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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碗 文 / 丁哲 不知动了那根神经,近些天来,儿子总是半真半假地缠我,妈妈,给我买个木盆吧。我猜测,准是看电视广告,被冲昏了头脑。再说,哪里有卖的?儿子鬼精:上学的路上,就有一家。我倒吃了一惊,暗笑自己的迷糊,每天上下班,必经之地,竟然没有留意。 我爽快地答应。儿子反担心起来,反复追问,贵了还买不买?我瞧着他的眼睛,让他拿主意。儿子灿然一笑,拉我直奔店里。椭圆形的大木盆,圆溜溜的小木盆,厚墩墩的,拦腰几道铁箍,看着质朴又好看。一问价格,儿子吐了吐舌头,拽着留恋不已的我,匆匆离开。看我痴迷的样子,儿子打趣我,不买,还装模作样地看来看去。我微笑着,思绪飘向远方。 记得小时候,槐叶浓密的夏日,我们一群无忧无虑的小孩子,聚在屋檐下,树跟起,趣味盎然地玩着抓石子、跳土方的游戏,像不知疲倦的小鸟,唧唧喳喳,中午也不歇息。有时心血来潮,停下玩艺儿,拿起顶端绑了镰刀的长竹竿,掂起脚,仰着脖,帮母亲钩槐树枝子,房前屋后的槐树粗壮高大,叶子浓浓密密。母亲往往擓了大箩头,捋低处的树叶,高处的,割下细枝,堆成堆儿,坐在山墙的背阴里,慢慢捋。打扫干净的院子里,铺上席,曝晒槐树叶。记忆里,母亲从来就是一个不停忙碌的人,从不记得她睡过午觉。那年夏天,母亲干劲更足,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,嘴角洋溢着笑意,我偎在旁边,看她忙活,沉默寡言的母亲带着兴奋的口吻:槐树叶能卖钱呢。 一个炎热的午后,我们一家人帮母亲装车子,被单包裹的树叶,虚蓬蓬的,好几大包,带着我们无穷的希冀,带着母亲连日的辛劳,母亲拉着板车上路。回到家时,天都黑透,母亲大概累坏、渴坏了,一进院子,就疲惫地坐在地上,“咕咚沽咚”喝了一大碗井水,才稍稍缓过劲。从我家到街上十多华里,天又热,关键是人多,排了好长时间的队,才轮上过磅。不过,母亲的心情不错。我们姊妹几个,眼巴巴的,看母亲打开小小的布包裹,馋涎欲滴的我们,没有看到可吃的糖果。母亲拿出一个小木碗,说是给小弟买的。这也挺振奋人心,我们像一只只小麻雀,伸了头围在一起观看。木碗多少钱,除却快乐的记忆,我至今不知道。可我牢牢记住了晒干的槐树叶五分钱一斤,那是母亲欣喜不止地重了数遍,我还知道,一瓶汽水一分钱,那是心疼不已的父亲埋怨母亲不该太吝惜。 一晃多少年过去,日子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可不经意地,这难忘的一幕还是入心入肺,我常常会想起那只小小的木碗,想起槐树叶,想起母亲,更多的是美好,搀杂一点细微的酸楚。我从母亲那里学会了勤劳,更重要的是,学会了勤俭,这是我一辈子用之不尽的财富。耳濡目染,又传授给我的儿子,这是母亲的伟大,也是我的骄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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