烟、不喝酒,只剩下“吃东西”。我们的定力,不足以“转”饭台。这两天来,上人吃完饭便提前离开饭桌,下意识暗示我们吃得太多太久了。在美国的老爷车里,情形比较好控制。在此地,没有那么容易。其实也不是饭台动,而是我们的“心”动。
为什么我没有硬骨头,不独立起来?身体老是疲惫不堪,懒懒散散的。上人常给我一个含义多端的微笑:“怎么样,又病了?好呀?好呀!我也病了两天,但没有人知道,我的脾气就是这样古怪。我不把它当作一回事,一阵子它又好了。”
来了一个转捩点。下午,我疲倦得快要死了。独个儿跑到天台上,预备睡一睡。恒实拿了一些药片上来,连同上人的嘱咐:“感冒罢了,继续拜去。你病了,不是天大的事情!”
这个时候,我不知想哭还是想发脾气。恒实站在那儿,无声地、安详地鼓励着我。使我联想起武术比赛:被敌手摔到地上,评判员正在数秒钟,自己差不多要输了,还要振作起来,千钓一发的情景……。
我霍然站起,迳自跑回楼下去。上人正在等着,我耸耸肩膊,对他作了一个无可奈何“唉,这个臭皮囊真麻烦”的表示。他走过来,缓缓地摸着我的头,对我露出一丝勉励的微笑。一切尽在不言中,幸亏同道们助我一臂之力。今天我把这个境界降伏了,过了关。
今早到了何天佑居士家里应供。我立志要好好地守着自己的眼睛和嘴巴。上菜时,我又面临多种“考验”:
(一) 我吃了两碗饭,这是我和自己相约好的份量。
(二) 没有吃牛油。
(三) 当主人替我拿来更多面包,我谢绝了。
(四) 没有吃甜品。
(五) 但吃了太多水果。
统计:比平常好了一些,但仍然被味尘转了几分。
恒实 九月二十六日 香港
对了,兄弟,我患了香港感冒。从此之后,我要聪明一点。怎样聪明一点呢?
如果为了弘扬正法,把身心性命百分之百奉献出来也不妨;如果不是正法,连毫厘也不该施舍。目对千差,心闲一境。若是为了利益他人,我可以舍身;但假若是为了自己的舒适享受,就快点把门关上,不要认贼为子。
真正能够护持上人的人,要毫无自私心,不能惦念自己的饮食、睡眠、安乐。他们要独立、无畏、慈悲,具足智慧威仪,深懂人情世故;他们要忍耐、精进。
谁要参加这项活动,参加法界性的游戏三昧?这种工作没有假期、没有薪水。如果你应征录取了,那是因为你生生世世都在这条路上走,现在又归回原队。欢迎你们回来,老朋友!
昔日世尊在灵山上,拈花示众,传授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实相无相,微妙法门…
上人在槟城的欢送会中,用手腕微微举起麦克风,面上泛起黄金色的微笑……然后,他又徐徐把它放下,低声问道:“听到了吗?明白了吗?”
众人中,唯有摩诃迦叶,破颜微笑。
上人:“就拿说话来讲,如果你在真正修行,有真功夫,无论你说什么,旁人都会被影响而发菩提心。但是假使你没有修行,纵然讲到天花乱坠,也没人受到益处。”
上人:“应该来而不来,去而不去;来时不要想着离去,去时不要想着逗留,应无所住而安其心。”
果斋今天坐在跑马地佛教讲堂天台的一隅,懊丧着脸叹息道:“唉,我只是有一点留恋大屿山,希望在那个幽静的环境里多住几天。”上人在大屿山万丈瀑,有一所清静的道场(慈兴禅寺)。这个庙宇,与香港的灯红酒绿,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。
但是,我已慢慢体会上人的话。在修行过程中,终有一天要达到内外一如,主客无分,诸法平等的阶段。故古语云:“岂知穴在方寸中?”心头的方寸,是无穷快乐的源泉。
这个境界,是要亲身体会才有的。一般人只凭见闻觉知去测度事情,因此器世界现出山河大地、房廊屋舍、牛羊鸡犬等千差万别。在表面上看来,森罗万象是千种万类。但试问问自己:如果你能同一天,早上热爱一个人,而晚上又恨他入骨;或者今日是欢天喜地,明日却愁肠百结,你就应该明白“一切唯心造”的道理。
能够控制方寸,就可以来去自由,“如如不动心君泰,了了常明主人公。”
果斋说:“今天果归和我,到了一间船务公司,把经典书籍、衣服等等,邮寄回美国去。离开佛教讲堂之前,上人给我们一些钞票,我们也没有把它数过,就起程了。
到了船务公司,问老板包裹磅数的价格以及其余细节后,果归把钞票从口袋拿出来。你猜怎样?钞票正完全配合他们的需要,连一元也不多不少。把我们吓坏了,真是奇怪!”
恒朝 九月二十六日 香港
对果斋来说,大屿山的环境可能比香港优胜,但当他专心一意地念观音圣号的时候,他也不会生出这种分别心。到他一旦停止念佛,分别心便冒出来……憎与爱,喜与怒,哀与乐。其实“念止百事无,念动万事有。”
你要尝试解脱的滋味,必要亲自下一番苦功夫,你不要太聪明,变得愚蠢一点。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。
譬如热时焰,世见谓为水;
水实无所有,智者不应求。
──《华严经十忍品》
菩萨了知世法,如幻如影,如梦如焰,如空中花,如谷中响,实无所有,所以他对一切,都无执着。
恒实 九月二十七日 香港─三藩市
在飞机上:
在香港,我还兢兢业业地把自己管得很谨慎,怎知一踏上飞机,便如出笼之鸟,眼耳口鼻,都不听我指挥了。一连五次,吃了含有糖分的食物;机上放映男女缠绵的电影,我也偷看了几眼。吃饭时,拿出台湾某些居士供养的便当。我狼吞虎咽,好像三天未吃东西的囚犯。如果稍为用一点定力,便能够适可而止。但我的双手,忙个不停,拼命把包子、馒头、豆腐乾、面根,一大堆往嘴里送。吃到腹胀如鼓,之后自己又觉得如演闹剧的小丑那么可怜!
