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曾是“最可爱的人”
1950年,朝鲜战争爆发,仁义报名参军。在朝鲜的3年艰苦岁月中,仁义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医治了无数伤残军人,自己也在残酷的战斗中负伤。“在一次战斗中,她被美国飞机的机枪子弹打穿了左手腕,顿时血流如注,她强忍疼痛,仅做简单包扎,又冒着枪林弹雨救治伤员……”思尚师傅回忆说,仁义在朝鲜战场上不但受过枪伤,还被冻伤多次。她是小脚女人,行动不便,但无论多苦多累,没人听她抱怨过一声。
1953年回国后,仁义先被安排到沈阳市202医院。 1954年,转业到沈阳大南关联营中医院针灸科,1958年调入环城卫生院。 1976年,仁义回通化市老站前自办诊所,以她高超的医术,行医看病,广行善事。
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宗教政策得到落实。仁义于1982年再赴五台山,重归佛门。 1983年,仁义经一湖南僧人引荐朝礼九华山,见九华山清静秀丽,便决定定居通慧禅林,并将她多年积蓄的12万元全部拿出,修复已破败的寺庙。
通慧禅林修复后,仁义师太不顾年高,又外出行医。她先后赴邯郸、奔石家庄、走浑源,上五台,一路行医,一路行善。她捐助过小学,修过庙,经她诊治恢复健康的病人不计其数。
一位医德高尚的出家人
思尚师傅也是沈阳人,她的剃度师傅是照元师傅。按佛家规矩,仁义师太是她的“依止师”,“说白了,就是第二个师傅,她把庙给了我,我靠她活,也要给她养老送终。 ”思尚解释说。
今年75岁的思尚师傅是中年出家,有个女儿在美国生活。 1989年到九华山修行时,佛教协会一开始派思尚去小天台当住持。一天,与她平素毫无往来的仁义师太找到她,说:“小天台你不要去了,你去了也管不了,那里必须换个男众(男住持),你明天下午两点到我这里来吧,我把我的庙给你! ”
次日下午一点半,抱着试试看想法的思尚到通慧禅林找到仁义师太,仁义笑道:“你来这么早啊?给我穿衣服!”两人到九华山管委会做庙产交接公证,管委会的胡主任把手搭在思尚耳旁低语道:“你怎么把她带来了?”仁义师太见两人低声交谈,正色道:“胡主任,你把手拿开,好话不背人,背人没好话! ”胡主任笑道:“仁义师傅,您今天把自己的庙产给思尚,可别反悔啊!”仁义微微一笑,立刻开字据一式三份,将自己花费大半生积蓄经营的庙产正式移交至思尚名下。
回想与师傅相处的岁月,思尚师傅感慨良多,“前些年,我和师傅的生活十分艰苦。那时可不像现在这么方便,这附近就一个供销社,我们自己做饭啃咸菜,那苦吃老了! ”离家多年,思尚师傅依然乡音不改,一句“苦吃老了”让记者感到老亲近了。
仁义师太医术很高,在安庆市第一棉织厂工作的张泽华,患胆结石病6年,经仁义师太针灸辅以药物治疗,仅7天时间就痊愈了。安庆市东风袜厂的退休工人吴作珍患肺癌,医院已作出开刀治疗的决定,她闻知仁义师太的精湛医术,上九华山求诊。经仁义师太一个疗程的治疗,再到医院检查,肺癌病症竟奇迹般消失。还有一位叫蒋爱萍的商店营业员患顽固性牛皮癣多年不愈,仁义师太手到病除。
仁义师太看病从不收诊费,仅让病人付自己的药钱,对经济困难的病人,则是分文不取。患者的病情无论多重,只要有一线疗救的可能,仁义师太就全力以赴。不管走到哪里,仁义师太随身总带着一副磨盘。这副普通的石磨,约两百斤重,是她碾制草药的重要工具。她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后,第一件事就是购买各种中草药,然后用石磨碾粉,配制各种药丸。有人劝她丢掉又笨又重的石磨盘,仁义师太答道:“磨盘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,病人哪里都有,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病,用药,也要根据病情随时调制,没有石磨子,我怎么去制药呢? ”
