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疑情上绕来绕去地参究,看看到底是“谁”,就在这个“谁”字上去用功夫。当我们粗粗地用功时,还是有妄想的,这个妄想很厉害,按我们宗门下的讲话,叫“一人与万人敌”。什么叫“一人”呢?“一人”就是我们参话头的这个念头;“万人”呢?就是我们的这些妄想。这些妄想很多、很厉害,你不打,它们自己也会打的。原因是什么呢?因为它几十年已经熟透了. 而我们的功夫,却用得很少。 譬如你现在三十岁,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,你有没有用三十年的功夫啊?没有。 但你要知道,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,你打了三十年的妄想,妄想已熟得不得了。妄想既已熟得不得了,它就成为“细念”;而我们用功的这个念头儿,是个粗念。这个粗念在上边,细念在下边,所以我们参“念佛的是谁”,一会儿就不知念头儿跑哪儿去了。 “念佛的到底是谁”,它还要翻起来,这个“翻”,我们用功的人叫“翻业识”。“翻业识”是不是把它去掉呢?不能去、不要去。不要去的原因是什么呢?宗门下如果让我们一心一意去降伏这些妄想。这些东西,就好比“搬石头压草”——你看到地上草很多,去搬一块石头把草压下去。看那个石头,面上没有草,是不是啊?但你把石头搬起来以后,那个草照样还是一样。 所以我们用功的人要“斩草除根”,这是最主要的。如果不能斩草除根,而是搬块石头来压上,那是没有用的。这点希望各位注意。不要专门、有意地去压这个妄想。但是不压,用功时妄想又很多,怎么办?那就你作你的,它搞它的。为什么这个“它”这么厉害呢?我不是讲了吗,它已搞了很长时间,它已经熟透了。你这个“家”,你这个身体,一切的一切,都是由它所造成的。现在你从外头领进一个生人,要把它赶走。而它已霸占你的“家”、身体那么久,一个生人想将它赶走,真是不容易。它就是要跟你拼命,也要跟你打。 所以我们用功的人,只有你作你的,它搞它的。我经常打这样一个譬喻:好比妄想是十分,你用一分的功夫,妄想便剩九分;用两分的功夫,妄想便剩八分;用三分,妄想剩七分。你用功越多,妄想剩的便越少。 而我们之所以不能达到没有妄想的程度,是因为我们功夫不够深,思想不能统一。 如果你的功夫深,那么有了功夫就没有妄想,有了妄想就没有功夫,那就“时时相通”了。一方面我们用功的时间还是太少,另外我们用功的念头还是一个粗念,而打妄想的念头还是细念,因为它已熟透了。 如果我们用功的念头最后成了象打妄想这样细的念头,就好了,那就是不参自参、不念自念、不疑自疑了。 我们现在是不是能做到这样呢?做不到,所以只好由它去。它要进来,就不管它。你的功夫越来越深、越来越牢,妄想自然越来越少。所以我们参话头也好,念佛也好,或念经咒,都要好好用功。 所谓“打得念头死,法身方能活”,念头打不死,法身不是能活的。所以我们要想把妄想铲除掉,就要好好用功。要从根本上彻底地把它铲除,这才是真用功。我们现在用功的人,都是在静坐上面用功,但一动起来就没有功夫,甚至在定中的时候,这个功夫还没有把握。 什么叫“把握”呢?刚才我提到的“念佛的是谁”,这个不明白,不是完全的功夫,是要在这个不明白的地方起疑情。为什么要起疑情呢?古人讲:“大疑则大悟,小疑则小悟,不疑就不悟。”我们有了疑情才能悟。为什么有了疑情才能悟呢?大家想一想,因为这个疑情,它真正地功夫得力,可以疑成一团、打成一片,什么妄想也没有;真正地功夫得力,可以忘身心、忘世界,一切都能忘的。 我们用功的人要达到这种功夫,不是一下能做到的。当然过去古人、祖师都是一闻就开悟。一闻就开悟,那是在什么时候?那是在唐朝到清朝,那个时候的人善根深厚。可是我们现在,越到后来众生的孽障越深重,善根福德越薄。 要知道,那些用功用得好、一闻就开悟的人,已经走了很长的路,我打个比喻:比方我们去广州或香港,这一千里路,我们是坐飞机、火车,搭汽车,还是步行?当然我们坐飞机最快了,是不是啊?火车要慢一点,汽车更慢一点,步行就更慢了。但是不管快慢,总是要走;几时不走,几时不能到。所以我们佛教,最主要的不是讲,讲得再好,那都是假的;最主要的是要行。我们一定要行才能到家,不行不能到家。 我们用功的人,首先要从静中对于我们的功夫有把握。怎么叫“有把握”呢?静中你一坐下来,把功夫一提,哎,功夫就现前,那个疑情就现前。但是这个疑情,有时现前、有时不现前;有时提起时间不长,马上又没有了——所以我们用功的人,最主要要有惭愧心。古人讲,我们用功的人要如丧考砒,象死了父母一样,有痛切的感受,用一颗真切的心来修行。所以古人来求法、来用功,他那种思想不是随便的。 比如说慧可二祖,本来他在出家以后专门打坐、坐禅,后来他的师父就叫他去亲近达摩法师。当时达摩祖师在那里面壁,是不睬人的。那慧可二祖就到他那里去亲近他、求他说法。达摩祖师不睬他,一天不睬他,两天也不睬他。最后达摩祖师说:“轻心慢心,焉能闻法。”慧可二祖站在外面,当时天在下雪,冻得不得了,“唉呀,祖师说我轻心慢心,不能闻法。”那时的出家人,有一个袋子,里面装一把戒刀,他就取出刀,把手臂割下来,献给达摩祖师,祖师还是不睬他。慧可祖师又冻又饿,雪下得更大,而且胳膊还在淌血,红地齐腰,唉呀,他很难受,就说:“师父,请您替我安心吧”。他请祖师替他安心。祖师说:“好,你把心拿来,我替你安”。慧可二祖就来回地找他的心,找找找,找了半天找不到,“觅心了不可得”——我这颗心找不到了,于是达摩祖师就讲:“好了,我与汝安心竟。”哎,他就开悟了。咦,这些祖师过去只一句话就开悟了, 为什么呢?你想一想,我们现在这些人,哪个照他这个样子去求法哩?有没有说站在雪地里去求法,有没有说把个胳膊割下来去求法哩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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