恒朝 九月二十七日 香港
将要离开香港之际:
眼耳鼻舌身,心意诸情根;
一切空无性,妄心分别有。
──《华严经菩萨问明品》
从前,我一触到红尘,便会眼红。我斟酌美色、好名、时间观念等等。自从受了马六甲的教训以后,心头的热恼,已渐渐清凉。在亚洲两个月来,每天与上人相处,不断地拜,曾经吃过一番苦头,也学了很多。
可以说这次的旅程,始于一九六八年,上人首次在美国开讲《楞严经》的夏天;再扩而充之,这是一个连绵不断的传统。自佛陀在灵山之会,直至数千年后,佛教在西方明芽生长,都是同一阵线,都溶在一念之间──多么的玄妙!
机舱上:
自修道这两年来,我的习气及嗜好,经过一百八十度的转变。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,逐渐放下。不管世人把我们看得多古怪,修行人的心头,是清凉自在。
在飞机上,见到一位空中小姐,站在座位后面,凝视了良久。片刻,她的目光内照,脸上呈现略有所思的表情,屏息静立了好几分钟。出家人是她灵性的一面镜子。在空中小姐满扑脂粉的脸上,呈现真挚的感情,即使是一刹那,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从前我迷失路途,醉生梦死,处处要争第一,实在染苦为乐。现在,我找回自己的原本面目,知道自己是个出家人;心里也日益宁静,神智日益安然。
恒实 九月二十八日 三藩市
踏上美国的第一个印象:
下了飞机,办理海关和移民局手续……欲念炽然的火坑!
衣服、香水、装饰、身体语言,没有一样不是为了吸引异性的招术。欲焰的火药味太浓郁了。这就是电影、电视“文物昌明,大众媒介”的好作为!
恒朝 九月二十八日 三藩市
踏入金山寺,觉得一阵清爽光明。庙里一切,都在寓意:“回光返照!”
回来后,还要适应水土的变换:在旅途中,身内积聚的火气,尚未消散,还觉得一阵阵的疲倦。吃饭时,嚼着简单的斋菜,觉得很合胃口。清淡的食物,清淡的心灵。
梦:
梦见访问团在游戏三昧中逍遥,清楚地认识彼此的本来面目,超越了年龄、性别、国藉,种种假设的栅栏,回到本地风光上。
恒朝 九月二十九日 加州蒙得里省(三藩市以南约九十哩,海岸公路)
今早,恒顺法师把我们俩驶回蒙得里省。这是我们两个月前拜到的地方。一路上计算着在亚洲所拜的路程。恒实独自步行了三十英哩(算是亚洲跪拜期间,四分之三的路程。)我驶着老爷车沿着海岸公路,到下一个站去等候他。一边也参禅打坐,藉以安心静养。
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太平洋,漫天覆地的朝阳,清凉的海风迎面吹来,觉得心胸廓然。又回复到从前单纯的生活程序──清简的一餐,一片宁静,每晚在星宿下憩眠──清心寡欲。
跪拜,是我们的工作;无住,是我们的归宿。
恒实 九月三十日 加州海岸
在马来西亚拜了约三十英哩,我把这段路程步行完毕,然后开始再拜。走过无数哩的朝鲜蓟田园。这一带土地肥美,是加州中部的农业区。
美国的资源富庶,农田肥沃,五榖丰收,都是人民往昔广修善根的福报。尤其在加州这一带,在阳光普照和海风吹拂之下,是一望无际的菜圃果林,绿野千里。这都是以往人民努力耕耘的成果。但是,世间无有定法:美国人应该快点醒觉,满招损,谦受益。太舒适的生活,令美国人民的脊骨变得柔软起来。世界上多半的国家,在衣食住行上最根本的需求,也成问题。我们何忍恣情挥霍,暴殄天物?
有人说:管他的,他们饿是他们的事。但不要忘记,正如我们现在享福,是往昔的功德,目前挨饿的人,正在抵受往昔的罪报。因果循环,纤毫不爽,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。所以,我们应该把眼光放大去观察世界。美国人很容易在瞬息间,变成挨饿挨冷的人群。
人,为什么今生不够呢?因为往昔糟蹋过多。今天种下的种子,是明天的果实。这个果实,将会怎样呢?
