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库克制身体痛苦的故事

武汉毛中

在佛陀时代，提舍是沙瓦提城中一个大家族的首长，他舍弃价值四亿元的黄金而出家，住在远离人间的森林里修行。他的弟妇派遣五百个强盗搜查森林，以便杀害他。

当强盗们围绕着长老时，他问说：“居士们，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？”强盗们回答说：“为了要杀你。”长老说：“在有担保的情况下，请给我这一夜的生命。”强盗们说：“沙门，在这样的森林里，谁能担保你不会逃走呢？”

于是，提舍长老拿起一块大石头，将自己两腿的骨头都打断，然后说：“居士们，这样的担保可以吗？”知道提舍长老已经无法逃走，强盗们就暂时离开他，走到经行道的一端，燃起火堆，躺在地上睡觉。

当时，提舍长老精进地修行。如何修行呢？巴利疏钞中解释说：长老不去注意因腿骨断折所产生的痛苦，压抑着身体的痛苦，而思维自己的戒行。由于他的戒行清净，所以心中生起愉悦与欢喜。由于愉悦与欢喜，身体的痛苦消失了。

然后，他修习止禅以培育定力，再以该定力作为基础，逐步地修习观禅，在当天夜间的三个时段里，他完成了沙门的任务。在黎明的那一刻，他证悟了阿拉汉果，并且说出下列这些庄严的话语：“打断我的双腿给你们作为担保，我厌恶且不愿以染污的心而死。如此思维之后我见到诸法实相，并且在黎明时证悟阿拉汉果位。”

这是提舍长老灭除身体痛苦、精进修行的故事。在这个故事中，提舍长老不去注意身体的痛苦，只专注于禅修的业处。现在我们的禅修营中，有不少禅修者向我抱怨说身体疼痛，这边也痛，那边也痛。这些疼痛与打断腿骨的疼痛比较起来，哪一种厉害呢？

你应该像提舍长老那样不去注意身体的疼痛，而只是专注于你一向禅修的业处──根本业处。根据《清净之道》，四十种止禅业处都可以作为根本业处，你可以选其中的任何一种。在这次禅修营中，有许多人选择入出息念，有些人选择四界差别。

透过专注于禅修业处，当定力提升时，你就能灭除身体的痛苦。如果要成就禅修，坚忍不拔的毅力是很重要的。每个人都应当努力脱离四恶道，因为四恶道的痛苦，比现在身体的痛苦更加强烈。如果现在不愿意忍受身体的痛苦，你就很难在未来不遭受地狱等四恶道之苦。

还有另一个有关比库克制身体痛苦的故事。有三十位比库从佛陀那里学习到禅修的业处之后，就来到一座森林里过雨安居。他们立下一个共同的约定，要在夜间三时里也履行沙门的任务，并且要避免彼此聚在一起。

沙门的任务，指的是戒、定、慧三学（即严格持戒、精进修行止观禅）。作为比库，我们每天日夜都必须履行这三种任务。这三十位比库，就是精进地履行沙门的任务。

在夜间三时里履行沙门的任务之后，到了清晨的时间，开始打瞌睡的比库，一个接一个地被一只老虎咬走了。但是，被咬走的这些比库里，没有人出声说：“老虎来咬我了。”于是，有十五位比库被老虎所吞食。

到了诵戒日那天，长老问说：“诸位贤友，其他人到哪里去了？”这时他们才知道，其他比库都被老虎吃了。于是他们立下另一项约定：任何人被老虎咬走的时候，必须出声叫说：“老虎来咬我了。”过后，在与之前被咬走的比库同样的情况下，一位年轻比库被老虎咬住了。

那位年轻比库叫道：“诸位尊者，老虎来了！”其他比库，就带着木杖和火炬来追赶老虎。老虎咬着年轻比库，跳上一块底下悬空的山崖上，这是其他比库无法上去的地方。然后，老虎从年轻比库脚部的肉开始吃上去。

追赶的比库们说：“贤友，现在我们帮不了你什么忙了，比库非凡的修行成就，正是要在你现在的处境下表现出来。”即使在老虎的吞吃之下，那位年轻比库仍然压抑着身体的痛苦，修习观禅。他证悟了四道、四果连同四无碍解智。

然后，他说出下列这些庄严的话：“我持戒清净，修头陀行，我的心因为近行定与安止定而得到宁静。以此定力作为基础，我修习观禅，具备证悟阿拉汉果所需要的观智。但是，由于片刻的懈怠，老虎咬住我的前胸，将我的血肉之躯叨上山崖。虽然处在山崖之上，我仍然克制自己的心。老虎，随意地吃我这个身体吧。由于坚持精进地修习业处以根除烦恼，我以阿拉汉果智亲证最终的解脱──涅槃。”

为什么这位年轻比库，能够如此快速地证悟阿拉汉果呢？这是由于巴拉密的缘故。有两种巴拉密，即过去世的巴拉密与现在的巴拉密。对于证悟阿拉汉果与四无碍解智的人，他们必定曾在过去佛的教法期中，培植相当的巴拉密。

