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自己留一方余地

macaubct

    中国山水画讲究两个字：留白。留白，实际上就是给画留下一方余地。泼墨山水间，留一方月色般儒雅的素白，便涵万千气象，藏无数乾坤。我常常感到“留有余地”的神秘，正如那一日……
    那一天，身为语文课代表的我帮老师数试卷。班中四十五人，我便数了四十五份抱到办公室。老师听见我的开门声便抬起头，开口问：“你数了几张？”“四十五张。”我说。老师微微愣了一下，挑了一下眉毛，才从我手中接过试卷，道：“不是让你数四十七张吗？”“啊？”我小小一惊：“我们班是四十五个人呀。”“多的一张给老师，另一张留以备用。”语文老师把试卷放进柜子，轻轻推了一下眼镜，语气里有几分责备。同时，他示意站在一边的另一位语文课代表Q君去再拿两张过来。
    Q君走了，我站在原地颇有些窘迫。我平时的确会粗心大意，漏听了一两句，心下有点懊恼。正欲道声歉再开口告辞，语文老师却先我一步开口：“知道吗？正像数试卷要多数两张留以备用一样，凡事都要留有余地才能有向前的机会。你自己要好好领会，我希望下一次就算我不提醒，你也可以把这个原则践行。”我抬头看向老师，手指无意识地卷起，那是我陷入沉思的表现。老师正站在浅蓝色的窗台边，冬日清冽的阳光穿过窗户玻璃，映在老师被苍茫岁月拂过的脸上。
    那一刹那，我的脑海里翻滚出云海一般的大片动态的雪白，但我却明白那雪白该是山水泼墨之外的素净乾坤——留有余地的智慧？老师想告诉我的是这个吗？顿时我的心如平原走马，于无垠中飞奔——
    我想到白天与黑夜。白天一轮红日自东方跃出，为世界带来一片光明灿烂，而黑夜是日落后的漆黑幕布，幕布上有时有清冷的月或寒凉的星，有时是万马齐喑似的压抑，万籁俱寂……我可不可以说，黑夜，是白天为自己留下的一方余地?正因为黑夜之存在，人们才更加追求白天之光明，追求内心的璀璨的良善，白天为自己留一方余地，可否说是以退为进？
    我想到了春天与冬天——如果说春天是大地的再生，那么凋零的冬季是大地的死去吗？君不见雪莱之“冬天到了，春天还会远吗”？所以我认为，凋零的冬季该是大地的孕育，一种力量的积蓄，一次隐忍的甜蜜……待得来年春日，杂花生树，群莺乱飞，冰河破裂，白雪融化，雪下的草芽因雪水的滋润而探出脑袋……农谚有“瑞雪兆丰年”，所以我可不可以认为，冬天，是春天为自己留下的一方余地？这一妙招，为春的厚积薄发积蓄了温暖的力量。
    我想到了动物界的冬眠、你可以说，冬眠是动物的死去吗？不能，因为它们在来年春天，在田野中森林里蹦蹦跳跳多么欢乐活泼。所以，冬眠不是死亡而是退化，它是为来年春日的新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——那么，我应该可以说，冬眠是变温动物为自己的生命留下的一方余地！
    思绪渐渐收回，马儿长嘶一声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。恍惚一下，我又回到了现实——我看着老师，老师也看着我。我眨了眨眼睛，朝老师一笑，道：“老师，我知道了！”
    我知道了，留有余地，是留下补过的机会，是积累突破的力量，是守候孕育的过程。而我，应在点燃灵台的明灯，勇敢前行的同时，记得为自己留一方余地，为自己留一份笑对未来的勇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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