在亚洲很多地方,寸土尺金,单是农田上,便物尽其用,丝毫不浪费。昨天的米饭,今天变为肥料,来栽植明天的秧苗。
我们应该快点醒觉,清楚因果循报的功用,本着同体大悲,无缘大慈的菩萨精神,摈除私欲,为全世界创造一个美好的前途。
恒朝 九月三十日 加州海岸公路
今天,恒实走了 7.3英哩的路。美国与亚洲,哪一处比较舒适?在乎你从什么角度去看:
在外表看来,两国有强烈的对比:美国人多半闲暇安逸,亚洲人昼夜工作;美国胖子多不胜数,亚洲人一天到晚为两餐奔驰。从飞机踏下来,迎面最强烈的印象,是西方人纵欲的倾向。在公路上,这种气息没有削减,仍旧一样浓厚。
在亚洲,很多人连衣、食、住、行,最简单的生活必需都成问题。很多小孩子赤裸着,直至必要的时候,父母才凑够钱为他们买衣服穿。亚洲充满了民间的痛苦;美国塞满了消化不下的福报。
受苦是了苦,享福是消福。受苦与享福,是相对的,而一切都是靠你个人的业力。世上没有一定的水准或界限。你可以转苦为乐,也可以转乐为苦。一切事物,都在蜕变,世上无有定法。
美国人,能够轻而易举地把目前的福报,化为功德,利益众生──三步一拜只管在路旁拜,每天从路过的游人布施,获得充份的食粮来维持生命。美国人从政府得到多种津贴金、补助金、病假等等,可以用来学习佛法,不用浪费光阴。
在新加坡,一位老伯曾对我说:“我已经老了。孩子也各自独立。身边没有很多钱,也不欠人,我心里很安逸,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吸收佛法。我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玩棋、打牌、及其他无聊的消遣上,我不要坐着等死。”
恒朝 十月三日 圣德古士镇
我们正在适应水土的转变,但觉得并不吃力。大概是出了家,对民族、国土、家庭观念,也看轻了很多。从我们底角度看来,整个天地都有点畸形;而我们本身,就是最奇怪的动物。修道人竭力与老毛病挣扎,别人从外面观察,一定觉得我们很奇怪,很愚笨的。
单说上人罢,他已把万佛城布施给全世界。很多人都以为他脑筋有了毛病,或者就是不相信他。有很多人对这种“愚昧不堪”的行为,摸不着头绪。正如某一次,我们刚去参访一间瑰丽堂皇的庙宇。归程中,上人在车上问道:
“你们对我把万佛城献给全世界,有什么意见?”大家都说出自己的感想,也有人表示极为惊讶。上人淡淡一笑:“我真愚蠢,找遍整个世界,可能没有这么愚蠢的人。”
上人观察因缘,目前时机成熟,世界可以接受这个愚痴之举。目前天下汹汹,干戈遍地,民风浇薄,自私自利的思想,只能促使人类趋于灭亡。惟有无我的大乘精神,才能够挽回岌岌可危的局面。
在车上,上人怡然一笑:“明年在万佛城开光,诸佛菩萨将会大放光明,人人都有份,个个都会沐浴在万佛的光明里。”
恒实 十一月八日 圣德古士镇
师父上人慈鉴:
身为一个出家人,有一种说不出的安乐和满足。出家人已经放弃一切私人生活及牵挂,他的家是四海,他的伴侣是十方众生,他的皈依处是至净无私的“无上福田僧”。世上还有比这个更圆满,更快乐的使命吗?几个星期前,我目睹一项微妙精彩的“人生特写”故事,我把它称为“出家人遇到激烈分子”。
我们在圣德古士拜时,从附近的大学,有个报导记者,来访问恒朝。她被我们的行愿所感动。她发觉我们一路上所用的衣物、食粮等,都是由路人发心供养,甚为惊讶。访问完毕,她自己也带来一点东西,供养三宝。“我觉得你们所做的,非常伟大!”她说。
第二天,当我们正在叩拜时,这个记者又出现了。但今天她的样子很尴尬,充满歉意。在她身旁站着另外一个学生,满面怀着敌意。“真对不起,但我还要问你们一些问题。”她呐呐地说。这些问题完全在政治及经济的范围内,充满了政治术语,及时下流行的一套诡辩。很明显地,这个记者在她同学的批评及怂恿下,被迫得来再次访问我们。
这些同学把佛教徒形容成社会的寄生虫,把三步一拜视为高层阶级里一种奢侈轻浮的游戏。只有白人社会的资产阶级,才可以玩这一套游戏。
这班激烈份子找错了对象。恒朝的回答,令他们张口结舌。那记者是欢喜得说不出话来,而激烈份子是被他辩得目瞪口呆。恒朝并不是一个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人。他对美国当代的政治游戏摸得顶纯熟。在他未出家之前,恒朝是美国维斯康逊大学历史系,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。这是一间竞争水准很高的大学。他长大的时期,正逢六十年代,饱尝学生反抗战争,和平示威,及当时社会上泛现着五花八门的花样儿。他绝不是门外汉。后来他对政治灰心了,知道政治不能澈底解决世界问题,才转身来研究佛教。在佛法里,他找到究竟拔除众苦的方法,才毅然放弃一切,出家办道。
以下是激烈份子与出家人对答的精萃:
问:中美佛教总会的会员,是由什么民族及阶层的人士组织而成?
答:我们来自“一切众生”的等级。中美佛教总会是国际性的。佛法超越一切阶层、种族、性别、年龄、国籍、经济背景等等。佛法是以心传心的法门,是众生教、心教。它回复到原本无等级分别的自性上。
问:你怎样可以逃避这些等级的区别?
答:“一切唯心造”。如果你坚持要把世界划分成贫对富,黑对白,有对无的话,世界也会变成如此。但是,稍为把目光转移到右面两寸或左面两寸,你的感受已经截然不同。如果把目光完全扩大,包含整个圈子,你会发觉佛教是周遍圆融,寂照寰宇,无始无终的。
问:你们怎可以在这儿自自在在的朝圣?第三世界,就力不足以享受这种特权。他们要面对更基本、更切身的问题,如怎样填饱肚子。你们这种朝圣,仅在一个丰衣足食的国家才可以行得通。肚子饱了才可以坐在那儿,梦想出世的超逸,对吗?
答:一个真正了解人类的人,绝不会臆断,说某一个人或某一个团体,在生命中唯一的目标就是填饱肚子。这只不过是某些政治分子采用的话幌子而已。第三世界的人也是人,他们也研究生死的问题:他们本身的何去何从。这是每个众生都思惟的问题。我们最近到了亚洲弘法访问,到过不少贫闾陃巷,穷乡僻壤的地方;这才是名符其实的第三世界。但当地人民对佛法,却出乎意料的爱戴欢喜,那份热忱,与美国任何地区没有两样。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?因为佛教是以心传心的语言;每个众生在心底都认识佛法。它超越了“填饱肚子”这个肤浅的想法。佛法是我们本来家乡,其他所有的事物,均是皮毛,虚幻不真。
问:但是,你们如何促进世界生产?像软骨的寄生虫,躺在寺庙上,真的能帮助他人吗?
