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古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卢行瑫之妻胡小梅因未能怀上孩子,替卢行瑫生下一个半个子嗣,观丈夫只有恩爱从无责怪,心中自是愧疚着急。于是常常背着丈夫去寺庙上香,向观音菩萨祈祷,希望观音能给卢行瑫送一个子嗣,也好让卢氏香火得以承传。这小梅甚至还劝丈夫纳妾生子。但卢行瑫钟爱贤妻,未肯答应,又觉夫妻年少,时日还多,反劝莫急,多番软语安慰。不想天意弄人,胡小梅又一日上寺庙上香,返时被一恶少撞见,因见其貌若天仙,顿起邪念,经打听是本州大中正卢行瑫之妻,便怀恨在心,多番设计陷害卢行瑫,惹来无端祸事。你道是这恶少是谁,竟有这般本事,原来他确有来头,姓冷名良坚,是当朝冷御史之公子。常言说的好,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这冷良坚因犯了相思病,三番五次设计陷害忠良,卢行瑫可谓防不胜防。恰好这一年又天逢大旱,民不聊生,官府开仓赈民,其间也不乏贪赃枉法之事,卢行瑫被冷良坚买通人员设计栽赃,遭到冷御史弹劾。吏部一纸行文。卢行瑫竟遭贬“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”,其情可哀可叹,天理何在!公理何存! 好在新州报到碰上清官梅剌史梅仁敬,这梅剌史为官一方,勤勤恳恳,忠君爱民,他得知卢行瑫实属冤枉,是为奸臣小人所害,故此私下里多有关照,并没有按冷御史意思,着意为难,让卢行瑫就在离州城十几里的夏卢村落下户来服刑劳动。
劫难余生,龙其是被贬行前,爱妻小梅外柔内刚,送行悲咽,竟伤心至极,永诀而去。卢行瑫万念俱灰,再也了无生趣。
昨夜中秋,你道梅英和爹爹李绍中怎的在龙山脚下撞见卢行瑫。原来卢行瑫中秋也未休息,在田间劳动,他人皆中秋团圆去了,卢行瑫一人在田间,天色渐晚,月亮升起,正所谓月有阴晴圆缺,勾起人无限心事。这本是卢行瑫夫妻团圆赏月之时,如今却得他一人独在异乡为异客,一时落寞伤心,竟晕倒在这山野田间小路上。
天佑良人,卢行瑫被梅英和李绍中背回家中救得一命,但他并未多谢。正所谓:“断肠人,梦已残,何须还!”只是梅英这一夜守护未眠。他乡女子的真诚善良让卢行瑫确有惶恐,过意不去。梅英提起小梅二字,让卢行瑫勾起无限伤心往事,自是泪流不止。男儿眼泪,粒粒金珠,梅英一直看着卢行瑫流泪,忍不住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擦泪。
卢行瑫拿起手帕望了梅英一眼,清瘦的身子,满脸的善良,微微翘起的下巴竟跟小梅长得极其相似,她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无限怜惜。这也是一个天底下绝美的善良女子,她的神情里既有一种女儿的情丝,又有一种妈妈的慈爱,这也许是每一个善良女子的天性吧。
卢行瑫没有想到,在他人生最了无生趣的低谷,在他乡新州竟遇到这样绝美的乡村女子给他枯寂的心灵以慰藉。这救命之恩本当重谢,但她又如何知道自己漫漫刑期暗无天日心如死灰呢?卢行瑫擦完泪,挣扎着下床,准备告别离谢。
梅英看到卢行瑫虚弱的样子,心怜不已,就说:“你这样怎么走,你若没有亲人,就在我家将息休养几日吧。”
“多谢姑娘,这怎么可以,这怎么好意思。”卢行瑫想站起身,竟双腿无力。梅英赶紧扶他坐下,让他躺好。
“别客气,不怕,您就在这住几日吧,等身体好了再走。”
“这,……这就难为有劳姑娘啦。”
自此,卢行瑫就在舅郎村梅英家待了下来。几日里梅英悉心照料,功夫不负有心人,卢行瑫的病情已明显好转,气色也好了许多。当他这日能下床走动时,便一早跟李绍中与梅英辞别即行。梅英问他住夏卢村何处,他告诉说在夏卢村头水塘边荔枝树前的那栋小屋即是。
梅英还专门给卢行瑫准备一个包裹,里面有些秋冬的粗布衣物、鞋袄之类,还有些新州的特产酸梅、凉果等。卢行瑫拿着包裹,一时无措,感激之余,泪花涌涌。梅英送卢行瑫走下山坡,一直到村口,指着大南路,告诉他一直往南走就可以到夏卢村了。
卢行瑫谢完梅英即往前行,走了一段路,他回头望见梅英还站在村头榕树下,连忙向她挥手,让她回去。他的心不禁涌起一股暖流,人间自有真情在,天涯孤客冬还春。
梅英望着卢行瑫的背影渐渐远去,心里竟生起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牵挂。他在夏卢村没有亲人,无人照料,怎么生活呢?他的身体其实还极其虚弱,需要长期调理,这如何是好呢?
卢行瑫的背影终于消失了,梅英痴痴的想着心事,这时她又忽地念起爹爹来。这几日爹爹也一直不舒服,躺在床上休息,不知他今天又怎样了。想爹爹这一辈子含辛茹苦济世行医,也真是不容易。近来不知为什么爹爹对自己的婚事特别上紧,有些心急。
梅英正低头往家走,听到有人叫她:“小妹,你在这干啥,吃了早饭没。”
这是大哥李高远,赶早起来正要出门做生意,一眼看见妹妹神思恍惚的样子,心中不禁犯疑。
“哎,大哥,”梅英一抬头望见大哥正笑着招呼她,也冲他微微一笑,“我吃过了,我刚送卢先生走,告诉他怎么回去。”
哦,送那个病人走,大哥李高远时不时串门去看看爹爹,也算个孝子,他昨天才去串门,所以知道卢行瑫的事,也就不以为意。
李高远要赶着去做事,也没有跟妹多聊:“有空多过来玩啊。”李高远边说边一阵风似地出村往州城去了。
梅英慢慢往回走,刚才早上起来,她去给爹爹请了个安叫他吃早点。爹说他不想吃。这不吃饭怎么行呢?梅英对爹爹也很担心,这几年,自从妈妈离去,他的身子骨也好像一日不如一日,竟至白发苍苍了。但爹爹是郎中,爹爹一定会没事的,梅英心底里给自己打气。
梅英回到家告诉爹爹,卢行瑫已经走了。爹爹没说什么,只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梅英叹了口气:“唉,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啊!”
有藏头诗《苦命》为证:
卢氏宗辉,郎至了然!苦海泛舟浪,命运劫途难。梅花惜雪意,英姿不惧寒。心酸谁如意,怜我共悲欢。相携手,牵牛去,挂心蟾。 人海茫天,生何以堪!本来无一物,苦老一尘烟。天将降贤圣,涯客苦心先。寂寂真情意,寞寞待华年。任琴瑟,风萧萧,吹落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