他们必须曾经彻底地研修佛法，也就是研究三藏圣典以及注释。他们还必须恭敬地聆听佛法，并且修习止、观禅达到行舍智。这些是过去世的巴拉密，那位比库具备了这些巴拉密。

在成为阿拉汉的那一世，他从佛陀那里学到业处之后就精进地修行。他观照过去、现在、未来、内、外、粗、细、劣、优、远、近的五蕴，为无常、苦、无我。因此即使在老虎的吞吃之下，他仍然能证悟四道四果连同四无碍解智。

在这个故事里，这位年轻比库也是不去注意身体的痛苦。他压抑身体的痛苦，只专注于修习根本业处。培育起深厚的定力之后，他修习观禅乃至证悟圣果。因此修习观禅是很重要的。

至于身体的痛苦，有一天，罗陀比库问佛陀说：“世尊，什么是病？”佛陀回答说：“比库，五蕴就是病。”我们的身心，是由五蕴所构成的，只要还有五蕴，就一定还有病，这是无法避免的。

举例而言，如果火界的热是病，我们就一直有这样的病，因为火界一直存在我们身体之中。同样的，如果地界的硬是病，我们就一直有这样的病。如果风界的推动是病，我们就一直有这样的病。如果水界的流或黏是病，我们就一直有这样的病。

我们的身体，是由地、水、火、风这四界所构成。有四界就有病，这是避免不了的。因此，我们不要太在意身体的病，包括身体的疼痛。

在修行的时候，大家必须有想要证悟阿拉汉果的强烈意愿。若有这样的强烈意愿，就能引发强大的精进力。在精进力的推动之下，就能够忍耐身体的痛苦。

应当谨记，我们每个人在任何时候都可能会死，我们必须在死亡来临之前精进的禅修，以便能够证悟阿拉汉果。我们不能肯定死后投生到来世时还能继续修行，因此，想要立刻修行的强烈意愿与精进力，都是很重要的。

我们不要因为身体的疼痛而灰心，去放弃禅修。大家应当谨记这两位比库灭除身体痛苦、精进修行的例子，并且以他们作为学习的榜样。接下来，我要告诉大家另一位比库在遭受痛苦时证悟阿拉汉果的故事。

比达末罗长老在家做居士的时候，是一个摔角名家，他在印度的三个国家里表演。后来，他来到铜鍱洲（即今日的斯里兰卡），国王成为了他的观众。而且，他受到皇家的赞助。

有一次，当他进入密闭食堂的大门时，听到下列这段出自《相应部》“非你所有章”的经文：“诸比库，色不是你们的，舍弃它吧。这样的舍弃，将带给你们长远的利益与安乐。”

听了之后，他心里想：“确实，色不是自己的，受也不是自己的。”就是以这个念头作为激发的因素，他舍俗出家了。他在阿诺罗富罗（Anuradhapura）的大寺（Mahavihara），受沙马内拉戒与比库戒。

在精通两部戒本之后，他和另外的三十位比库在迦瓦拉瓦里亚圣地修行，履行沙门的任务。当他经行到双脚无法支撑身体的时候，就以膝盖来继续经行。

有一天晚上，由于长老以膝盖经行，一个猎人误以为他是一只鹿，而用矛刺他。长老将深深刺进身体的矛拔掉，用一捆草来止住伤口，然后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。他以自己的不幸遭遇，作为激发精进心的机会，修习观禅，并且证悟了阿拉汉果以及四无碍解智。

比达末罗长老为了让同修的比库们知道自己的成就，就发出清咳的声音，并且说了下列这首表达获得解脱之喜的偈：“一切世间最胜见者佛陀，如此地开示诸比库，色不是你们的，舍弃它吧。一切行法都是无常的，都是生灭法，生起后立即坏灭，其寂灭是谓安乐。”

在这个故事中谈到佛陀开示的话：“诸比库，色不是你们的，舍弃它吧。”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呢？它的含义是：我们必须舍弃对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这五蕴的执着。如何才能舍弃对五蕴的执着呢？

首先我们必须照见五蕴及其因，然后必须观照它们的迅速生灭为无常，观照它们受到生灭的逼迫为苦，观照它们没有恒常稳定的我为无我。若能够如此观照，就能舍弃对五蕴的执着。

色不是你们的，它们一生起之后，就立刻坏灭。同样的道理，受也不是你们的，无论是身体的受或心理的受。如果受是你们的，那么受就会一直存在，而且你们将能控制自己的受。

然而，由于其因缘生灭无常，因此，受也是生灭无常的、苦的、无我的。若能如此观照，就能舍弃对受的执着。但是，若还未能如此修习观禅，例如对于还在修习止禅的人，他就必须借着专注于禅修的目标，来压抑身体的痛苦。

那些走过来看比达末罗长老的比库们说：“尊者，如果佛陀还在世的话，他一定会伸出手越过海洋来摸你的头，以赞叹你所付出的精进。”因此，正如提舍长老与比达末罗长老等的例子，修习四念处有助于灭除痛苦。——摘自帕奥禅师《正念之道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