答:在金山寺、国际译经学院及万佛城的四众弟子,对世界的受苦众生有切心的关怀。但我们相信:
“真认自己错,莫论他人非;他非即我非,同体名大悲。”不只是在口头上说说,而是躬行实践。我们有很多修行者,都是日中一食。有更多出家人甚至日食一钵。为什么呢?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有些人不够吃,我们节省自己的食量,熄灭自己的贪心,无形中就促进了生产。
并且,我们绝不攀缘。庙上的食用,全是由教友自愿发心供养。公家也不会把钱花在买菜上。我们吃的蔬菜,一部份是自己菜园种的,一部份是从菜市场摊贩上,别人不要的菜我们把它捡回来,洗干净,便可以吃。我们所吃的,是美国人丢掉的垃圾。公家的钱,都用来建立道场、学校,或翻印经书。没有人储蓄私人财物,完全归公家管理。我们所穿的衣服,也不是买来的,都利用他人丢了的废物,也不注重新式时髦的花样。在我们的道场里,你找不到豪华的家具或“水牀”。多数的出家人,及很多在家居士,晚上也坐着睡,不躺下来,这叫做“不倒单”。出家人的宿舍,也不开暖炉,因为大家宁可忍耐寒冷,好锻炼身心,用功修行。
我们不求名,不求利,没有私人的生活或交际。僧尼都是严持戒律,洁身自爱。这是消除自私爱染的好方法。我们提倡真正的革命,从心地“方寸”开始。金山寺有三大宗旨:
冻死不攀缘、饿死不化缘、穷死不求缘,
随缘不变,不变随缘,抱定我们三大宗旨;
舍命为佛事、造命为本事、正命为僧事,
即事明理,明理即事,推行祖师一脉心传。
实在地履行这些宗旨时,就是真正帮助第三世界及一切众生。不要以为,单向人类供应美国富裕的物质,便可以解决世界的问题。反过来说,更应该把大家目前拥有的福报,铸成无量功德,勤奋不懈,耕耘自性的园地,所谓“受苦是了苦,享福是消福”啊!
佛陀说,世界如此污浊的原因,是因为我们的心是污浊。要洗涤世界的尘垢,先要洗涤自心。不需要替别人洗衣服,佛教徒应该先把自己肮脏的衣服洗干净。世界上的毛病,源于自私自利。而佛教的中心,就是要摒弃一切私欲,饶益一切众生。
如果你没有其他的问题,我现在要继续三步一拜了。
恒朝说毕,也完结了此次的访问。
星期日,恒朝把他的遭遇告诉我,然后说:“如果时间允许,我原本可以解释详细一点,但那天不是时候。我本来可以解释慈悲及因果循环的两个道理。从前,我怀有同样的崇物观念,及分歧性的政治思想。但慈悲及因果报应的两个道理,大大地拓展我心量,使我茅塞顿开。以前我的思想范围非常狭窄,纯粹把自己锁到理论的樊笼里。物质主义是单面性的,它只把世界划分,是建立在斗争上。人类不是如此简单,只谋两餐温饱,或者只懂得贪求财物。
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,我把自己的思想改变过来。我抚心自问,发觉在心里除了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外,还有其他的期望。我怎可以垄断:所有众生,只存着自私自利心?佛教的基础是慈悲喜舍,它包容一切众生,渊博无遗;而阶级斗争,分歧政策,却是小器而充满瞋恚。”
我们的上人,对阶级有何看法?他说:“所有众生都是我的家人,宇宙是我的身体,虚空是我的大学,我的名字了无形相,慈悲喜舍是我的功用。”
当你领略这种真理,你还有暇在阶级斗争的牛角尖中打转吗?还要替别人洗衣服吗?
“困果”,能断定我们居住的国土。如果你不好好地修功立德,就算你有多大的福报,今生就可能失掉。就算不是今生,来世也会短缺。因果循环,才是操纵物质领域的规律呀!
西方激烈分子的政治立场,其实包含极度的贡高我慢。他们擅自武断,贫穷民族的处境一定比美国人差,而对方必要享用美国奢华的物质生活,才会满足。这是一个蕴藏着贪婪及自咎的偏见,是某些政治分子为自己作辩护律师的一手。如果第三世界都欣赏美国人所有的,那我们的奢靡挥霍,就能够顺理成章。试想想;两架汽车,一架彩色电视机,这是我们每人天公地道应享的份量吗?
在亚洲,有不知多少人,尤其是较为年长的,来对我们说:当地的人民日益洋化,日渐放弃纯朴的生活,搬到闹市里去,心情也日趋紧张焦燥。他们学会了纸醉金迷,欲念炽然,再也不能享受从前清真纯朴的消遣和精神生活。接着,家庭组织解散,志气沮丧,头痛日日增长。这就是第一世界,文明社会的裨益!
最重要的一点,佛法是老老实实地面对生死问题。穷人拥戴佛法,是因为他们老早看透生命的虚妄,宇宙性的苦楚。他们没有尝过西方物质宠纵的温床。
当我切实地透露中美佛教会的修行规格及纪律,这些激进分子也无话可说。在这个地步之前,这些人还以为我们跟他们一样,不过是一些穿着怪模怪样的学生,耍着同样的政治游戏,吃同样的食物,听同样的音乐,跳同样的摇滚舞。后来,他们发觉我们是苦行清修,是法界中真正的革命使者,他们便老实过来。大慈大悲的力量太玄妙了。若把一切众生,包容在佛法怀抱里,所有的分别心和瞋恨心都会平息。
正如上人在洛杉矶金轮寺对我们开示:“当你真正把握着佛法的道理,无论跟谁辩论,你都会胜利。谁能真正拒绝佛光智慧的普照?”佛法是最究竟,最殊胜的教理,毫无戏论,而超越一切言词。太不可思议了!