评价自己的师傅,思尚由衷夸赞道:“我师傅的品德、医德那才叫无私高尚呢,一身仙风道骨,一生扶危济困。我记得,有时她诊治一些患皮肤病、或有可能传染的病人,治疗完怕病人冻着,拿自己被子给人家盖上。有人劝她‘注意点’,她说,‘这叫什么话?救死扶伤是天经地义的,医生为人治病怎能有所保留? ”
临终留言
“不烧不埋,坐缸不腐”
1994年,暂住五台山的仁义师太给思尚打电报,说自己身体不好,让思尚来接她。“第二年5月中旬,我接师傅从山西回来,她雇了一辆汽车,分两层,上边装她的东西,下边拉了一堆山西的大煤块,她还想回趟吉林看看父母的坟茔,后来未能如愿。 ”思尚回忆说。
仁义师太回九华山度过了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光。她在山西结交的一个居士让自己的儿子随她回九华山照顾她。大家都不叫这小男孩正名,都称他为“小子”。
仁义师太临终前十几天,“小子”对思尚师傅说:“仁义师太不吃饭了,就喝点水。 ”一开始,思尚以为师傅病了,赶紧找医生来看。一检查,仁义师太什么病都没有。思尚要给师傅打蛋白质,仁义师太拒绝,“别给我打那些东西! ”后来,思尚还是给仁义师太挂了一瓶氨基酸。谁知医生前脚刚走,仁义师太就把针拔了。思尚不解:“您不吃不喝,又不看病,外人知道,不说我们亏待您吗? ”“你没做亏心事,别想那么多!”仁义答道。
就这样过了几天,让儿子随仁义南下的山西居士打电话提醒思尚:“仁义师太这是要走了,你得提前做好准备,该给她做棉衣了,别到时候措手不及。 ”思尚向仁义师太征询意见,仁义师太这次没有拒绝:“好吧,好吧。 ”
临终前,仁义师太叮嘱思尚:“我死后不烧不埋,坐缸不腐。"
坐缸,是九华山僧人死后的一种特有的安葬方式。就是将尸身以打坐的姿态放进一窄口圆肚的大陶缸中,用石灰、木炭堆至胸口处。缸底留一个穿火孔,在此孔点火,尸体在缸中火化时不冒烟,也很卫生,6天后再开缸找“舍利”(骨头)。从九华山有了坐缸的方式,预言自己会坐缸不腐的高僧不计其数,但肉身不坏者并不多见。从唐代起到现在,九华山只有十几尊坐缸不腐的肉身僧人,而且均为男性。思尚当时心存疑虑,“我师傅坚持这样做,但我心里却一点底儿都没有,一旦三年后开缸,尸体腐烂了,不仅对不起她,我也跟着受连累啊,这是要写进九华山山志的,是要写进历史的啊! ”
虽存忐忑之心,但思尚不好直接回绝师傅,婉言道:“若您真坐缸不腐,我给您贴金。 ”仁义淡然表示:“随便你吧。 ”
1995年10月21日6点半,思尚见仁义师太最后一面。“她当时躺在床上不吃不喝,跟我说话也不耐烦,好像挺烦我的。我当时心里念叨,师傅从15岁开始到今天,修佛整整70年了,真是不容易啊!她似乎猜到我的想法了,对我说,‘你寻思什么呢?你在我这里站着干吗?出去!你出去不?不出去我闭灯了! ’边说,边抬手要拉灯绳。我怕惹她不高兴,赶紧离开。 ”
当晚7点,仁义师太圆寂,享年85岁。今天回想师傅临终前的言行细节,思尚对记者若有所思地说:“她那时拒绝进食,是不是在‘洗肠子’呢? ”
1999年1月2日,思尚命人将通慧禅林大门插上,用大布将庭院四角遮住挡光。贴金师傅对思尚说:“你要是担心,就先把缸盖打开一点,探手摸摸仁义师太的头,如果一摸,头掉了,就说明已经腐烂了,如果头没掉,就有门。 ”
思尚小心翼翼地探手一摸,正好摸到仁义师太去世坐缸时戴的风帽,证明尸身尚在。大家一起喊“一、二”,将缸大盖揭开,当时呈现出这样一奇异图景,“我师傅直溜坐在缸中,牙齿完好,皮肤毛孔清晰,摸摸身体还有弹性。而且她还长出一寸头发,我当时还以为是霉斑呢,指甲也长出来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 ”
思尚与众人赶紧将仁义师太尸身抬到楼上,将贴身衣服剪掉,随后做防腐处理,再贴金箔,如今已贴金五六次了。
仁义师太是九华山目前保存的唯一一尊不腐女性肉身,这在世界上也是难得一见的。“据说其他地方也有女性的不腐肉身,我师父这尊肉身最特殊,最与众不同的是,开缸后,她全身上下的女性特征已全部消失了! ”思尚说。
令人惊异的是,仁义师太封缸后手指也有变化。思尚记得很清楚,刚入缸时,仁义师太是十指相向。出缸后却变成左手抬高,手指作捻针状,思尚说,这是她十几年来为病人扎针的姿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