弟子果真(恒实)顶礼
恒朝 十一月 圣德古士镇
师父上人慈鉴:
今天万佛城、金山寺的法友,在上人的领导下,一起前来为我们这两个朝山者打打气,加一点“汽油”。我们怎会把汽油用光呢?很简单地来说,在我份上,是因为打女人的妄想。我心猿意马,精神向外奔驰,转瞬间便把汽油用尽,然后就病倒了。当上人从金黄色的巴士──“万佛乘”步下来,便立刻拿着白拂在我们头上拍了几下,扫去我们的魔障和烦恼丝:“我从果舟那儿听到你病了,我问他你死了没有,他说还未有,所以我便来看看你。如果你已经死了,我就不需要来啦!明白了吗?”上人奇妙的几句话,打进我的心渊;我到底明白了。以下是整个故事的因缘:
三年前,当我第一次踏进金山寺,参加大悲咒七的时候,我早就应该出家。我一到了那儿,便有一份强烈的归属感。但那时候还放不下女人,还是背觉合尘。在金山寺得到的那份温馨,很快地消磨去了。稍后,我便感到懊恼不堪。在家里尝试做一个出家人,很不容易。当我迷惘到极点,女朋友又嚷着要离开我的时候,我便打电话给老和尚,希望得到一点慰藉或同情。但上人一点也不用假情假意来安慰我。他在电话上说:“怎么样?她走就让她走,好的……没有人死了吗?不要有这么多妄想和执着。”上人早已警惕我,我要格外留神自己的一举一动。但因为我未能斩断情丝,病得愈来愈重,直到病得毫无力气。
当我出家时,上人曾对我说:“我相信你出家之后可以真正修行,因为你已经放下女朋友。以后要勇猛精进。”跟着上人用很慈悲的语气,来训诲在座的出家人:“我们从今起,不能随随便便,或者恣情放纵。尤其在佛法刚要在西方扎下根基的时候,最重要切勿黏着女人,不要靠得太近,或离得太远。你们都是我心中的宝贝,我不会出卖你们任何人。不要把自己的珍宝丢了。”我明白了上人悲心切切的训话吗?没有。
在三步一拜路途中。因为我打女人的妄想,引来一窝蜂这么多的问题:噩梦,妖魔鬼怪,恶劣的天气,以及数不尽的麻烦、挫折,皆是由这个老毛病招惹来。在圣德巴巴拉镇,当我正在打一个女朋友的妄想,迎面从路过的垃圾车飞来一个柠檬果,“拍”的一声打在我颚上,把我整个人差点儿摔倒。但我还为自己狡辩:“这只不过是凑巧而已。如果是真的由我妄想招惹出来,应该再演一遍才对。”话未说完,正当我在猜从前的女朋友不知是否有了新欢,“噗”的一声,另外一个柠檬果又打在我背脊上,把我第二次摔倒。
稍后,上人对我解释:“那些酸柠檬,就象征你打女朋友酸溜溜的妄想。你现在既然知道这些妄想是不如法的,以后不要再打了。”
在马来西亚时,我不能降伏身心,暂时把宝贝丢了。我病到奄奄一息。在马六甲,上人从阎罗王手里把我抢救回来。当我疲惫不堪,瘫痪地躺在病榻上,我澈底地洞悉,淫欲是生死的根本。以往,无论在昼夜六时,或梦想中,我从未了解得如此透澈。上人不时来到我牀边,摸摸我的头,口里念着咒,在病情最危险之际,把我的高烧退了,或助我排泄身里的毒素。那时,他也带着微笑,问我:“好呀,好呀,你死了没有,你会不会死?”
在新加坡和香港,每逢打一念女人的妄想,因果报应快速到令人不寒而栗。如果我的心稍为被动,不到一个钟头我便会混身疲软,又病倒了。上人总是说:“又病了?好啊,希望你快点死去。”我明白了吗?我以为我明白了。但我的习气深,无明障重。虽然出尽九牛二虎之力,这个狂心还不肯“死”去。我对自己发愿:永远、永远,不要犯这个老毛病。
我们回到美国,恒实和我开始在圣德古士镇里拜。我要到镇上通知警察。你猜怎样?那警察原来是个女的。
我立刻被动了,开始与她谈笑风生。当晚我又病倒。很明显的,就是我对女人的野心要死,否则我自己会灭亡。我明白所有的欲念皆源于淫欲。从自性奔流放逸,不都摄六根,一点一点的往外漏,这就是步向死亡的途径。从原本福慧相全的自性,我们随声逐色,把原有的家珍糟蹋,令它变成狗粪一样的不值钱。
《楞严经》里说:一切众生被爱网缠缚,被无明覆盖,随流而转,不能出离,被关到困苦笼中,只造魔业,福德日减,永藏疑惑,不见安逸,不见解脱,但在生死轮中,辗转不息,浮沉于苦海泥泞。
当我在老爷车后面,慢慢地养病,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反省。以往认为是快乐的时刻,着实是痛苦。认为是痛苦的事情(如修行)才是真正的快乐。有时候,事物的真假,不能单凭表面来判断。故《楞严经》的菩萨又云:“我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求无上道,也不为满足五欲或三界的任何乐境界而修菩提行。为什么?在世间一切的受乐,无非是苦恼。”
这才是言出由衷的话!当上人问我,我死了没有,这就是他的意思。他的话是何等的慈悲和充满智慧。狂心若不“死”去,简直无了生脱死的把握。上人的话是最上的良药:“当你欢喜女人的心死去,你就真正得到自由。如果不把它断了,你永远被囚在笼子里。明白吗?”
“明白了,师父,但有时虽然我要它死去,却力不从心!”
“唉,我是个倒楣的师父,不会教化人。我只懂得说些不吉祥的话。”
我写这封信的原因,是希望你们不要误会上人所说的是“不吉祥”的话。我是个糟糕透顶的弟子。虽然上人救了我的命,我仍然不能“死”去。今天上人跟金山寺的师兄弟们,冒着风雨来探探这两个修行人,为我们加上汽油。“尽你的力去做吧!”上人临上车时对我一笑。笼罩天际的密云,忽然解散了。朝阳冒出,照耀大地。我感动得差不多要下泪。跟着我对自己说:“尽你的力!果廷,不用哭,快点死去便好了。”
正如初祖菩萨达摩,教鹦鹉出笼妙计,上人也教了我出笼的方法。但“见事迷事堕沉沦”,我始终飞回来笼子里,依依不舍,还以为是个宫殿。难怪我的法名释果廷,字恒朝。我真是个“笼中僧”。
弟子果廷(恒朝)顶礼
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5-22 14:13 | 显示全部楼层


万人空巷的访问团
尽管报纸没有报导,但听众与日俱增,打破任何弘法聚会的纪录
◎ 亦僧
“度轮法师来了!”
“什么?度老法师来了?”我顿感兴奋:“前两天我还寄出一封信给他老人家哩!”
在电话中,慧僧长老继续告诉我:“度轮法师这次是率领中美佛教总会,连同法界大学派出的一个十人亚洲区访问团,首途到马来西亚弘法。”
“他们来不来星加坡?”
“当然会来。”
“什么时候?”
“说不定”,慧老刚从大马回来,“访问团在大马巡回说法,到处受到热烈翻迎,法缘之盛,得未曾有──在吉隆坡讲经时,每次听众两千余人;在怡保时,一下子就有两千余人求皈依。”
“可知度老现在何处?”我问。
“照时间推算,大概现时正在马六甲,驻锡青云亭。”
于是我连打两次长途电话到青云亭,但均未能与度老直接谈话。
出面接电话的是访问团对外宣传主任于果空博士,他在美国大学任教授,信佛十余年,至去年慕度轮法师大名始皈依三宝。
“记得我在美国,多蒙度老慈悲招待”,我对慧老提起:“这次度老率团莅星,希望能尽点地主之谊,到时我可以预备车子道机场欢迎他老人家,同时还要在素食林设斋供养。”
“车子倒用不着,因为访问团下榻在星加坡佛教居士林,星洲人士及团体寺庙,准备热烈欢迎,当然会有车子接送,至于请斋,我也参加一份”,慧老顾虑地说:“只怕到时请斋人太多,我们要预先约定才好。”
“你们请斋,我也参加一份”,悟峰法师也是在香港时早识度老,结果我们约定三个单位联合公宴访问团。可是后来度老到星洲,不肯赴任何斋筵,我们只好各自煮斋送到居士林去供养。
差不多过一个多月,我接到慧老电话通知:“访问团将于明天上午十时乘马航由吉隆坡飞临星洲。”
翌日,全星洲佛教界人士陆续赶到巴爷里峇国际机场候接访问团。其中有佛教居士林李木源等一大批居士,及各寺庵代表与佛教青年弘法团,包括万佛林慧僧长老、法藏精舍悟峰法师、龙山寺广净法师、远度法师、法华庵法权法师、大悲院法坤法师等诸山长老,及各大居士。
“听说,度轮法师在大马讲经时非常轰动,场场爆满。”
“是的,凡是访问团在大马前后说法刚好是四十二天,老法师形容为讲了一部四十二章经。”
“大马中西各报以头条新闻大幅版位刊出,并争相报导访问团弘法消息。”
“我前几天由大马来星,在大马时常看到报纸上载有‘美国来此佛教访问团,由中国高僧率领……’种种活动消息。那时访问团正在太平,我亲赌目见人山人海,好不感人。”
“我也是正在大马时,看到报上新闻,知道中美佛教总会访问团在槟地说法消息,听众拥挤不堪,好多人向隅徘徊在门外。”
我们一大群接机的人,在机场大厦絮絮不休,谈个没完。
“实在说,我学佛几十年,活到这么大一把年纪,从未见过像中美佛教访问团这么轰动社会,激发人心的盛大场面。”一位刚由大马来星的老居士翘起大拇指赞不绝口。接着有位长老接腔道:
“中美佛教访问团所以能如此震撼大马社会,赢得无数信众拥戴风从,原因虽多,主要不外三点。”
“哪三点呢?”在场大众无不放出期待的眼光,长老分析说:
“(一)每位团员皆具高深学历,(二)个个人都是真修力行的苦头陀,(三)大马社会,降头猖獗,害人匪深;而此访问团团长正是这方面的克星,善能催邪显正,解降除蛊,拯救生灵于水深火热厄难痛苦中,已不知凡几。”
话题转到访问团到星洲,要怎么安排?我建议:“第一个步骤自然是在报纸上发新闻,让教内外人士共沾法益,我们应该掌握这个机会,把佛法推广到整个社会,度更多的教外人走进佛教不是更好吗?”
“在报纸上发消息,好是好,但恐怕行不通。”
“要钱有人出钱,要写新闻报导有人动笔,怎么会行不通呢?”
“很简单,如大张旗鼓,会有人不高兴,从中阻扰在报纸上发消息。”
好几个人又经过这样一番讨论,卓义成居士忽然感叹起来:
“这次要是广洽老法师在星洲就好办,他老人家为人刚直,敬重德学,不计个己名利,没有地盘观念。他临离星前夕,曾一再叮嘱在座下学人,要尽量协助访问团,要款留度老法师,要尽做地主道谊,要为整个佛教推动着想。”
卓居士补充说:“无可厚非,龙山寺广净法师的确尽了他个人能尽的力量。”
冲破邪恶障壁,在热心居士们合力护持下,访问团抵达星洲,立刻被拥簇到居士林,作一连四晚公开说法。尽管报纸上没有新闻报导,尽管时间仓促,但听众与日俱增、与时俱增,犹如潮水一般,从四面八方涌向居士林,造成空前拥挤盛况,打破过去任何弘法聚会的纪录。
利用空敞的大殿,暂充访问团临时说法讲堂,摆有一千六百多座位,在首晚即全部坐满。到最后两晚,连四周门口,两旁梯级,也挤得水泄不通;再加外搭棚、架,临时又增设好几百座位,但一下子就给别人抢坐满了。
无论在广场上、庭院前、屋檐下、走廊、客堂、饭厅,到处都是人头钻动,到处都是沸腾一片。在金炎道上,车水龙马,途为之塞。这一来,终于惊动了新闻界采访记者。那是法会第四天上午星洲日报与海峡时报,中西两报记者均找上门来。
随同访问团由吉隆坡护驾来星的黄逢保居士,他引述记者先生如下的问话:“你们佛教有这样的活动事件,为什么不通知我们报馆,又为什么不发布新闻消息呢?”
“那你又怎么说?”我问。
“我能说什么?”黄居士喟然摇摇头,没作正面回答:“我们还是注意明天的报纸好了!”
从铁一般的事实证明,一个人的手掌再大,到底遮不了天;处心积虑想阻止别人在报上发登新闻,也是心劳日拙。结果报纸还是刊出了新闻,使广大的社会人士仍然知道中美佛教团在星洲弘法的消息。
新加坡佛教居士林,是个以讲闽语为主的,在家学佛中心,组织庞大、规模宏伟,在东南亚一带,堪称手屈一指。这次能请得中美佛教访问团驻锡弘法,真可谓伽蓝高僧,相得益彰。为时虽短,作用可大。尤其影响社会对佛教信仰,至深且钜。
这要归功于另一位陪同访问团从大马、太平到星洲来的蔡膺洁老居士,推介护持;同时也得力于居士林众居士出钱出力,作下大功大德,特别是青年部一班年富力强的佛教青年们。
“首先让我代表佛教居士林,热烈欢迎中美佛教访问团莅临弘法。”这是访问团首晚登场说法,居士林修持部主任王建立老居士用闽语致欢迎词,他介绍说:
“团长宣化上人──度轮老法师,乃当今国际上数一数二的佛教高僧,建法幢于中外,度众生遍全球,苦行卓绝,道德崇高,日中一食,夜不倒单,如此大德,当世罕见。我侪今天能亲礼法座,又能亲聆謦欬,皆由宿植德本所感,弥足珍视,无限欣庆!”
王老居士是星洲政府交通部长兼代理文化部长王鼎昌先生之尊翁,学佛有年,信心弥笃,他说:“上人在一九四九年抵香港,初结茅住在芙蓉山山洞,后在东涌建立了慈兴等几处道场,一九六二年应化赴美国,创立中美佛教总会,在旧金山设金山禅寺,在罗省设金轮禅寺,创立国际译经院等弘法机构。最近开创了巨大无比的万佛城,成立法界大学,为西方世界专门研究佛学文化中心顶尖之学府……。”
坐在一旁的绍迦,忽然轻声问我:“什么叫日中一食,如何是夜不倒单?”
“一日之中,仅在午前吃一餐,谓之日中一食;长夜盘坐用功,是夜不倒单。”我又进一步说明:“这种勇猛精进难行苦行,不单是老法师个人如此,凡住在老法师开创的道场,所有住众弟子,同样是如此夜以继日的刻苦修持。”
在王老居士逐一介绍团员致词中,亦说道:“访问团所有中美两籍人士都是宣公在美国出来的高足,他们拥有博士或硕士衔,起码也是受完大学教育的学士,无论世学与佛学均具高深造诣;而且道心好、行持好,具备弘法条件,全是佛门龙象。”
度老说法时有一个为一般人忽略而造成现代少见的常规,即每当法筵展开之前,主讲法师登座之后,由一位弟子双手擎一炷香,高举齐眉,绕行三匝,然后长跪合掌,启口请法──外国弟子用英语。这一幕,星洲听众看得出神,好多人不明其意,有人提出来问我,是怎么一回事?我解释说:
“这大抵叫做‘当机启请’。是敬佛、重法、尊僧的古式仪礼,是诸佛祖传统法规。但今佛门少有执行,当作是繁文褥节,一切以方便方式取代。根据我在美国时看到凡是度老所办的道场,他们天天打坐、讲经说法,天天遵行这个古规圣法。”
访问团这次在外弘法,看来是采取集体说法方式,先由团长作开场白,接下去由座下团员逐位发表演说。当然要经过主讲团长法师认可,亦即等于是老法师亲口开示;何况老法师对座下弟子的讲词,有时一点禅机“转语”,或作一番总结陈词,再来一个画龙点睛,使听众更觉心领神会,欢呼鼓掌!
记得第一个晚上,副团长恒实法师首先受命发表谈话,他很从容先用华语发言,继而自译为英语再讲一遍,他追忆说:
“为什么我们金山寺的人要实行三步一拜?教外有些人不太了解,我愿藉此机会解说一下:
前几年我的师兄弟恒具、恒由两位法师,实行千里迢迢三步一拜,从旧金山金山寺,直达西雅图,那些受到我们老和尚(师父)的暗示。因为那时候之太空发现彗星──扫把星,人类好多灾劫,老和尚在法座上曾作此预言,希望再发大愿行三步一拜,以解救人类浩劫。
嗣后,老和尚又预言:彗星隐后,浩劫得免。从彗星出现到隐没,前后两次旧金山报纸、电台与天文台均有惊人的报导,奇怪的是,天文台与电台所报出的消息,均在我们老和尚宣示之后,报纸更不用说,消息比电台还慢;而今科学家尚不知那次彗星突然隐没的原因。这只有我们金山寺的人才知道,而且知道这是佛法不可思议的感应。也是高僧大德行慈悲挽狂澜于将倒。”
别看这位美籍柏克莱大学硕士出家的头陀苦行法师,平日一言不发,只是一股脑拜佛,可是上台讲演起来,却头头是道,生动活泼,华语又讲得十分标准,他继续说:
“提到我长途跋涉,三步一拜的动机,那是我在金山寺拜华严经时的启示,沿途承蒙我们老和尚法力加护,又有恒朝法师悉力照料,解决了所有遭遇的任何困难,且出现种种神异现象。”
另一位恒贤法师随团任财政,她是道地的美国籍比丘尼,得有布兰史大学文学硕士,及加省柏克莱大学梵文博士头衔,通晓法、德、西班牙数国语文,她亦用华语演说,再以英语自译。
差不多每位团员,不论是中籍、美籍,包括年仅十三岁的美籍果童小沙弥,都兼讲华英语,再请当地的慧深法师译为闽语。我想要是访问团有那位台湾硕士出家为尼的恒清法师同来,则主要几项中国应用的方言,全可包办,不假外求。
至于度老法师的开示,多是从平淡的生活过程,显出佛法要义,有时带点幽默的口气,表达佛法真理,举现实例子,导人正信、警惕人生,引用陶渊明的田园赋诗,劝人求生净土、早作归计。措词深辟、精采,用句感人动听、妙语如珠、强而有力、发人深省、扣人心弦,他老指出:
“要舍才能得,要苦才有乐,要丢假才有真,要能死才有活。”
在座听法的陈神州居士听了,不停的表示:“老法师的每一句话,好像是针对我而发,都说到我心头上,震荡回旋,萌出尘志。”
“是的,神州是已故陈辉煌老居士的大公子,随乃父学佛有年,他现在正想去万佛城出家。”
说起来,老法师的道德感召力,简直近乎神话。我亲眼看到,有不少人初次拜见或第一次听到老法师法音,竟感动得热泪盈眶,大相拜恨晚之慨!这种情形,犹如一个浪子漂泊异乡,重投老父怀抱,宿因所在,谅非偶然!
“舍命为佛事、造命为本事、革命为僧事”,是老法师要办的三桩大事,一贯宗旨,并表示:“冻死不攀缘、饿死不化缘、穷死不求缘,随缘不变、不变随缘”的坚定立场,以霁月清风的襟怀,无私无我,悲天悯人的态度,主持正法,宣扬佛教,厥尽僧事。
从一句“我要拆庙”的话里,台下也响起了雷动掌声,甚至有位老太太还跑出来说:“师父说得对!”足见在座听众,对老法师崇敬的情绪,佩服的程度无以复加。老法师恐人误解,立刻澄清说:
“我要拆的庙,是自私自利的私人小庙;因为,住小庙容易使人消沉、贪图享受,吃自在、穿自在、用自在、一切行动都自在,生活太自在了,到时候会搞得到焦头烂额不自在,麻烦就好多了;后果岂堪设想!”
所以老法师倡行佛教寺庙公有公管制度,他老再三声明:“万佛城不属于一人、一国、一宗、一派,是全世界佛教徒推动佛教、发展佛教的共同大本营。”
说到佛教中所说的“语言三昧”,教外人无法体会,然而在这里──在这次法会上,果径法师对大家宣布说:“让我们中美佛教访问团队来唱一首佛教英文歌”这首英文歌是由我们师父作的词、谱的曲。”当听众听到没有学过英文的老法师作词,无不感到出奇的惊讶!要不是得到“语言三昧”,曷克臻此?
另外,老法师经常以华语讲经说法,由座下弟子译英语,但每句意义稍有译错,老法师就立即当堂矫正,这点不简单;无怪所有在座美国弟子,个个心服口服,认为师父证得语言三昧。
大家都知道,西方耶教徒,奉耶稣为神,不烧纸钱,而东方人拜鬼喜欢烧纸钱,拜神反不烧纸钱,于是老法师随口说出一首相当工整、贴切的联句:“西方有穷鬼,东方无富神。”寓意深刻,切中时弊,老法师声斥迷信:“有的人预烧‘寄库’钱,人未做完,就想做鬼,可谓愚不可及!”
为俯顺广大信徒热烈要求,在法会进入第三天的傍晚,由办事人宣布访问团接受皈依的消息,居士林办公处,顿时又出现涌动热闹,男女老幼,争先恐后,纷纷报名皈依,临时设的几个皈依登记处,帮忙的工作人员都在手忙脚乱。当晚皈依三宝的有七百余人,翌日又有六七百人闻讯赶来皈依。
再说皈依法座上,老法师语重心长,严诫新弟子:
“不可毁谤三宝、不可说僧过、不可造口业。”理由是:“他不好,他不对,是他的冤孽、他的罪。要紧的是把人做好,好好修学,学佛所学、行佛所行、成佛成祖,努力不懈。”老法师苦口婆心特别强调:
“凡我弟子,如堕地狱,我愿以身相代;你们若不想连累师父堕地狱,就应该认真学佛,切实修行。”
比欢迎时更隆重的欢送会,依依不舍地把中美佛教访问团送到机场,送上飞机。在星马信众的心版上,从此留下一个难忘的印象。大家一致寄望无限向往,万佛庄严的万佛城,将在一九七九年农历九月十九观音菩萨出家日有隆重开幕仪式,届时势必万众云集、万众欢腾,那样可为预卜的极大盛会,大家都希望能有机会参加。
近来不少人谈着去万佛城的办法,有人提议,组织一个朝圣团;也有人建议,既有这许多人准备去,与其个别买机票,何不包租专机?这两个意见最好合而为一,到时由星马两地佛教徒合作进行筹备,共同发起,相信参加的人,一定非常踊跃。
一九七八年尾.写于星洲
一九七九年中.寄自美国
发表于 2012-3-31 15:48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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